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道:“车老伯,穷寇莫追,由他去吧。”车卫说道:“不行。你照料淇儿,我非找这小子算帐不可!好小子,有胆的你莫逃,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我缚起一只手和你单打独斗!”
宇文冲哪里还敢回头,听得车卫的脚步声背后追来,他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跑得更加快了,心里暗自想道:“幸亏他是刚刚解了酥骨散之毒,轻功似乎大不如前。我只要能够逃到任家和辛十四姑、任天吾三人联手,那就用不着害怕他了。但盼在逃到任家之前,可千万莫要给他追上。”
宇文冲哪里知道,他以为车卫恢复了武功的,其实却是假的。
原来车卫在宇文冲与辛龙生搏斗的那段时间,重新凝聚真气。真气运行之后,只勉强可以施展轻功而已,原有的武功远远尚未恢复。
他那一声长啸,乃是耗掉凝聚的真气,方能发出的。倘若要他依样画葫芦的再来一声长啸,他就决计不能了。但那一声长啸,听在武学行家的耳朵里,却确是显得内功深厚之极。宇文冲焉能分辨真假?
车卫之所以要吓走他,一来是为了挽救辛龙生的性命,像辛龙生刚才那样的打法,即使能够取胜,过后也必定大病一场,甚至性命不保;二来他藉口去追赶宇文冲,可以让辛龙生有个机会,和他的女儿相叙。
车卫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子倘若有胆量回过头来和我搏斗,我这条老命可是要糟了。好,我再假意追他一会,待他跑得远了,然后慢慢回去吧。现在可还不能给他看出破绽。”当下继续虚声恫吓,紧迫不舍。
车淇被父亲的啸声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辛龙生在她身旁。
车淇大喜之下,跳了起来,叫道:“龙大哥,当真是你,我,我这不是做梦吧?”
辛龙生柔声说道:“我答应过你要回来的,不是吗?”
车棋说道;“那恶贼呢?”
辛龙生道:“你爹爹已经恢复武功,宇文冲这恶贼给他赶跑了。”
车淇说道:“啊,那么我遭遇的事情,你都已知道了?”
辛龙牛道:“知道了。我,我很抱歉,我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们害我,与你何干?”
辛龙生道:“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姑姑竟然和你爹爹的仇人串同来害你们父女。”
车淇说道:“那个恶妇当真是你姑姑?”
辛龙生道:“不错,是我姑姑。但我已经和她闹翻了。”
车淇心里忐忑不安,望了望卡龙生,低声说道:“那么你姑姑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说你已经、已经有了妻子?”
辛龙生心痛如绞,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没骗你,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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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辛十四姑在任天吾的家里,也正是碰到了一桩她所意想不到的事情。
任天吾听说车卫中了她的酥骨散之毒,业已遭擒,大喜说道:“这老匹夫一向崖岸自高,看不起我。好,待会儿我和你一同去看,看看宇文冲拿他怎样报仇?但现在我却先要求你一件事情。”
辛十四姑道:“什么事情?”
任天吾道:“令侄甚是倔强,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请你劝一劝他。”
辛十四姑道:“我这侄儿令我也是十分头痛,不过我既然来了,当然是要去劝劝他的,你就带我去见他吧。”
任天吾打开辛龙生所睡的那间客房,这才发现辛龙生已经跑了。
两人这一惊都是非同小可,辛十四姑说道:“我是点了他的麻穴的。”任天吾道:“我也用独门手法点了他的两处麻穴,奇怪,他怎么会自行解穴?”
辛十四姑道:“龙生的本领深浅我是知道的,我点了他的麻穴,他决计不能自解,何况你又加点了他的两处麻穴,莫非是有人将他救了出去?”
正在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任家的一个家丁气急败坏地跑来报道:“老爷,外面有三个客人定要见你。”
任天吾道:“是什么人?”
那家丁道:“是一个老头和一双少年男女。”
任天吾道:“姓甚名谁?”
那家丁—道:“不知道。”
任天吾道:“你好糊涂,没问清楚,就让他们进来吗?”
那家丁道:“不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是他们硬闯进来的。如今他们已坐在客厅等候你了。”
任天吾道:“你们没有拦阻?”
那家丁道:“葛大叔用力推那老头,也不见那老头还手,葛大叔便跌了个四脚朝天。”这个“葛大叔”乃是任府管家,在下人之中,武功最好。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老任,看来这些人是找你生事的来了。”
任天吾眉头一皱,说道:“好,且待我左看看是什么人,吃了老虎的心,豹子的胆,竟敢跑到这儿生事。”
任天吾情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恃着有辛十四姑在旁,心想对方是一个老头,两个年轻男女,年轻人本领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自己和辛十四姑称手,足可对付当世任何高手,还何须惧怕—个老头?
哪知一见了这三个人,任天吾固然是大感意外,辛十四姑更是吓得立即跑了。
这三个人,一个是韩大维,一个是韩大维的女儿韩佩瑛,另一个则是任天吾的外甥、韩佩瑛的丈夫谷啸风。
原来韩大维从一鸣道人和百悔和尚的口中,知道车卫住在舜耕山。但舜耕山山高林密,却不知道车家坐落何处。当然他们若是搜遍整个舜耕山,也可以找得到车家的,但未免太费时日了,因此他们先来找任天吾。任天吾是谷啸风的舅舅,他的住址谷啸风是知道的,而谷啸风也正要找这舅舅算帐。
他们来找任天吾的目的之一,是要任天吾带引他们去找车家,目的是希望在车家能够打听得到辛龙生的下落。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在任家发现了辛十四妨。
辛十四姑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会碰上了韩大维,此时她吓得魂飞魄散,一瞧见了韩大维的影子,立即回身便跑,哪里还会顾及任天吾?
韩大维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妖妇也在这儿,往哪里跑!”
任天吾叫道:“有话好说,给我一个面子!”韩大维双臂一振,任天吾拦不住他。蹬蹬蹬的倒退了六七步。韩大维飞快的追上前去。
辛十四姑把手一扬,飞出一个黑黝黝的圆球“乓”的一声,圆球在空中爆烈开来,喷出一团浓雾,浓雾中金光闪烁,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这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正是辛十四姑最厉害的一种独门暗器,要特地用来对付韩大维的。
韩大维呼呼呼地发出三记劈空拳,恍如风卷残云,浓雾登时消散。
但浓雾消散之后,辛十四姑的影子也不见了。
韩大维料想已是追不上她,恨恨说道:“又便宜了这妖妇一趟。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任天吾,你怎么说?”
任天吾没有韩大维那样深厚的内功,吸进了一口毒雾,呛得他直咳嗽,此时正在运功驱毒。韩大维一把揪住了他。
幸亏任天吾只是吸进少许毒雾,以他的内功造诣,还不至于有大妨碍。他吐出了一口浊气,苦笑说道:“韩老哥,谷啸风是你的女婿,是我的外甥,咱们好歹总是亲家,你就不能给我几分面子?”
谷啸风冷冷说道:“我没有你这个舅舅。”
任天吾心里暗暗吃惊,却装模作样的板起脸孔说道:“你的母亲和我虽然兄妹失和,毕竟也还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你怎能不认我这个舅舅?”
谷啸风冷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替母亲出气来的。你对我的母亲不好,我固然气恼,但私事我也还可以不谈。”
任天吾道:“那你要谈什么?”
谷啸风愤然说道:“你根本不能配做我的舅舅。”
任天吾越听越是吃惊,强作镇定,哼了一声,说道:“我任天吾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是自命侠义道的了,你可知道侠义道的朋友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声任老爷子么?你有我这样一个舅舅,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谷啸风冷笑道:“那是因为你假仁假义,骗过了侠义道的朋友。”
任天吾道:“哦,你是因为看见辛十四姑在我这里,才这样说么?不错,我知道她是一个恶毒的妖妇,但我与她并无过节,她来拜访我,我以客礼相待,那又有什么不对?啸风,刚才的事,你是亲眼见到的,她施放歹毒暗器,连我也想害在里头。若然我是和她勾结的一号人物,她岂能下这毒手?”
韩大维道:“辛十四姑为何要特地来拜访你?”
任天吾道:“实不相瞒,她与车卫有仇,找我和她联手,我没有答应。”
谷啸风道:“这件事也还可以暂且不谈,我问你,余化龙是不是你的大弟子?”
任天吾道:“不错,这又怎样?”
谷啸风道:“他是蒙占鞑子收买的一条走狗,青龙口之役过后,他与鞑子兵同在一起,曾经给我碰上。他做的许多坏事,我都知道!”
任天吾心头大震,表面则佯作大怒说道:“这个不肖畜生,瞒住我私通鞑子,我必定亲自清理门户,把他毙了!贤甥,多谢你告诉我。”
谷啸风冷笑道:“余化龙已经招供了,他做的坏事,都是他师父指使他的!”
任天吾颤声说道:“胡说八道,这逆徒想是要求脱身,连师父也诬蔑了。他含血喷人,你也相信他么?”
谷啸风道:“任天吾,你倒撇赖得干净,青龙口之役,你还记得么?”
任天吾道:“你提起这件事情,那就更可心证明他是陷害我了。那次我和你替丐帮押运你岳父的藏金,送给紫罗山的义军,在青龙门遭遇西门牧野和朱九穆率领的鞑子兵,我身受重伤,险死还生,啸风,当时你也是在场,曾经目击的啊!”谷啸风冷笑道:“任天吾,那是你假戏真做,做得太好了。”
任天吾变了面色,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啸风道:“你正是和那两个魔头串同了谋夺上官复寄存在我岳父家里那批宝藏的,后来未能成功,你又假作见义勇为,替丐帮押运宝藏,暗地里却把消息叫余化龙送给蒙占鞑子,好让他们在丐帮运宝必经的路上截劫。这不但余化龙已经招供,宫锦云在我岳父家里,也曾亲眼看见过你,不过你不知道她躲在床底罢了。那时,正是我的岳父家遭那两个魔头大肆杀人放火之后,可是他们还没有找到那批宝藏。”
任天吾咬了咬牙,强辩道:“好,你叫余化龙和宫锦云来和我对质!”
谷啸风道:“余化龙已经逃往蒙古去了,当然将来我还是要找他算帐的,现在可是不能去。宫锦云现在金鸡岭,你要对质,我与你到金鸡岭去见她。”
任天吾道:“很好,那就到金鸡岭再说。”心想有这许多时日,自己总可图个脱身之计。
韩大维识破他的心思,冷笑说道:“你别想使用缓兵之计,其实用不着对质,我已知道谷啸风说的话全是真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任天吾,你认了吧。”
任天吾硬着头皮撤赖到底,说道:“你们都不许我分辩,好,你们杀了我吧!”
谷啸风道:“对质也可以的,不必现在马上就去。不过,任天吾,我还是劝你老实一点,过去你虽然做过许多坏事,但只要你老老实实,决心悔改,你也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而且眼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愿意做人还是愿意做鬼,那就全看你了!”正是:
人鬼殊途凭自择,回头未晚早思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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