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得估量一下,若然被废掉一身武功,再砍断双手,割掉舌头,才放掉你们,这个活罪受得起受不起?本香主的话,点到为止。”西门渐说罢,转身出去,反手拴住房门。
宫天抚、张咸两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宫天抚俊美的面上,泛起一丝苦笑,道:“朱玲虽未曾受害,但她可知道我们为她受此苦难?”无情公子张咸也嗟叹一声,但随即觉得宫天抚这些话有点儿欠妥。心想施思不望报,方是大丈夫行径,若果对朱玲之爱情,已达舍生忘死的地步,则受苦遭难亦甚值得,何必想到朱玲知道与否?
到了下午,鬼母独自进来。宫、张两人见她面色阴沉,都觉得情势不妙。
鬼母沉重地道:“本教主刚刚把朱玲释放。你们如要见她一面,亦无不可,但却不准发出任何声音。这个条件你们办得到,便可见她一面。”
宫、张两人如闻仙音,一齐喜动颜色,连声答应。鬼母要他们都起个誓,他们如命誓毕,便等鬼母带他们去见朱玲。鬼母却不移动,默然站在房中。隔了一会儿,后窗外面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他们都听出是一个人从窗后走过。他们都心急异常,但又不便催问。
鬼母忽然招手道:“你们到这里来。”说时,人已飞到窗边。宫、张两人用双脚一纵,便落在窗边鬼母身侧。这时窗子关头,鬼母将窗纸戳破三个小洞,道:“你们看吧。”她自家也凑在一个小洞中瞧着。
宫天抚和张咸两人,迫不急待地俯在小洞上,用眼外瞧。眼光到处,只见一个袅娜背影,已堪堪走出院子。这个背影,他们在梦中也常常看见,正是那白凤朱玲。
鬼母忽然慢声叫道:“朱玲别走。”那个袅娜的背影立刻停住在院门边。鬼母又道:
“你转身让我瞧瞧。”她缓缓转身,宫天抚、张咸心头俱觉得紧张,却也不知何故。及至朱玲完全转过来,他们眼光落在她的面庞上,不由得全身一震,险些张口失声。
只见朱玲本来白如羊脂的面皮,如今一块紫一块红,而且凹凸不平,鼻子发涨,又扁又大。左边一道眉毛,只剩下半条。在这张丑陋无比的面孔上,只有一点和昔日的朱玲相似,便是那双明亮秀美如一泓秋水的眼睛,隐隐蕴含着万古牢愁,千秋幽怨。
鬼母慢声道:“朱玲,你此下碧鸡山,却别忘了誓言。”
她裣衽行礼,轻轻道:“不肖弟子绝不敢忘记。”
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钻入宫、张两人耳中,已无丝毫疑惑。这个本是奇美而变为奇丑的姑娘,正是白凤朱玲。还有那轻盈曼妙的体态,正是他们心中最美丽的形象,也正是朱玲才具有。
宫天抚突然用双手掩住眼睛,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无情公子张咸也离开那个小洞。宛如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鬼母冷峻的声音响起来,道:“这最后的一面,的确太难堪一些。但正因如此,你们才有机会生出碧鸡山。”
宫天抚突然怒吼道:“你你怎样把她弄成这般模样?”他本想怒骂鬼母一顿,但记起西门渐的警告,但临时咽回骂她的话。无情公子张咸却叹口气,道:“朱玲太可怜了,鬼母你心肠之恶毒,也称得上天下第一。”
鬼母道:“你外号叫无情公子,但名实不副,朱玲是被我以碧萤火炙成这般模样。你们都看见了,现在本教主尚有话要说”她停顿一下,故意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这两个年轻人冷静下来。但见宫、张两人,都各想心事,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于是不再多讲,突然离开此室。
翌日早晨,鬼母仍是独个儿入室。只见宫、张两人神色憔悴,大概是一夜没睡,而又思想过劳所致。当下对他们道:“本教主从来没放过任何敢侮辱我或侵入我圣坛之人,你们两人也不例外。”
宫天抚傲然道:“要杀便杀,何必罗嗦。”
鬼母冷笑一声,阴森无比,使人为之心朋微寒。她道:“你们想错了,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本教主并不杀死你们,只废去你们一身武功。复将右手右脚主筋挑断,便把你们安然送回。”
无情公子张咸一听,可变火了,俊目一瞪,道:“你敢用这种下流手段,本公子可要骂啦。”
鬼母冷冷道:“若吐一个脏字,先割掉舌头。”张咸果然不敢做声。宫天抚只气得嘿嘿冷笑。
“不过尚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可以免罹此祸,你们也极容易办到。”
宫天抚和张咸对望一眼,大感诧异。不约而同地猜想存什么可以免祸的方法?
“你们不得胡思乱想,本教主现在把这方法告诉你们。那就是你们只须当我之面说此后不爱朱玲,再立个誓,本教主便网开一面,释放你们。”
这个方法容易了,反而令他们不敢相信。
“本教主绝无戏言,现在你们可即向我说出那句话,并且立誓保证此言并非打诳。”
宫天抚首先大声道:“宫某宁死也不能不爱朱玲,鬼母你先向我下手吧!”张咸岂能示弱,也坚决表明自己的心意。
鬼母冷笑道:“你们的性命难道如此轻贱?别要冲动,再考虑一会儿才答复不迟。”
那两个年轻人同声齐说不必再考虑,鬼母便走出房门。顷刻间西门渐和姜氏兄弟进来,把他们带出去,各自分开。
无情公子张咸由西门渐带到一个地牢的房间。这个房间才五尺见方,没床没凳,石地上微觉潮湿。西门渐把铁栅门锁上,狞笑一声,道:“你只要回心转意,可以大声叫喊,自有人进来。”无情公子张咸呸了一声,然后转身不理睬西门渐。
脚步渐渐远去,最后是铁门关闭住的沉重声音。张咸回顾一眼,只见三面俱是厚厚的石壁,一面是粗如鸭卵的铁栅。靠内边的石墙下,有个水沟洞口,约是半尺见方,乃是供囚犯大小便之用。
宫天抚由姜氏兄弟带着,忽然来到一个陈设华丽的房间,暗香隐隐,所有家俱和布置都精美之极。姜氏兄弟走后,房门关上,当中却有个一尺见方的洞口,用铁枝隔着。
不久,有人送午膳来,四个小菜都精美异常,饭香扑鼻。宫天抚已饿了许久,此时心想早晚都难逃大祸,何不畅怀大吃?便不客气,尽情吃得饱饱。
无情公子张咸在地牢囚房中,却甚可怜。只有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还有一碗微带咸味的冷水。张咸暗念自己虽然大祸难逃,但未到最后一刻,总不肯放过逃生之念。因此自己必须保持体力,以免纵有机会,也无法抓住。于是忍住气,把馒头冷水都送入肚中。
又过了一天,张咸在这阴冷潮湿的牢中,实在凄苦无比。他一生从未吃过一点苦头。甚至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目下这么凄惨艰苦的日子,的确难熬之极。
宫天抚可就和张咸大相径庭,不但食住均如王侯,奢华异常,而且一点儿也不寂寞。
原来在他房门之外,是个堂皇华丽的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不论昼夜,都有几个乐工在奏弄乐曲,琴笙不绝于耳。这还不算,那地毯上还不时有妙龄女郎,随着乐声,载歌载舞。这些女郎全都健美异常,身上只披着一袭轻纱,晶莹玉体,隐约可见。起舞之时,抬玉腿,乳波臂浪,极是销魂蚀骨。
宫天抚攀酒自斟,一面听歌观舞,大有此间乐而不思蜀之意。
要知他自幼即在深山长大,虽然衣食无忧,饱览群书,也知道历代奢靡之宴的情形。但直到今日,他还未住过这么华丽的房间,更未见过这等蚀骨销魂的艳舞。如今在大难临头之前,忽见如此奇景,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又过了一天,宫天抚已变得瑞惴不安,唯恐鬼母忽然进来,迫他最后决定。这两日的享受,使他感到人生的多姿多乐,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没有张咸这个情敌在眼前,已少却不能示弱的顾虑。
外面乐声忽歇,过去一看,敢情厅中已寂寂无人。这时,一种孤独的情绪袭上心来,使得他烦躁地踱着圈子。忽然听到低微的说话声,侧耳细听,发觉乃是由屋角处传过来。便走近去,蓦然吃了一惊。原来那阵语声,竟是鬼母和无情公子张咸的声音。
“时间不算太短,你该考虑清楚了。”鬼母内力充沛的声音说。
张咸似是犹疑一下,然后才道:“我根本不必考虑,便可回答。”
宫天抚感觉他的语气并不坚决。但他仍然衷心地叹口气,想道:“张咸不愧是个硬汉子。”
但听鬼母冷笑一声,道:“很好,那就做一世废人吧。假如你对朱玲还有兴趣的话,本教主可以代你传讯,叫她来陪你一辈子。”张威没有做声。
宫天抚忽然看见自己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躺在床上,朱玲那张丑恶可怕的面容,却变成数十个环绕在他四周,他觉得心中作呕,想避开这张丑陋无比的面容,但他一身瘫软,丝毫不能移动。
突然间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幻想中回到现实世界里。这时不由得强烈地庆幸自己双手双足仍然无恙,想逃避什么的话,尽可以办得到。猛听叮叮连响,他听出是鬼母黑鸠杖点地的声音,因此可以知道她正要离开张咸的房间。
宫天抚一阵惭愧,想起早先自己因害怕而要逃避的念头,比起不屈不变的张咸,的确太卑鄙、怯懦和自私。
忽听无情公子张咸大叫道:“教主留步。”鬼母冷冷道:“有话即速说出来,稍迟便悔之莫及。”无情公子张咸道:“我十分对不住朱玲,但我已不能再爱她了。”
鬼母厉声道:“如有虚言,便当怎样?”
“我如口是心非,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但听鬼母纵声大笑,朗越异常。宛如一口巨大洪钟,在宫天抚耳边大鸣不已。
宫天抚一身都沁出冷汗,紧张地凝瞪着声音透出来之处,原来是屋角一条暗沟。不一会儿,笑声已沓,阴沟里再没有声音送出来,似乎是张咸已放走。“现在要轮到我了”他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心中悸跳不止。
外面传来悠扬乐声,宫天抚习惯地走过去,贴在门上洞口,向外观看。只见花团锦簇,彩影飘舞,乐声中正有四个健美女郎婆娑而舞。她们身上全无衣服,赤裸着晶莹光滑的胴体,但每人手中却有一条五色彩带,起舞旋卷,缤纷夺目,极尽鱼龙蔓衍之态。
他像一头野兽似地瞪视着那些美女的大腿细腰和摇头跳弹的乳<div class="cons">这是房。浑圆修长的玉腿,不住地在他眼前摇晃。这是世上最令人迷恋,最刺激人心的一种欲望。他迷惘地凝注在光滑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胭体上,心中猛烈地起伏着波涛。
最后,他感觉自己在矛盾的涡流中沉没,活下去的意识是那样强烈地抬起头来。
房门忽然大开,鬼母持着黑鸠杖走进来。
半个时辰之后,鬼母从宫天抚房中出来。一直走到另一个院落里。西门渐见她驾临,便轻轻打开地地窖的铁门。鬼母一举步,已到了地窖底层。
无情公子张咸孤独凄凉地倚墙而立,他自知勇气逐渐销磨殆尽,已经软弱下来。
屋角的水沟洞口忽然传出声音来,他蹲下去,侧耳而听。
只听宫天抚倔强自大地道:“哼,别说残废,即使是你们直阴教自诩厉害的毒刑,宫某也不放在心上”却听鬼母冷冷地道:“那么就让你试一下本教碧莹明火烧骨熬髓的滋味识要你能够熬得住,不哼一声,本教主便即时释放你。”
半晌,没有什么声音,张咸在寂静中却沁出冷汗来。
又过了一会儿,宫天抚突然凄厉地惨叫一声。张咸全身一震,坐倒在地上。宫天抚惨痛呻吟声,此起彼落,声声都如大铁锤般,沉重地击在张咸心上。
“这种毒刑,一定惨酷盖世。宫天抚本是硬汉子,居然也熬受不起,可以想出厉害。”
他越想越怕。这时他一身都是冷汗,浑身的神经都绷得极紧。但觉天愁地惨,宛如处身鬼域之中。
宫天抚的呻吟哀叫声忽然停住,鬼母的声音响起来:“现在你已服气了吧?来人,把这厮右足的大筋挑断。”忽然一个粗哑的声音道:“禀告教主,这厮有话要说呢!”
宫天抚用微弱的声音道:“教主你发一个慈悲,饶一命我不爱朱玲饶了我吧”鬼母哈哈大笑,道:“你发个誓言。”
无情公子张咸双手掩着面庞,耳中听到宫天抚喃喃发誓。他心中最后的防线已崩溃。既然宫天抚也屈服,他又何曾不可屈服。在这狭窄的阴暗的牢房中,早已使得他更加向往昔日快活自在的和风流旖旎的生活。
铁栅门响处,鬼母走了进来。
“张咸,本教主最后问你一句,你愿自行步出此山抑是要本教主派人抬出去。”
张咸面色苍白无比,歇了片刻,才道:“教主,你赢了。”
鬼母纵声大笑,道:“你发个誓言来。”
张咸被她笑得难堪,俊目一瞪,傲然道:“张某一诺千金何须立誓。”话刚出口,忽然汗流泱背,脸上倏青倏白。原来他忽然记起当日对朱玲许诺的话,他对她说过,不论日后变化如何,都会对她始终如一,永不会伤她的心,可是现在
鬼母怒道:“称非立誓不可,否则不能算数。”
“哈哈鬼母你已反胜为败,张某岂能惜此一身,而让天下英雄垂骂。”
鬼母微微一怔,她是何许人物,已知张咸心意极之坚决。但不费唇舌,默然退出囚房。
出到院子外,西门渐问道:“师父,可要徒儿去把那厮收拾掉?”
鬼母摇摇头,道:“过几天再说,我本是对症用药,知道宫天抚未见过人间之乐,故此用女色酒食等去移动他的心志。再加以心理上的打击,使他误以为张咸已经服输,此计总算成功了。但张咸虽未尝过艰苦,连日折磨之下,本已有点儿动心。不过我忽视了一点,便是艰苦最能令人更加坚忍。他的动心,仅仅是被百舌山人林存的绝技所愚,以为真是宫天抚服输的声音。为师不该纵声一笑,触发了他的傲性,遂又改口不服。且过个几日,也许他会重新软化下来。”
西门渐道:“弟子真不明白师父何以要多费手脚。为什么不干干脆脆手起刀落把他们结束性命?”
鬼母沉思了一下,道:“你要知道,为师等闲不会动心,但朱玲她为师一向是喜爱她的,这次由她惹出无数是非来,为师如不心软,早就把她擒回来处死。可是,为师到底放过了她。想不到这回她又到碧鸡山来,为师若不惩戒她,倒叫她看轻了。”
厉魄西门渐迷惑起来,问道:“她和那两个小子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他们都爱朱玲,为师的确被他们的真情感动,故此没有立即下毒手将他们杀死。
但为师要证明一下,他们的爱情是不是禁得起严厉的考验。”
西门渐忽地坐然道:“师父,张咸大声在叫喊呢,一定是害怕了。”
鬼母阴冷地一笑,道:“只要他也服输,除了要他一生残废之外,还用本门鬼手暗伤他们的五阴大穴,叫他们每当风雨晦冥之时,浑身奇疼攻心。”当下打开铁门,又走进去。
张咸双手抓住铁枝,凝目瞧着走过来的鬼母。
“张咸你可是后悔了?”
无情公子张咸坚决地道:“不是,我只是一片痴心妄想,希望知道一件事。”
鬼母大感意外,歇了一下,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张咸叹口气,道:“我知道问得十分愚蠢,但于你却无损,因此不妨。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独门碧萤鬼火灼伤之后,这世上可还有治愈之方?”
鬼母冷婀定睛瞧着他,眼光中闪过犹疑之色。
无情公子张咸暗觉诧异,心想鬼母这种领袖武林的顶尖人物,怎会露出游移不决的眼色。但听鬼母缓缓道:“有也等于没有,不必多说。”
无情公子张咸忙叫道:“教主你说几句话,所费气力有限,何不说出来。”
鬼母听了,心想:“哦若说了,他一听朱玲有复原的希望,岂不是更加坚决不肯答应不爱她?”双目一扬,忽见无情公子张咸那对俊目中,流露出哀求。乞怜。期待等神色,心中微动,付道:“想这张咸何等骄傲,虽死也不会向人乞怜,但如今为了关心朱玲,便顾不了自己的骄傲。”
“好吧。”鬼母轻轻吁口气,变得温和地道:“我不妨告诉你,凡阴火阳火炙伤,变颜易咨,只要求到一样东西,便可以恢复本来面目。”她歇一下,又道:“这还是公孙先生告诉我的。他说在大荒极西之处,有三座火谷,火谷之中因极热之故,寸草木生。据称,别说生物进谷必定有死无生,便是五金之属置于谷中,不须半个时辰便熔化成汁液,没入地中。
因此火谷周围数百里方圆,草木不生这三座火谷,秘籍上称为三阳谷,分别名为太阳。
上阳。少阳三谷。其中有一座火谷中,出产一种黑铜。不畏火热,兼有极强磁性,名为三阳铜,磨铸成镜。任何火伤,虽极重极险,只须将三阳铜镜覆在伤处上,轻轻摩移,三日之后,便恢复旧时面目。”
无情公子张咸钉一句道:“朱玲的伤势也可以治愈么?”
“当然可以。这三阳铜镜不但专治火伤,还是一宗妙用。所具强力磁性,专吸五金练成的细针。”故此武林人如在身上佩有一镜,便不虞被体积小的暗器所伤。”
无情公子张咸道:“三阳谷虽然厉害,但总不见得没有进谷之法吧?”
“说得倒是不错,但我告诉你,这三阳谷每五百年中,总有三次尽敛酷热,每次仅有一个时辰。但什么时候收敛酷热,却没有定准。也许均匀地每隔百余年便收敛一次,但也许一年之内,连续致热三次,这样便须等待第二个五百年之期。”
无情公子张咸面露难色,失望地啊了一声。
“还有更可怕的,便是每次敛热之后,便倏然奇热异常,非立刻远离三阳谷五十里外不可。如果仍在五十里之内,纵有盖世武功,也抵受不住这等酷热而干渴死去。且慢,还有一点最可怕。便是这三阳谷有时会突然阴凉下来,生似已是五百年中三次敛热之一。但其实不是,片刻之后,便又酷热如故。如果不明底蕴,贸然入内,非死不可。”
张咸又啊了一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鬼母颔首道:“你聪明得很,已经明白凭一个人本领和生命,万万无法取得那三阳钢。
试想一个人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但要等到三阳谷敛热之期,动辄便须百余年以上。”
无情公子张咸的面颊上,浮现出感情波动的痕迹,而且非常剧烈,哪里还是无情公子?
鬼母冷婀知他内心中正在斗争得激烈,料他终必认为无望而服输,便缄口不语。
无情公子张咸叹口气,道:“我得承认朱玲变得那么丑陋之后,心中的印象便大有改变。可是为她起见,现在我服输了。”
鬼母不懂他话深意,问道:“你如为她一死,倒可以说这些话,但你却没有为她做了什么呀!”
无情公子张咸苦笑一声,缓缓道:“我当然另有意思,但说之何益。反正负情背负的臭名,已落在头上,那就只好等时间来证明一切。但也许连时间也证明不了什么。”
鬼母冷笑道:“你是说这趟全身出山,为的是要到西陲极荒的三阳谷去,设法取得三阳铜,好恢复朱玲的容颜么?”张咸没做声,鬼母便又道:“但你得记着,你以后纵能取回三阳钢,恢复朱玲盖世容颜,但你已有誓言,不得再爱她。”
张咸昂然道:“我知道这一点,日后绝不致违背誓言。”
“嘿嘿那么你可曾想到,朱玲恢复了容颜之后,必有无数人追求痴恋她。直到她择木而栖之后才能罢休。那么你肯让别人享受价以性命换来的成果么?”
无情公子张咸俊目圆睁,厉声道:“教主体管不着我如何想法。”
鬼母面上虽然冷漠,其实却被这个年轻人所感动,便不计较他的态度。
张咸立过誓言之后,脸上泛起悲哀的表情。鬼母没有立即释放他,径自飘然去了。
晚膳送来,只见酒菜多而精美,比起以前真有天壤之别。然而,张咸反而吞咽不下。心中悬念着蒋青山和吕声两人,不知他们安危如何?
到了晚上,一直都是静悄悄的,静得令人难受。忽然听到铁门微响,一条人影宛如惊鸿般飞到囚室之前。张咸恰恰看个清楚,心中一震,付道:“说人身法之快,还在我张咸之上。难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那条人影忽然现身,只见他身量中等,举止矫捷之极。面上蒙着一条青巾,只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无情公子张咸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尊驾高姓大名,可许见示?”但那人一言不发,走近铁栅旁边,伸出双手,分握在粗如鸭卵的钢技。看他之意,分明是想把钢枝拉开,以便张咸逃走。
无情公子张咸突然低喝一声,双手一挥。手中铁链哗啦啦一声暴响,挟起猛烈风声,直向那人握在钢技能上能下的手指砸去。他这种恩将优报的举动,未免令人惊骇。但那蒙面人半声不哼,双手缩回。张咸世疾然收劲撤力,铁链呼地一响,擦着钢柱荡过。他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却见蒙面人手掌一按,顿时一股潜力迎面压到,忙一沉气拿稳桩步,却已退了三步,才站得住脚。
无情公子张咸面色大变,对方这一手功夫,分明就是武林失传已久的绝顶功夫,玄门独传的罡气。这种先天真气练到精纯时,能够无坚不摧,端的厉害无比。眼前这个要救他出困的蒙面人从体形上看来,年纪甚轻。但居然已练有这等功夫,怎能不为之诧骇。若是传出江湖,准是一件轰动的新闻。
只见蒙面人发出罡气迫退了他之后,双手抓住钢技向左右一分,顿时开了一个大洞。
无情公子张咸这时反倒安静下来,叹道:“尊驾拯救之恩可感,但只怕咱们都出不了此地。这些钢枝只能暂时困我。但我在此处已历两日之久,而仍不设法板开钢枝之故,但因这些钢枝上暗设警铃,尊驾适才一动,早已惊动看守之人。”
蒙面人微噫一声,似乎甚感意外。但随即招张咸出来,要替他弄断双手双足的链条。
张咸又道:“据厉魄西门渐说,这些铁链乃是海心寒铁所练,虽宝刀也不能伤损。”
蒙面人微哼一声。张咸心中大动,但觉声音甚熟,正在思忖此人是谁?只见蒙面人调元运气,浑身骨节忽然连珠轻响。有如新年燃入一长串小鞭炮,又脆又密。
无情公子张咸诧骇交集,付道:“此人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已能易筋换骨,化腐朽为神奇。刚才听他口音好熟,究竟是什么人?”
蒙面人双手握住铁链,倏然大喝一声,双手猛可一绷。铮铮连响两声,那道铁链正好齐他的腕处断开。张咸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来绷断此链,已极难办,何况还要恰好在双碗被锁之处绷断,更是难上加难。
蒙面人迅速地俯低身躯,握住张咸脚上铁链,忽觉劲风飒然而响,张咸已大喝一声,一掌力劈出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赶月,泻扑而至。人未到,掌力已到,猛袭蒙面人的背后。张咸突然想起蒙面人是谁,他心神一分,劈出去迎敌的掌力,便散去四五分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