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心了。”袁亮笑道。这下倒把余罪听愣了。一愣,又笑了,两个人在这个曲折的案情侦破中,已经产生了很多默契。
一路说的都是案件的事,刘继祖已经被释放,对于他,局里作了不予追究刑事责任的决定,艾小楠从医院出来直接回家了。更让人唏嘘的是武向前和李惠兰,两人在清醒后,又相携着到公安局投案自首,把这些年窝藏和包庇儿子的事,声情并茂地交代了一番,据说把记录的民警都听得哭鼻子了。顾局又是把局里和所里几位女警通知到场,温言劝慰他们回家,听候处理。
这个不重要了,仅仅主动对受害家属赔偿这一条,足够在法庭为他们赢得主动。
两人唏嘘着,一路急驰,快到古寨县的时候却有分歧了——谁去送孩子?袁亮和余罪仿佛做了错事一般,都有点怯,快到县城时,袁亮和他还在争执着:“你去啊。”
“凭什么我去?”
“你脸皮厚。”
“废话,你脸皮薄?”
“那让李逸风去?”
“我们在飞机上猜拳了,他也不去,非要一起去。”
“……”
争论未定,终点渐到,两人的脸皮果真都够厚的,想了想还是结伴来了。车停在五金店门口,那两位老人依然故我在忙碌着,一个守在柜后,一个在柜前忙,辛苦也许是他们生活的麻醉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失子之痛似的。
“李阿姨,还认识我吗?”余罪厚着脸皮上来了。
李惠兰看了眼,状若不识,不过他看到袁亮时,还是怔了下。
“武叔叔,你认识我吗?”余罪厚着脸皮,又和武向前说话了。
“你……你还来干什么?我都自首了。”武向前带着点愤意道,可即便如此,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抓你们儿子,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是个恶人……那我就恶人做到底,把你们孙子也给抓回来了。”余罪严肃道。两位老人一惊,看到后面又一辆车车门打开后,走下了陈琅。李惠兰赶紧从柜台后出来,当看到抱着孩子的少妇时,李惠兰状似雷击地愣在当地,激动,欣喜,悲伤,那种种复杂的表情聚在她脸上,一下子无法自制了。
“奶奶,您真不认识?”陈琅拉着胳膊,催促着,“他是小石头啊,小名还是您取的。”
“哦哦……这是……孩子,孩子。”李惠兰惶恐地伸手,那孩子认生,躲在母亲背后。少妇抹了一眼泪,抱起孩子,走到李惠兰面前,轻声说着:“妈……我不走,我和石头等他出来。”
“好孩子……好孩子……向前,你快来看,孩子,和他爸爸小时候一个样子……”李惠兰抱着孩子,蹲下来,一下子无法自制了,老泪纵横地号啕着。孩子似乎被吓哭了,母亲忙哄着孩子。看着这一家子,也是悲从中来,泪眼婆娑。
左右邻居看热闹的围了一圈,有恭喜的,有同情的,有安慰的。一圈子悲欢离合,在十八年后像一个轮回。很多人的脸上带着泪,可那何尝又不是喜极而泣呢?
“走吧。”余罪拉了拉袁亮。袁亮转身上车。
“真是一人害了三代人呀。”袁亮颇有感触道,实在为这一家子伤感。
“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余罪道,“为什么不是三代人,救了这一个人呢?”
袁亮一怔,看着余罪,余罪在笑,很欣慰的样子。每每他看问题的角度和别人总不一样。他想起来了,武小磊从穷凶极恶到被押解归来认罪服法,不正是因为三代人之间的羁绊吗?
“也是。”袁亮道,这结果总算差强人意吧。
正准备发动车离开,陈琅突然上来敲了敲车窗。余罪摇下了车玻璃,这位受害人的后代眼睛同样红红的,她很诚恳地道:“谢谢你们。”
“别客气,应该我们谢谢你,能理解我们的人不多。”袁亮和她握了握手道,他对这位姑娘的印象颇好。
“您别误会,除了把小石头接回家这件事,其他事你们做得都不怎么样,我未必能都理解。”陈琅道。话里有话,余罪和袁亮好不尴尬,一耸肩,不接茬了。陈琅也没有多说,又和李逸风告了别,这位谈吐不凡的姑娘,似乎窥到了不少奥妙,最起码那乱七八糟的谣言,或许她就能猜到点。
总算了却了这件心事,余罪如释重负,回头看着那一圈子人,眼睛里含着温馨的笑容。收回目光时,他轻松地道:“现在好了啊,又给老两口塞了个小石头,这罪有的受啊,少说也得再奋斗二十年啊。”
袁亮笑了,斥道:“你这是给人家解脱吗?简直又给人家上了道枷锁。”
“不一样的。”余罪欠着身子道,“这种辛苦可是幸福的,不信你回头看吧,他们比什么时候都来劲……哎呀,武小磊这个混蛋,能摊上这么好的一个妈……”
袁亮一笑,只要心里没事,余罪这扯淡话就没边没沿,他不以为然地道:“人家有个妈你都羡慕啊?”
“当然羡慕了,我没有嘛。”余罪道,一下又想起其他事来了,直问着袁亮道,“咦,对了,你好像没爸是不是?我发现呀,你性格暴虐、冷血,而且有点内向的成因,就在这儿。”
“有多远滚多远。”袁亮气坏了,停下车,一字一顿骂了余罪一句,才又重新启动。
余罪的性格向来是你越骂他越兴奋,两人说笑着,快到刑警队了。余罪这才发现方向不对,直道不去了,要回羊头崖,还要瞅时间回老家看看。却不料自己指挥不动袁亮了,他直驶着进了刑警队大门,“嘎”的一声刹住车,拍门下去了。
余罪一愣,好家伙,院子里齐刷刷的一个方队,警服鲜亮,站姿挺拔,看样子等了不少时间了。
“立正。”
“稍息!”
领队的奔上来,敬礼汇报着:“报告袁队长,古寨县刑侦大队奉命集合,应到三十七人,实到三十人。”
“归队。”袁亮道。他回头看着余罪,看着下车的李逸风,余罪却是看到了队列中的李拴羊和李呆,那样子扮得越严肃,越显得傻了。余罪笑了。
“同志们,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很怀疑、很迷茫,怀疑的是我们心里那杆秤是不是失衡了,迷茫的是是不是我们的路子全部走错了。我听到很多传言,都说我们不该把侦查手段全部放到这些普通人身上,不该把审讯和排查加诸那些妇孺身上,我承认,为此我受到很沉重的谴责,我也承认,我和大家一样,心里也曾怀疑和迷茫。”
袁亮铿锵地说着,今天余罪才看到了他刚毅的一面,那也许是并不幸福的少年生活磨炼出来的,也许是多年的军警生涯历练出来的,他说话的时候经常吼着,那气势让余罪自叹弗如。
“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穿着这一身警服是为了什么?我们穿着警服要担负起什么样的责任?”袁亮虎着脸,继续说道,“我刚当警察的时候,想的是手里有点权好办事,人脉熟络点好来钱,等过上几年,升升职上上位,这一辈子就安定了。我想,一定有些人和我的理想是一样的吧?”
又是一阵笑声,余罪却皱了皱眉头,这是要来战前动员令。他这数日不在,可不知道袁亮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