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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酌虽然久居宫闱,见多了各样的情爱,却也有些分辨不清,更不知道如何回应。
两人静默了一会,只有流水声哗啦啦环绕着。
赵凛见她安静下来,睫毛轻扇仿佛抚在他心头,又不忍再苛责一句了。
他拉了她的手。
她的手意外的热,还有细细的汗水。
赵凛不由地一笑,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前。
她感受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阿娴,这一次,你听到我的心意了吗?”
程玉酌想,她肯定不能说没听到,那这个人只怕要像炮竹一样爆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她却听见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脸也烫到好像用热毛巾捂了一样。
她有一点点变化,赵凛就能瞧得出来。
更不要说她没有否认,脸已经红得如榴花一般。
赵凛没忍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程玉酌惊呼,连忙扶住了他的肩膀。
赵凛高高翘起了嘴角,“你这般样子,总不能是骗人!”
他说着,不忘眼神提醒她,“若是再敢骗我,你就等着吧!”
月光下,石桥上的人时而低语时而惊呼,马儿在河边柳下转着圈吃草。
远处的冯效大松了口气。
“太子爷这心里真是顺了。”他嘀咕着。
一旁的成彭连连点头,“只盼程姑姑日后能多顺着太子爷一些,我一天三炷香求菩萨都行!”
冯效不知道成彭这个愿望能不能成真,毕竟程姑姑以柔克刚,太有一套了。
他问向传信的人,“李敢叫回来了吗?”
话音一落,李敢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拿着令牌要去卫所调兵封城的李敢,刚到卫所门口就被叫了回来,当下满头大汗。
成彭扔了个帕子给他,“擦擦汗,水洗似得!”
李敢一边擦汗,一边喘气。
“那位姑姑安然了?”
冯效示意他看桥上,李敢瞧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看了,捂了眼。
李敢拉着成彭和冯效,“你们跟我说说这位姑姑的脾性呗!你们暗卫知道的最多了!”
李敢只是个被临时拉来的明卫,他完全不知道程玉酌的情况。
然而冯效和成彭都告诉他,“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敬着就行了!”
冯效又想起另外一句。
“对了,你可小心别说漏嘴,程姑姑可不知道眼前的就是太子爷!她还以为是太子爷的替身呢!”
“啊?”李敢震惊了。
成彭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虽然你是明卫,但这几日也要做暗卫了。做暗卫呢,最重要的就是嘴巴紧!不然……”
李敢赶紧把嘴巴紧紧地闭了起来。
亳州不远处的一座精致院落。
程玉酌听说今晚在此落脚,才想起了自己客栈里的东西。
她问成彭,“咱们客栈里的行李怎么办?”
成彭连忙道,“已经帮姑姑拿回来了,在姑姑厢房里。”
程玉酌连忙谢了他。
成彭不用她谢,只要她别再一言不合就把太子爷搞爆炸就行。
赵凛在房中同冯效和李敢说了几句话,程玉酌收拾了一下东西,成彭就过来请了她。
“姑姑,百户那边请你过去。”
程玉酌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赵凛门前的时候,正好同刚出了门的冯效和李敢遇上。
冯效同程玉酌熟络了,两人简单地点了个头算是行礼。
可对李敢来说,程玉酌的大名一路上如雷贯耳,而他又被警告不能乱说话,当下迎面见到了程玉酌,十二分地紧张。
他不知道怎么行礼才好,连忙正儿八经鞠了个躬,“姑姑安好!”
程玉酌被他吓了一跳,也赶紧正经矮身回了礼,“李侍卫安好。”
李敢哪里想到她竟然跟自己正经回礼,慌乱了,连忙又鞠了一躬回去。
“姑姑安好就好!”
程玉酌傻了眼,只好又正经回了他这一礼,“李侍卫不必客气。”
可李敢不是客气,他只是不敢受程玉酌的礼!
这位程姑姑在太子爷心里这样的分量,他怎么敢受她的礼啊!
李敢紧张的都不敢直起身了,躬着身子还要跟程玉酌行礼。
他这样,程玉酌也不好起身了。
冯效和成彭也被李敢弄晕了,两人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小棉子端了茶盘走过来,见到这匪夷所思的场景,也愣了一下。
小棉子只是觉得这场景异常熟悉,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为何见面行礼,弄得像拜天地一样?”
这话一出,李敢立刻僵住了。
冯效和成彭想笑没来得及,突然有人推门从房中走了出来。
只看他那神色,也晓得是听见了小棉子的话。
小棉子拔了自己舌头的心都有了!
而李敢更是吓到了,再见太子爷的眼神凌厉地好像要把他刮了,差点就跪了下去。
幸亏他想起来不能在程姑姑面前,露了太子爷的身份,这才急急把膝盖收了回去!
程玉酌瞧见了赵凛,瞧见了李敢的紧张,更瞧出了这一刻的暗潮涌动。
她微微皱了眉。
冯效见状连忙把李敢拉走了。
小棉子也迅速活了过来,“煮了安神茶,姑姑喝些好休息。”
这茬终于被揭了过去。
程玉酌跟着赵凛进了屋子,小棉子上了茶就退了下去。
程玉酌见他只盯着自己看,看得她不自在,“有什么事?”
赵凛瞧着她笑,“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
程玉酌见他说话越发没有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做事也是,随随便便,反正冯效他们替他收场。
做替身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吗?
她的阿获怎么处处受辖制?
果然是因为太子爷过于仁慈……
“在想什么?”
赵凛出口打断了她的思索,程玉酌看过去,见他挺直的鼻梁在烛光下映出大片阴影。
若是不刻意想,她不会时时将他同太子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可若是加入一些猜测,那身影重合得毫无差错,太过吻合。
程玉酌分辨不清。
她说没什么,“这么晚了,不睡吗?你很累了吧?”
赵凛听到她的关心,翘起了嘴角。
“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不知何时能回。”他嘱咐她,“你今日也够辛苦了,我让小棉子给你烧了水,泡一会松快松快。”
他说着,起了身。
程玉酌这才瞧见他穿了夜行衣,果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又去什么地方?会不会和襄王戚家和镇国公的事情有关?
她思索着,微微蹙眉,赵凛瞧见了,伸手按住了她的眉心。
“莫要想了,没什么大事,你只要好生生的,我就放心了,喝了安神茶,快回去歇了吧。”
他说完,冯效的脚步声出现了门外。
程玉酌晓得他要走了,连忙点了头,“我晓得了。”
赵凛见她乖顺,特特歪了头问她,“果真?莫要骗我。”
程玉酌无奈看他一眼。
赵凛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看来是真的。”
他说着,安心地点了头,最后出门的时候,不忘补了一句。
“等我明日回来。”
程玉酌轻轻“嗯”了一声,送了他两步,就被他撵回来。
身着夜行衣的男人跨上马背,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夜风有一丝微凉,程玉酌看着他消失得方向搓了搓手臂。
她总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如果他是太子,这一切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吗?
她摇着头往回走,闻到了夜风里有结香的香味。
程玉酌不由多走了几步,在拐角处发现了两株正在开放的结香。
这是喜结连枝的花儿,程玉酌此时见到,有种别样的感觉。
仿佛有丝丝的甜混着花香在空气中蔓延。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空气中的花香不散,可她却听见了两人低声却急切的话语。
成彭的声音传过来,“你也不是第一天当侍卫了,激动个什么?”
另一人却哭着腔,“我不是第一天当侍卫,可是第一天当暗卫啊!”
竟然是李敢的声音。
程玉酌不知为何,没有走开,接下来,听到了李敢问成彭的声音。
“小彭哥,你说太子爷会不会杀了我?”
程玉酌一愣。
成彭说了什么她没听见清,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李敢的声音。
“太子爷方才看我的眼神……我觉得要不是程姑姑在,太子爷当场就要把我凌迟了!幸亏我站住了,不然腿一软跪在了太子爷面前,程姑姑不就知道了……”
李敢还在冯效面前哭诉着。
程玉酌却僵在了结香花前。
一瞬的寂静之后,她脑中像是有无数气泡爆裂开来。
她脑中轰轰作响,连日以来的所有声音翻涌了出来,好像是狂风天的海浪,翻涌着,咆哮着,向程玉酌袭来……
“要不是程姑姑在,太子爷当场就要把我凌迟了!”
“太子爷总要给百户配备人手不是么?百户不放心姑姑,所以就……”
“我让小棉子给你烧了水,泡一会吧。”
“秦司衣,闯进来所为何事?孤可不曾宣你。”
“奴婢……再也不敢对程司珍不敬了!”
“孤已经听说你的不易,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同孤说来。”
“莫要动了,再动船就要翻了!”
“等我明日回来。”
一切喧嚣扬至最高处,又全都归于了寂静。
寂静中,程玉酌好像听见了五年前的那句话。
“你已经尽人事,该听天命了!”
程玉酌脚下一晃,险些倒在了地上。
月光静静地照着一花一木,一切仿佛同五年前的那一夜重合在了一起。
程玉酌耳中那句话反复回响,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着,越走越心慌,越走越凌乱。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
程玉酌终于走不下去了,跌在了廊下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