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不已。
谁能相信,现在西山堂的七品高手,数量可能还超过铁旗帮总舵?
这些人出入楚宅,状似不经意的四面刺探,让他们兄妹都没法在内院正常修行。
只有刘若曦亲自给他们看门的时候,楚希声才能稍稍放心。
关键是这些人的到来,也让他的西山堂成为新的风暴口,将他们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就连陆乱离,近期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这些卧底,陆乱离大多都认得,他们是意欲何为?
莫非是逆神旗杆与列王宝藏的线索,也藏于西山堂?
所以这几天,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像是探照灯似的,四面乱扫,明察秋毫。
楚希声唯能庆幸的是,他们俩兄妹都已修成了‘白马非马’,否则现在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患。
现在的西山堂,看似是威风八面,其实内忧外患,随时都有倾覆之忧。
“对了!”楚希声又想起一事:“就在刚才,临海舟家那边传信给我,沈云祥与岳巍留下的法器都已在海外的黑市售出,换回了四万二千两魔银。
现在我们手里有现银九万五千多,扣除我未来晋升七品的两份秘药三万两,修炼《九炼极元紫金身》的二十枚‘四转金身丹’需要两万八,你修行术法所需一万两。余下的二万七千两,我想给你买几副战图,芸芸你有什么想要的?”
这就是他加入铁旗帮,开辟香堂,自建势力的好处了。
换成其它的差事,他不知要多久时间,才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银子。
哪怕是在秀水郡的几个税关,楚希声一个月收入二千两就是极限了。现在他一个月就拿了好几万。
楚希声还在堂里放了几万的欠账,不过他将这笔钱视作投资,暂时他还不打算收回来。
他手中的这二万七千两,已经可以换一件极好的法器,或者战图了。
秦沐歌‘死亡’之后,一身秘招图腾都被洗去。
楚希声一直记挂着此事。
“我的战图不急。”楚芸芸摇着头:“以我现在的状态,普通战图对我的增幅微乎其微,完全是浪费钱。能够强化我实力的战图,至少都是百万两起步,我们现在还买不起。”
楚希声的脸色顿时一僵。
办成运河这桩事之后,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富有了,身家丰厚。
可这一瞬,他又体会到了自己的贫穷。
“现在有一桩事,比我的战图更急。”楚芸芸的小脸凝重:“刚才鲁平原过来禀告,说一日半前郡中生变。有一位监察御史奉旨亲至秀水郡,将郡丞左天路解职。
此人更以党附当朝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诽谤朝廷,诬罔大臣,侵害公财,贪赃枉法等五大罪名,将左天路一家老小全部关押入狱。其中也包括了左衙内,且数日之内,就要把他们解往京城审理问罪。”
楚希声闻言大惊失色,他从座位上霍然起身。
他起身太急,以至于衣袂舞动,罡力卷起,将旁边的茶几都强行掀翻。
“诽谤朝廷,诬罔大臣?究竟怎么回事?我听说左郡丞在本郡,虽被郡守架空,可他在朝廷的关系还稳当。他的老师,可是曾经的帝师,天子的潜邸之臣。”
楚芸芸面色冰冷,语声凝重:“鲁平原说是为朝廷即将发行的‘当十大钱’,左天路与众多同僚一起,上表弹劾了户部尚书。”
其实这‘当十大钱’,天子与户部早在两年前就曾有意发行。
当时满朝沸反,对户部尚书群起攻之。
楚芸芸当时也曾上书,明确表态反对此事。
她认为朝廷即便缺钱,也不该这么肆无忌惮的盘剥百姓。
于是天子被迫收回旨意,却保住了他的户部尚书。
没想到时隔二年,这‘当十大钱’之议,又卷土重来。
楚希声皱了皱眉,随后毫不犹豫的大步行出。
※※※※
楚希声对于‘当十大钱’,还是知之甚详的。
在他那个世界,王莽发行过当十钱,南北朝的梁元帝发行过,周武帝发行过,唐肃宗发行过,蔡京也发行过。
缘由都是因朝廷缺钱,所以发行‘当十大钱’,以缓解财政危机。
这当十大钱,在现代来看没什么。无非就是一枚稍微重一点的铜币,取代十文钱的面值。
现代的一元,二元,五元与百元,甚至不是金属货币,都是一张纸,没有大区别。
可在古代,这却是赤裸裸的盘剥,压榨百姓的政举。
朝廷用重量比一文钱稍多一点的铜币,轻轻松松就将十文的财富收走了。
这在一开始,可能不会有什么恶果,甚至可能会方便商人。
可接下来,民间肯定会出现大量的盗铸。
盗铸十文钱的成本,只比一文钱的成本稍多一点,地方肯定趋之若骛。
这道理就好像现代的假钞,多是大面值的百元与五十元一样。
少有人会去印一元的假币,只因成本人工都不够。
而一旦盗铸的当十大钱通行于世,会带来大量的恶果。比如物价飞涨,百姓的身家缩水等等。
最终朝廷也将自食恶果,只因朝廷所需的供奉之物,器用之具,凡欲所得者,必须以钱财购买,如果商品越来越贵,而钱财则日渐贬值,财政岂有不崩溃的道理?
唯独商贾与世家豪强是不会受损,他们会拒用当十大钱,将危机转嫁给百姓与朝廷。
不过楚希声现在,才懒得管什么‘当十大钱’的危害,他只在乎左青云。
这家伙好端端的就被下狱了,事前半点风声不漏,事后也不给他一个消息。
楚希声更是不自禁的,对吴媚娘生出一股恼意。
此女是左青云的好友,为何不肯给他传消息?难道还要他出钱买么?
楚希声骑着堂中马厩里面最好的马,仅仅用了两刻时间就赶至秀水郡城。
他直奔郡衙,随后就在一位七品红衣捕头的带领下,进入到郡衙牢狱。
现在他这个西山堂主的面子,还是很好使的,且舍得银钱。
所以六扇门一位新任的红衣捕头,很干脆的答应帮忙,安排他与左青云见面。
郡衙的牢狱,是半埋于地下的。只有第一层在地表,二层,三层与四层都在地底。据说牢狱的地基与四面,都是厚达三丈的玄武岩,强达五品的高手,也难从地下逃脱。
当楚希声随着此人走入牢狱,穿过那狭窄的长廊,与一层层的厚重铁门来到四层,不禁眉头大皱。
这里的空气浑浊,萦绕着一股恶臭。
出人意料的是,这里的守卫很多,除了牢狱中的狱卒,还有许多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员。
“都是锦衣卫天衙的人,是那位监察御史带过来的。”
那位红衣捕头在楚希声的耳旁小声提醒:“我分了一半钱给他们,让他们给你通融一二。不过楚堂主还是得小心,尽量别得罪他们。”
楚希声看着这些天衙锦衣卫,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锦衣卫,分为‘天’,‘地’,‘军’三衙。
‘天衙’掌直驾侍卫,且负责监察百官。他们没有任何地方机构,除了一只三万人规模的锦衣亲军之外,就只有十二位万户,七十二名千户,巡查天下。
‘军衙’则设立于军中,分布于各地郡兵与边军的内部,负责监管所有大宁军马。
楚希声与曹轩属于‘地衙’,负责一般巡查缉捕,监控地方势力。
‘地衙’的规模是最大的,他们以‘东南西北中’这五大镇抚司各掌数州之地,地方还有万户所,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小旗等等,触角伸展到大宁每一个角落,人员接近百万人。
不过权柄最重的,无疑是‘天衙’。
天衙的都指挥使,也是实力最高的,位在天榜前列。
楚希声在四层南面的一间牢狱见到了左青云。
左青云的状态很不好,他盘坐在地上,衣衫不整,须发凌乱,精神也很萎靡,显得消沉落魄。
他看见楚希声,一声苦笑:“你还是来了,我其实不愿让你见到我这副落魄狼狈的样子。”
楚希声没有说话,他扫望了一下周围。
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阴寒入骨,墙角的部分稻草,也因潮湿之故腐烂了。
还有栅栏之外,似有打翻的饭菜痕迹,散着些许馊味。
楚希声目光扫了扫,就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左青云:“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被下狱了?你也未免太不把我当朋友,这么多天来一点声息都不漏。据我所知,朝廷给左郡丞安的罪名很重?”
他想到这些天,左青云的神不守舍。
楚希声也询问过缘由,却被左青云支吾了过去。
现在看来,左青云早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预知到这个结果。
“还不是我家老爹,蠢到要去弹劾户部尚书。他是脑袋进水了,天子明显是铁了心要发行当十大钱,他怎么可能拦得住?还连累家小。”
左青云失声一笑:“这事我也没法提前说,说了没用,白让人操心,不过你放心,这次罪名是挺重的,不过我家在京城还是有许多关系。我老爹的那些同僚,也在为我家极力奔走。等到天子熄了火气,顶多就是贬斥到边疆为官。”
楚希声却上下看着左青云,神色半信半疑。
“啧!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面好吃好喝,一点事没有。”
左青云张开了双手,示意自己无恙,随后他又往外面高喊:“章百户,麻烦给老子送点酒肉进来,要衙门对面的两只烧鹅,十斤卤肉,再拿些下酒菜,还有最好的黄酒。”
他开口之后仅仅片刻,一位穿着百户服饰的中年人走到牢门之外,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先是皱眉,随后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哼。
随着他一个拂袖,不久后有人匆匆将一个餐盘送了进来。
盘里面果然有烧鹅,有卤肉,有花生,有黄豆,有黄酒。
“看吧,我在这里面的日子过得挺好。”
左青云见楚希声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就又嘿然道:“楚希声,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少说废话,只管喝酒吃肉。我们三天之后,就会被解往京城,你出去之后,估计也再见不到我,这次可能是你我在秀水最后一次喝酒,啊!不对,还有送行,到时候你得过来。”
楚希声眉头略蹙,默默不语的将左青云递过来的酒水满上,与左青云碰了一杯。
“这就对了!”左青云将酒水豪饮而下,然后拿起了一只烧鹅,狼吞虎咽般的啃:“对了,你的田籍一事已经敲定了。郡里的这些人挺狠的,不过我老爹还是给你争取了三百顷上田,所有手续都已经妥当,田籍黄册都已录好,你只需去寻李主薄拿田契就是。”
楚希声左右看了银子,若有所思:“你们家没在这牢里面用银子?我稍后会给那些天衙的锦衣卫送些过来。”
“不需要。”左青云哑然失笑,随后就坚定的摇头:“听我的,你给银钱没用。给的再多,他们也不会对我好一分,不给的话,也不敢对我咋样。”
楚希声愣了愣神,随后就笑了起来:“那就听你的,不给!”
他又给左青云斟上了一碗酒:“来喝酒,今日你我不醉不休,”
可惜锦衣卫给的酒太少,楚希声终究还是没能喝醉,倒是左青云,喝的稀里糊涂。
楚希声一走出郡衙牢狱,脸色就青冷如铁。
楚希声忖道左青云这个傻子,他以为他现在的处境能瞒得了谁?
与此同时,在郡衙牢狱的第四层。
姓章的锦衣卫百户,迈步走到了左青云的牢房中,他含着几分厌恶的看着地上烂醉如泥的左青云一眼,然后一脚将那吃得精光的餐盘踢飞。
随后他又重重的踩在了左青云的手上,使得左青云面色蓦然扭曲,发出了一声惨叫。
章百户定定的看着他,语音森冷如冰,仿佛从牙缝里吐出来:“你以为我不想别人看出究竟,就拿你无可奈何是吗?章某有得是办法不伤你分毫,却能让你痛不欲生。竟还敢使唤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郡丞家的衙内?”
左青云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此人,随后就‘呸’的一声吐出血沫,喷在了章百户的脸上。
可随后他就被更强的痛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