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转头看过来的诧异眼光,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开口了:“咳,孙大人,您方才提议什么来着?”
孙鹤庆一阵恍惚,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行了一礼:“臣方才说,为护太上皇安全,当送您至南疆暂避一段时日。”
旁边不远处传来丞相隐隐约约一声冷笑:“南疆可真安全。”
圣上被齐恪这声冷笑点醒,总算回过神来。
皇叔跟那老头说什么话,他到底想做什么?
“孙大人,孤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您跟皇上商量商量,孤什么时候动身”
“好个屁!”
李越一声怒吼,余音绕梁。
没人敢说话,头一回见识朝堂上他如此风姿的李怀安皱起了眉。急躁易怒也就罢了,当着一众朝臣骂脏话又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臭毛病。
但他这会儿没工夫和小孩儿计较,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群臣,用视线搜寻了片刻才找到人群里白胡子白头发的太仆大人,笑道:“何大人,劳烦您让人备好车马,算算何时能出发?”
太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斜眼偷偷看向圣上那边。
李越已气急,从台阶上怒气冲冲走下来,衣袖生风,走到殿门口一把抓住李怀安的手腕,带着人就往外面拉。
“散朝!”
孙鹤庆一把年纪,刚反应过来就对着圣上和太上皇的背影喊道:“陛下!朝事还未处理完,这不合礼数啊”
齐恪两手揣在宽大的朝服衣袖里,对着孙鹤庆笑吟吟道:“孙大人,年龄大了还是少费力气吧,为这点事情就不顾身体,不值当。”
李怀安身体虚弱,今早醒来更是浑身乏力,被李越轻轻一拉就跟着走了。沉默中能感觉到李越的怒意,他也无意和侄子对着来,便顺着他走了长长一段路,直到拐进另一处宫殿才停下来。
这里虽说没荒废,可也空着,看不见人。李越背对着他,手仍死死握着他手腕,握得有些痛了。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松了松了,你多大力气自己不知道吗。”
李越闻言收回了手,却没转身。
他愣了愣,印象中这孩子从没和他置过气,这样的反应更是没见过。李怀安一时间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想着该怎么哄小孩。
他试探着拍拍他的背:“李越,李越?”
“您这会儿又叫我做什么。”李越低沉着声音,背影看起来落寞得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有什么事您直接同他们商量好了,我有什么用。”
小孩子发脾气似的,李怀安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不想这样,只是在敦化殿外恰好听见孙鹤庆的话,就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了。
他难得软下声音:“皇叔做错了,跟你道歉好不好?”
李越倏然转过身,一双眼睛通红,却牢牢盯着他:“您说过相信我的。”
他笑了笑:“我是相信你,但这和我想离开是两码事。”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
李怀安总算发现他这侄子有时候少根筋:“你傻不傻,如今民心不稳,我出去避一避。我要是还待在京城皇宫里,百姓天天担惊受怕,大臣天天和你吵架怎么办?”
“有什么可避的,让他们随意闹,反正也”他一腔怒气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问道:“早朝那些话您都听见了?”
李怀安一早就在敦化殿门口守着了,能听不见吗。自己被臣子劝谏甚至直言弹劾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不能牵连李越。
他实话实说:“是,我都听见了。”
“那您一早来敦化殿要做什么?”李越怒气又上来了,“您来和我请旨?想逼着我下旨放您走?”
李怀安没料到他如此生气,只能哄得更厉害些:“哪能逼你,我知道你通情达理一定会同意的,我只是来走个过场,让大臣们都看见。”
其实他知道李越绝不可能同意。
五年不见,这孩子像是换了一个人,倔得厉害。说好听点是天天守着他,实际上将他囚在这皇宫里,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李怀安知道身边的宫女内侍都是李越安插的人,自己几时起几时睡、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被汇报过去。这些人就像是木偶,除了服侍他从不说话,他有时问话也不回答,就像生怕他知道些什么一样。
他昨天半夜里就醒过来了,将凝华殿所有宫人都叫到一起,挨个挨个问,却没人开口,更没人愿意告诉他过去五年发生了什么,他回来时发生了什么。
他一定要走,既是为了李越,也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