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获那首差不多,不过比程获的要顺畅许多。
但同样瞧不出传的是什么信。
赵凛心下一动,问她,“你不会是在诗中告诉你弟弟,早些脱身,将你也解救出去吧?”
他打量着她。
程玉酌可没这样说,连忙摇了头,“奴婢没有。”
“是吗?拿你要传什么信?”
“奴婢只是随便写写,有机会便嘱咐他小心些,没机会便算了。”
赵凛一副不信模样,起身走到了她身侧,站在距离她半步不到的地方,一手撑着桌案,侧过身来看着她。
程玉酌被他近距离看得脸上不自在,他没有追究心中的内容,却问她。
“若是程获程姝能脱身,你是不是也想脱身同弟弟妹妹一起过日子?你同我好生说说你的打算,我不定我就……”
赵凛说着,指尖轻敲桌案,等着她的答案。
程玉酌的答案很简单。
“太子爷说的是,奴婢就是想同弟妹一道过清净日子。”
赵凛就算猜到了,亲耳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气了一下。
“哼!若你弟弟妹妹各自成家呢?你独守空闺?”
程玉酌闻言,面不改色心不跳。
“奴婢曾听说,终生不嫁的女子多有长寿。”
“你……”
赵凛可被她给堵到了,一手圈了她进自己怀中。
“你想终生不嫁,那就随我回宫,做个老嬷嬷,以后接替你师父崔尚功,你以为如何?”
程玉酌皱了眉。
“奴婢已经年满出宫了,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呵!”
赵凛可就笑了,握住了她的腰。
“孤让你回去,谁敢拦着?”
程玉酌浑身不适,暗暗同他对抗。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
赵凛直接笑出来声,越发用力掐着她的腰。
“你又拿皇后娘娘压我,我将你带回去藏起来,娘娘根本就不晓得,我看你怎么办呢?”
程玉酌被他弄得透不过气来了,挣他挣不开,同他言语对抗,又怕将他惹急了,真的将她藏起来,当下只好闭了嘴不说话了。
赵凛见她这般,脸色也开始不好起来,最后掐了她一把,低声在她耳畔。
“我可不想把你藏起来,我要让你正大光明在我身边。”
程玉酌心下一紧,他却放开了她,朝着她斜着嘴角笑笑。
“你不信么?那就等着瞧孤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玉酌讶然。
是夜。
程玉酌又从梦中惊醒了。
她看着窗外的月,距离日出还有近两个时辰。
她晓得自己睡不下了,起了身倒茶润口。
茶水已经泛凉,她喝进嘴里,忽然想起了方才的梦境。
其实那不是梦,是多年前她在宫里的见闻。
当年进宫的时候都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姓于的女孩子正巧和她同年同与他同日生,两人也因此结识。
那于姑娘的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因着家中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不见儿子,实在是养不起了,只好把女儿们都送了出去。于姑娘行二,正逢宫里征宫女,就进了宫。
她胆子有些小,程玉酌自认自己胆子不大,逾规的事情都不敢做,做小宫女的时候便也没有受过太多打马,只是这于姑娘比她胆子还小,总在晚上默默为一天的惊吓掉泪。
她瞧着于姑娘可怜,劝于姑娘别太在意。
“宫里处处都有规矩,咱们只要小心这些,守着规矩便不会有什么事。”
程玉酌还好心提醒她,“你落泪还是莫要被贵人看见了,贵人们总是觉得晦气的。”
于姑娘抹着眼泪,“我日后就去草丛里,不让别人瞧见。”
程玉酌叹气。
谁想到第二年的某天,她突然联系不上于姑娘了。
程玉酌吓了一跳,以为于姑娘犯了贵人被拉走了,小心着人探听了一日,都道不知。
接着,第二日她听说一个惊人的消息。
于姑娘昨夜竟然承了宠!
且于姑娘因着皇上喜欢,跳过最低级的淑女,直接要被封为选侍。
程玉酌惊得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找于姑娘了。
于姑娘却听说她找了自己一日,特特将她请了过去。
于姑娘已经换上了华服,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程玉酌要跟她行大礼,被她拦了。
“你我相识于微,是杵臼之交,何须行礼?”
她拉了程玉酌上前,程玉酌小心问她“你怎么遇到了皇上?”
于姑娘面露羞涩,“我昨夜难过边去沿河的草丛中哭泣,没想到皇上竟然游船到那处。”
程玉酌那时进宫也有一年多,晓得皇上后宫不乏有宫女出身的妃嫔。
她照着寻常人的思路恭喜了于姑娘。
可于姑娘脸色不太好,有些心惊胆战的样子,低声同她说,“未必是什么喜事。”
程玉酌不明白她的意思,而于姑娘也将迁去妃嫔宫里,两人便分开了。
可程玉酌没想到,当天夜里,于姑娘竟然没了!
程玉酌听到消息愣在了当场。
宫里人都说于姑娘得了急病没了。
也有说是命薄承不住宠,被龙气压死了。
还有说被某些妃子暗害了,可哪位妃嫔做的,不得而知。
于姑娘死了,众说纷纭,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被封为选侍。
一般妃嫔去世,皇帝都会降旨提上一级或者半级品级。
照理,于姑娘也该从选侍提成才人,好歹也有个稍显体面的后事。
然而什么都没有。
程玉酌没有等来于姑娘提升品阶,相反,听说她被拉出宫去火化了。
人没入土为安,反而火化了。
原因是,皇上觉得晦气。
程玉酌惊到了,身边的宫女劝她尽快忘掉这个人。
“皇上觉得晦气的人,谁和她沾染,谁就是晦气!”
程玉酌那是还未及及笄之年,心里更多是悲戚。
“可皇上不是说喜欢她吗?还要封为选侍……”
“别傻了,后宫的妃子皇上哪个不喜欢?侍寝的时候自然喜欢,侍寝过后,皇上记不记得清都不晓得呢!别说她才承宠一日就出了事!没殃及家人就不错了!”
“你要明白,她侍奉的是皇上,是君主,是帝王!帝王哪有那许多心思照看后宫的女人?你若是不想明白些,你在后宫可就出不去了!”
程玉酌浑浑噩噩,当夜梦见了于姑娘。
于姑娘的身影飘荡在半空,声音飘飘飘渺渺地跟她说了八个字。
“帝王无爱!保命要紧!”
房中只有月光。
茶水喝到一半,程玉酌呛住了。
她捂着嘴压着嗓子咳了两声。
梦中于姑娘的话不停在她耳边回荡,她不由向赵凛房间的方向看去。
东宫太子,不就是日后的帝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