和玫瑰簌簌地摆动。
甄爱望向言溯。除去西装外套,他只穿了件衬衫,风吹来吹去,像扫堂一样,一下子鼓起他的衣衫,一下子又紧贴他的身体。
他短发冷硬,脸色白皙,甄爱猜想,他或许是冷的。
但她没把外套还给他,因为知道他从来都不容拒绝。
她的心又像往常一样,莫名地温暖而又安宁,无法形容。可这一次,带了极浅的疼。
她望着陌生的人群,神思恍然。
这些天她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像以前那样深居简出,战战兢兢。而是平静又期待地跟着他,走向一个本不该属于她的世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因为他说“以后和你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走那么快”,所以她想跟着他的脚步,哪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给她一个宁静安逸的侧脸。
只因为他拉她一次手,给她一个贴面礼,送她一个拥抱,为她披上一件衣服,她就在不知不觉中忘了自己。
此刻蓦然回想,这样小女儿淡淡哀愁的情绪真不适合她。
甄爱坐在花丛里,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理智地对自己说,不过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对你好,所以你才会不知所措。
仿佛这样说了,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被理智嗤笑着丢弃了。
她安定下来,望着宣誓台上扶着圣经起誓的新郎和新娘。
默默看了会儿,心里的问题终究没忍住,小声问身旁的言溯:“你到你哥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这么结婚?”
“不会。”他眸光清浅,望着台上的新人,声音很低,毫不犹豫。
甄爱没话了。
她静静地,牵起唇角。
的确,她很难想象他和谁恋爱结婚的样子。他这样完美的人,心中的那个影子也该是完美的。那多难找!
他应该不会对谁动心,更别说终生相伴。
即使动心,也不会是她。
甄爱不动声色地拉紧西装外套,轻轻歪头,蹭了蹭硬朗的领口,有极淡的男人香味萦绕在脸颊。她多么不舍,多么依恋。可她想,是时候回到以前了,是时候离开这段难忘的旅程了。
她是恶魔之子,他是希望之光。
终究不是一路人。
但她忘了言溯的理解从来非同常人,她这个问题的重点是,
会不会像他这么“结婚”
而不是,
会不会像他“这么”结婚。
所以,
言溯奇怪地想:我又不信天主教,当然不能像教徒一样捧着圣经结婚。
仪式结束后是婚礼晚宴。
甄爱换了衣服,拿着座位卡走到桌子前,竟看见圆桌上有自己名字的水牌AI ZHEN,放在S.A.YAN的旁边。
她愣住,这才想起在曼哈顿的房子里,她坐在厨房这边吃三明治,言溯和海丽站在电梯那边讲话。一定就是那个时候,他让海丽把她的名字加进宾客席。
甄爱顿觉窝心,四处寻找言溯的身影。
他立在不远处的花架旁,和他的家人一起。海丽和一个男人拥在一起说话,贾丝敏在欢笑,只有言溯木着脸,一副开小差的样子。
甄爱没有等他,径自去拿自助餐。
婚礼的每一道餐点都做得精致非凡,甄爱左看右看,目光先落在五彩缤纷的奶酪上,刚要去夹,熟悉又禁止的声音落在耳边:
“脂肪含量太高,对心血管不好。”
甄爱自然地咬咬唇,除了言溯那个扫兴鬼还有谁?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看着她盯着蛋糕略显失望又不舍的神色,觉得好笑。分明就是大人了,可有些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心思还是单纯懵懂的小女孩。
心里想笑,表面却谴责:“居然不等我。”
“你不是在忙么?”甄爱淡淡的,话说出口,自己都觉酸得怪异,赶紧别过头去夹蛋糕。
言溯也愣了愣,见她心不在焉地去拿东西,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命令:“这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甄爱轻轻挣开他的手,也不想表现得任性或无礼,默默放下夹子,往前走。言溯跟屁虫一样追着她,还叮嘱:“好好选,多吃点儿。”
甄爱不理,走了几步,看见五颜六色的烧烤水果肉串,刚要跟厨师说要两串;
言溯轻咳一声:“嗯,不错。烧烤的水果和肉类含有丰富的致癌物。”
甄爱想说的话就梗在了嘴边,怜怜地嗅了嗅水果夹杂着烤肉的清香,没精打采地扭头就走。
又见新鲜的酱汁蟹肉,刚要取,言溯再次禁止:“螃蟹太寒,你想下个冬天冻死吗?”
甄爱缩回手,忿忿地:“还说要我多吃呢,骗子!”
“我哪儿知道你挑食物没有半点水准,”言溯把自己的盘子和她的交换,“吃这个。”
甄爱一愣,不知他什么时候已夹了满满一盘子菜,牛肉小羊排蔬菜水果沙拉生鱼片,各种各样还摆得整整齐齐很有格调。
甄爱捧着一盘子菜,蔫蔫地回座位去了。
坐下来才意识到,言溯给她挑的这些菜都是补充阳气的,想到这儿,甄爱心里一暖。
面前突然又多了杯牛奶,外加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两小块布朗尼加蓝莓奶酪:“饭后甜点。”
他特意加重“饭后”一次,意思是不吃完饭不许吃蛋糕。像哄小孩儿。
甄爱乖乖地接过来,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欢喜。
言溯看在眼里,忽然就想起约莫一个多月前在文波的书店,她漠然而遗憾地说她grow out of candy。
呵,小骗子。
他几不可察地弯弯唇角,不再说话。
对面的贾丝敏看着,心底很愤怒。就连她都极少看见言溯笑,记忆中他一直都很淡漠,其他情绪也少得可怜。
而今天言溯在甄爱面前的各种表情流露,太丰富了。故作的不屑,鄙夷,不满,隐忍的轻松,私下的笑意……无一不再挑战她的忍耐力。
他居然还把衣服给她穿,那个任何东西都不许人碰仿佛碰一下他就会死的人,居然把衣服给甄爱穿。
贾丝敏咬着嘴唇笑,突然对甄爱道:“甄爱,刚才在休息室你不是说……”她善解人意似地略去后面的话,留给人无数遐想,“我把威廉介绍给你认识啊。”说着,碰了碰她身旁金发碧眼的英国绅士。
甄爱疑惑:“我和你说什……”
贾丝敏打断:“甄爱,威廉。”
威廉彬彬有礼对甄爱微笑颔首,的确是个温雅的男人,一点头一微笑,满是古典的调调。
甄爱不愿失礼,对威廉点点头。
贾丝敏原本盼着介绍的这两人能说上话儿。但威廉的举止只限于绅士的范畴,并不主动,甄爱更不答话。
气氛一下冷了。
贾丝敏故作热络:“甄爱,你是学新闻和大众传媒的吧,威廉认识很多新闻报社的人,你要想实习,可以找他帮忙哦。”
这样的寒暄超过了泛泛之交的范畴,威廉礼貌的笑容收敛了,奇怪地看甄爱一眼。
在大家眼中,贾丝敏是个举止优雅的女孩。今天她的行为和平时判若两人。再明显不过。甄爱想通过贾丝敏认识威廉,所以贾丝敏有失礼仪撮合他们两个。
就连在这种弯弯绕绕方面很迟钝的言溯,也察觉了不对。
甄爱没发现什么问题,说:“谢谢,但是不必了。”
“可我说了要帮你。”贾丝敏“小声”地嘀咕。
甄爱莫名其妙,却听言溯冷淡道:“她说了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