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车门的帘子等着。
一个披着连帽披风的男人下车,帽子拉的很低,又低着头,看不到面目,下车之后就直接进了车马行大门。
半刻之后,前院会客厅。
李叱进门看了看,那个穿披风的人背对门口站着,一直在看着墙上的字。
那字是李叱练着玩的,他写完就没在意,高希宁觉得浪费,就让人拿出去裱了起来,挂在这客厅墙壁上。
这些字不是什么整首的诗词古句,而是三句让人初看觉得有些像是乱写出来的话。
第一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二句是:人生最满半得意。
第三句是:人生说都他妈的对。
那人一直盯着这三句话,听到脚步声才回头,当李叱看到那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怔了一下。
“节度使大人?”
李叱确实是没有想到,要见他的那位贵人,居然是冀州节度使曾凌。
“李公子。”
曾凌笑着叫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墙上的字:“这些字是李公子写的?”
李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
曾凌笑道:“第三句,妙不可言。”
他坐下来后说道:“须尽欢的人生,是说此话这人的人生,半得意的人生,也是说此话之人的人生,须尽欢的人大概人生一直得意,半得意的人大概人生连半得意都没有过。”
李叱笑道:“都对。”
曾凌笑道:“少了他妈的。”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这笑容啊,实在是太有欺骗性,总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曾凌往左右看了看,然后笑问李叱道:“那不要钱的茶,为何还不肯送上来?”
李叱笑着让伙计去泡茶,等伙计把茶送上来后,李叱就让伙计们全都离开,因为他知道曾凌亲自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
曾凌品了一口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不到李公子这里的茶竟然这么好。”
李叱心说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是从云隐山里让伙计们摘的,他们在那边也没事,摘了又自己炒了。
当时他问沈如筠说,门主,那山坡上的茶园是仙鹤神宫种植的吗?
沈如筠回答说是,还说李叱若是喜欢喝茶的话,她让人取一些给他带走,李叱说那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去摘吧。
沈如筠在那么一个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李叱问道:“大人来,确实是有什么生意?”
曾凌笑道:“李公子之前对我的人说话,也是一样的妙不可言,你说我开门做的是生意,意思是既然想和我做生意,那就登门来说,我猜的对不对?”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是那么人畜无害。
曾凌道:“若非要说是生意,也算是生意。”
他忽然正色肃然起来,看向李叱问道:“杀人的生意,李公子这边接不接?”
李叱微微皱眉。
曾凌往门外看了一眼,车马行的伙计们都在远处,距离最近的反而是他的手下风云际。
曾凌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叱回答,于是他问道:“李公子不问问,我要杀的是谁?”
李叱回答:“我问了,就是要接了。”
所以不问。
曾凌叹道:“夏侯常说,李叱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有原则的人,今日看来,夏侯所言不虚。”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要杀的人叫杨卓。”
李叱再次皱眉。
羽王世子杨卓。
曾凌问道:“李公子也不打算问问我什么理由?”
李叱摇头不语。
曾凌沉默片刻,点头道:“是了,若是问了什么理由,大概也是感兴趣了。”
所以他继续说道:“冀州现在内忧外患,且不说外患只说内忧,王爷对我,现在颇有不满,而这不满,其中三四成的原因是世子杨卓。”
他看向李叱,李叱依然没有说话。
曾凌道:“此时若是我死了,冀州必乱,也必失,所以我不能死,但杨卓已经三翻四次的怂恿王爷杀我。”
李叱还是没有说话。
曾凌再次沉思起来,片刻后他说道:“你对杨卓应该也有怨恨才对,毕竟当初他想杀你,也想杀夏侯,且不止一次。”
李叱依然不说话。
曾凌的视线转向门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杨卓此人早就该死,城中百姓多受他欺凌,欺男霸女也算是无恶不作,只因为他父亲是王爷,所以人人敢怒不敢言,我不能用我的人动手,唯一想到的人,只能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再次看向李叱。
李叱还是那样,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所以曾凌又一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曾凌看向李叱,这次只说了三个字。
“十万两。”
李叱笑起来,点头:“接了。”
曾凌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问李叱:“李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接的?我猜,我说到他不止一次想杀夏侯的时候,你就已经准备答应我了。”
李叱回答:“十万两。”
曾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