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隐隐,倘若下起雨来,岂不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的事么?咱们是该着甚么办甚么。武帮主我这穷酸说话口冷,老花子是有他走的原因,他的事不叫他去办,谁替他了断他的事呢?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象已皈依到贵帮的要命金七老,要走全拦他不住,不是一样么?”
上官云彤这番话听的武维扬几乎气炸了肺,可是没有话来反驳,嗯了一声道:“很好!咱们各行其事,我们现在只有在武功上分出强弱来再论是非了。”这时凤尾帮中内三堂香主天罡手闵智愤然起立道:“上官老师既然认为我们请示的不当,现在只好不谈一切。哪位还愿意下场子和我闵智过几招,练两手,请下场子赐教吧!”天罡手闵智此时竟是公然的向淮阳西岳两派叫阵。这边一班武师们十分愤怒,立刻站起好几位,全要和天罡手闵智较量一下子。内中还有几位已知道此人是这场推波助澜的人,都知道他掌中日月轮非常厉害,可是也全想动动他。金刀叟邱铭也想趁此机会会会此人,究有多厉害的手段?忽的这时西岳派多指大师的门下,泗水渔家简云彤愤然起立道:“闵香主肯来赐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我简云彤不自量的要在闵老师面前领教。”简云彤一来是因为闵智的狂妄,二来也因为自己这一派的人,掌门人慈云庵主始终作壁上观,无论如何我们西岳派也得有人出来招呼一下子,不然也是叫人觉得脸面上太难堪,他又哪知道慈云庵主是另有打算。
泗水渔家简云彤才往外走,在侠尼的身后立着的女弟子修性却一声没言语的,霍的从侠尼慈云庵主身后转出,一人竟自向泗水渔家简云彤手打问讯道:“师叔,你先请回座,弟子师兄弟愿意下场子,向凤尾帮的老师父们请教。”说到这复向鹰爪王一打问讯,说了声:“弟子们一点薄技,要在这武林盛会中向凤尾帮的成名老师们面前请教,弟子们冒昧之处,师伯要担待。”说到这便等待这位淮阳派掌门人答话。淮阳派掌门人于惊异中又不好阻拦,只随口很客气说了声:“少师父们请。”可是说了这话却眼望着西岳派掌门人慈云庵主,要看她怎样?这时西岳派门弟子修性才向自己的师父慈云庵主道:“弟子受艺师门恩重,这真是弟子为师门效力之时,弟子愿领四位师弟以剑术向闵香主领教,免得落个入宝山空回,望师父慈悲允许。”天罡手闵智在凤尾帮中任内三堂香主,负一身绝技,连淮阳派的一班成名的武师全不敢轻视他一身精纯的本领,和他掌中那对日月双轮,此时修性偏要出头和此人一较高低,胆量太大了,只要一下场子准得败在天罡手闵智的手下不可,大家认为无论如何不可叫女弟子下场子和此人较量。此时淮阳派中的一班武师以及门下全以惊诧的神色,看慈云庵主怎样来对付自己的门徒。
慈云庵主毫不迟疑地说道:“闵香主是凤尾帮的成名英雄,我们这点江湖末技,哪能是闵香主的对手?你们是未离门的人,这样的大胆,难道不惧闵香主的威力,足以毁灭你们么?这么不度德不量力,你们也过于自信了。”侠尼这番话说出来也太叫所有的淮阳派一班老少群雄惊疑了,因为无论怎样也不宜让这一班女弟子们出头,可是慈云庵主的话风中虽是有责备他们胆大的情形,可没有十分阻拦之意,莫非这西岳门弟子,另有过人的本领?大家这么怀疑着、惊诧着,屏耳听着,倒要看这位庵主怎样发付他这二弟子的请求,修性又复向慈云庵主一面合十道:“师父训诲的极是。这要是凤尾帮中别位老师父,弟子们都不敢这么冒昧,弟子是本着武林的门规非在闵香主面前领教领教,才算十二连环坞不虚此行。我们碧竹庵被火焚烧,事为开派以来的奇耻大辱,更兼已查明正是这位闵香主盘察西路分舵之时。是由闵香主这里过分看得起我们西岳派,此次践约赴会,若不在闵香主面前领教,也太以令闵香主目我西岳派无人。请师父恩许弟子,弟子纵然血浴净业山庄也是甘心愿意的!”
说到这,那修缘、修明、修禅、修慧已全得到二师兄修性的暗中招呼,同时的转到掌门人侠尼面前。修明也就是这次被掳劫的凤梅姑娘,此时已经随着师兄师弟们一齐换了僧装,修慧更把师父的镇海伏波剑献到师父面前。修明是向淮阳派中门弟子说明商借了一柄剑早背在背后,一齐走过来,分向师兄修性的两旁一站,立刻一齐向侠尼手打问讯,向侠尼说道:“弟子们无论如何也要下场子在闵香主面前请教请教。”这时慈云庵主也不急,也不怒,只向这五个弟子说了声:“你们为西岳派门户之光来争荣辱,只是倘遭危难,莫要后悔,去吧!”侠尼这话一出口,鹰爪王暗暗着急,心说庵主你这可是太胡闹了,这一班女弟子要和内三堂香主作对手真令人有些莫解,难道你甘心叫这五个孩子送命在十二连环坞么?自己不管侠尼暗中安什么心思,此次事是由自己身上起的,无论如何也得拦阻一下子。鹰爪王才要发话拦阻,哪知那子母离魂圈上官云彤,又来个火上浇油,偏在此时说出两句风凉话,令自己无法开口。
上官云彤竟自向慈云庵主说道:“少师父们这么为门户争光,为西岳派无上之荣,庵主应该奖励少师父们,怎么这么阻拦?所有来到十二连环坞净业山庄参与这场盛会的,谁不想在这难得机会里和这班成名江湖的老师父们前讨讨高招,多长些见识。这种地方既愿意来跟着蹚这种浑水的,就不肯只看热闹,这就叫摸摸头顶,就得算一份,少师父们的胆量、见解,尤其高。掌青鸾堂的香主闵老师父尤其负一身绝技,名震大江南北,向这种高人面前领教,能够长多少见识,学多少高招,这种机会放过去多么可惜!庵主叫他们如愿以偿,也叫大家瞻仰瞻仰西岳派剑术的微妙,少师父们快下场子吧!我替你们掌门人答应了。”这位慈云庵主听到这武林怪杰上官云彤这番话,明着是夸奖,暗中是故意激将。你这人真有些怪道,这是朋友的冤家,真有些不近人情了。老怪物,倒叫你看看我西岳派中的剑术如何!侠尼慈云庵主不遇上非常的事,喜怒不形于色,微微含笑的向这位武林怪杰上官云彤道:“上官老师不要这么过奖,贫尼不过得师门末技,忝掌碧竹庵的门户,一班小徒尤其是初窥武门门径,既是上官老师父这么鼓励他们,贫尼只好叫他们在武林名家,凤尾帮老师父们面前献丑了!”说到这,见修性等竟自肃立在面前等候着最后的吩咐,慈云庵主遂说道:“你们不度德不量力的要在这十二连环坞成名的老师父们面前请教!去吧!”
仍然是修性率领着四个师弟向侠尼一拜道:“谢师父的慈悲。”立刻转身来头一个向抱月回廊往外走,这师兄弟五人一贯而行,连眼皮也不抬。走出回廊,直出去五六丈,这才在场子中站住,这五个沙门中的女弟子,互相一转身,又成一字横排。这时场子中可没有两派的武师们和凤尾帮的舵主。天阴如墨,西北的天空不时的闪电交作着,这净业山庄,已在阴霾中愈显得死气沉沉。一片广大的武场中,这五个沙门中女弟子,一个个全是青绢包头,垂在颈后一尺多长衫,似披风;每人是件灰布僧袍,青缎子护领,腰系杏黄丝带,白布高腰袜子,青布软底僧鞋。每人在背后斜插着一口利剑,全是绿鲨鱼皮鞘,黄绒挽手,这种装束,更显得佛门中的庄严宝相。修明和修缘虽是未剃度带发修行的弟子,虽全是名不见重于江湖,没有甚惊人的名荣,可是这时这种胆量,这种措置,和那静穆庄严的气魄,反令凤尾帮中一班成名人物惊诧。这种举动,天罡手闵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凤尾帮的堂堂香主,以往在江湖道上的威名,今日竟会遇到这种事。天罡手闵智可认为现在是西岳派和自己针锋相对,天罡手闵智在凤尾帮中地位极高,更兼掌中一对日月轮,和一手蛇头白羽箭纵横江湖,历来只有受人尊崇敬仰,即或是仇视自己的,也有惧我三分之意。今日净业山庄之会,竟在自己方才失口向淮阳西岳派挑战之下,以五个未出艺的女尼向自己挑战,自己有生以来未叫人轻视过,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
正在愤怒下,那西岳的五个女尼,竟自很安详的,面向着抱月回廊,齐的双手合十,执礼甚恭的向这边一拜说道:“闵香主,弟子等在师门学了一些肤浅的剑术,班门弄斧的要在闵香主驾前请教。闵香主看在佛祖三分金面,能够不令末学后进失望才好!”话是由修性发的,温柔有礼,可是这软中硬的情形,真够天罡手闵智受的。自己被这种情势逼迫只得暗自咬牙,心想:“我闵智在凤尾帮中,除了龙头帮主以下,谁敢对我闵智丝毫轻视之心?只是今日这一手真给自己个十分难堪。这时西岳这五个女弟子胆大妄为,自趋死路,可是这要是动上手,以自己堂堂的一家香主和这五个女尼打,胜了也失了自己身份。何况他师兄弟是五个人一道来的,说不定有什么自恃的把握。自己掌中这对日月轮,不论是哪路英雄,也要畏我三分。可是今日我若和这五个女尼较量,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功夫,自己一失利,这一生的盛名断送在西岳门徒之手,那真能把自己羞死。可是现在若是自己稍说含糊话,先落个失礼”
天罡手闵智在内三堂香主中,机巧聪敏,和天凤香主只在伯仲之间,此时并被修性等逼迫得不知如何应付,急得脸上变颜换色,正在迟疑不决。有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座下的草上飞余忠,算是给他解了这个围,竟自涌身而出,向天罡手闵智躬身行礼道:“弟子愿先瞻仰瞻仰西岳派名震江湖的剑术。”天罡手闵智点头道:“既然是余舵主要下场子和少师父们领教,不过要存以武会友之心,点到为止。何况少师父们全是沙门座下的清修之士,余舵主要多存礼貌才是。”草上飞余忠只含糊答应了声,遂向龙头帮主一拜,不再请示什么。一个玉蟒翻身,转侧之间身躯已然飞纵出去,往抱月回廊前一落,跟着身躯又腾起,相距修性等只有六七尺远停身站住,脚下暗合半马桩,向对面这五个佛门女弟子一抱拳道:“少师父们,以名震武林的西岳派剑术,在净业山庄来赐教,凡我凤尾帮中的弟兄,谁不愿意来在这种难得的机会领教领教,我余忠不揣冒昧的下场子来,少师父们肯赐教么?”
修性连眼皮全不撩,立刻手打问讯道:“余舵主,我们师兄弟不过是略窥武功的门径,在师父门中得授几趟俗浅的‘沙门慧剑’,只是这种剑术非五个人不能运用,正如适才福寿堂八老所练的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一样。我们师兄弟以五柄剑分守五行方位,老师父们能够任意赐教,只要能冲出我师兄弟的剑锋去,就算我们师兄弟的剑术上已经拜领大教,好叫我们惕励将来,余舵主就请指教吧!”草上飞余忠说了声:“少师父不要客气,我余忠愿先瞻仰。”修性又说了声:“谢余舵主的屈尊赐教,我们失礼了!”说了这句谦逊话,修性首先一抬手,一按剑柄,把背上的宝剑出鞘。四个师兄弟随着师兄一齐亮剑,往面上一横,各自左手一打问讯。这五个西岳女弟子一齐的动手,各自往左一斜身,左手骈食中二指。成剑诀式,指尖指到左眉际,剑光往下一沉,斜着身步,往左盘旋。四个女尼身手轻便矫捷,立刻把草上飞余忠圈起。草上飞余忠一看五个女尼更厉害:“佛门弟子口中说着好话,专做恶事。暗含着把我圈起来,我余忠要不给你们这般小姑子个厉害,叫你们也太看轻了凤尾帮中的好朋友们!”这时也用不着再客气,伸手从肩头上把一口铰钢劈水刀撤下来,跟着把手中刀往左手一换,右手往刀钻上一搭,只含糊说声:“少师父们请!”
这个请字出口,立刻把身躯已然活动开。开门亮式,是“五凤朝阳刀”的路子身随刀进,草上飞余忠猱身而进,直扑西岳派的二弟子修性。原来这师兄弟是成梅花式,可是修性在草上飞余忠正扑过来,也是离开边锋,往当中扑过来。这师兄弟四人身形移动,分成四方,修性所运用的连环沙门慧剑,又名五行连环剑。修性是主持这趟剑术的,往当中一欺,是占中央戌己土:剑势开始,也全在它身上,万物生于土,这中央生克变化。这时两下里已然接近,对草上飞余忠此时还略留了些主客之礼,虽是欺身进步,不肯遽然往外撒招。这时候便身到剑到,口中却说声:“我这是抛砖引玉,余舵主接招!”掌中剑是“织女投梭”剑光向草上飞余忠的胸前便点。余忠是“横架无梁”往上一挡,认定:你的剑术怎么好,你也是女流,无论如何我这柄铰钢劈水刀有二十年的纯功夫,我先把你的兵刃崩出了手。哪知刀翻上来,修性的剑走轻灵,变化神速,身形左转,剑随身走,剑动身移。这种身形、剑式,恰如行云流水,又稳又快。
草上飞余忠一刀封空,十分惊诧,这西岳女弟子实有惊人之处,这就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用不着一招两式,只一递手之间,两下里立刻全能知道对手人的功夫如何了。修性一个变式,余忠一对空,往回一带腕子,刀还过去,脚下一换步脚往左一上步。随着修性备转的身形,身躯往前一探,铰钢劈水刀已然送过去,立时变招为“沧龙归海”刀先向修性的右肋后便点。那修性竟似未觉察的情形,堪堪的劈水刀已然用上,背后竟喝声:“接剑!”余忠自以为看得清楚,她们既以沙门慧剑来炫露,这是武林中独有一趟剑法,事实可是五行连环剑,四守一攻,回环应用,可是她们绝不会把四面撤开。哪知身后突然有人攻过来,不过人家是女尼,却处处带着光明磊落的态度,剑到声到,余忠哪好不撤招,原是左脚先点地,右足蹲着,背后剑锋已到。右足疾往右一探,滑出一步去,猛然一个撤步翻身,劈水刀翻回,从上往下一撩“渔父撒网式”向来剑撩去。攻过来是七弟子修慧。以草上飞余忠这么矫捷的身手,掌中刀翻得这么快,修慧一剑扎空,左手剑诀一领,掌中剑已然抽招,身随剑走,腾身一纵。余忠才待跟踪,哪知这时修性迟到边锋,三弟子修禅已持剑扑过来,可是七弟子修慧才沾即走,绝不再还上一招。那法名修缘的聂紫云,和法名修明的杨凤梅,最后的是二师兄修性,这四人成斜月三星式,一个跟一个后踪,接踵而至。这五行连环剑被这五个女弟子回环运用。
草上飞余忠是以轻功见长的,现在竟把他以剑锋裹住,任他把五凤朝阳刀施展开,只是不能冲开一步。并且这五个女尼,招术是越来越快,剑招是递相变化,分开五人五剑,合起来,只叫你如同会斗的是一人一剑。这一来草上飞余忠先前还能应付裕如,到后来竟自只有接招不能还招,这才尝出果然西岳派门中的功夫,未可轻视,几次想把身形撤开,以纵跃小巧的功夫来取胜,可是动上手哪由得了自己,无论如何只是撤不出身去。并且这种递剑进招时有变化,由斜月三星,忽的化为四象,忽的化为踏中宫宜进,忽的偏锋侧罩,忽的化为太极圈,有时就是递相变化。才拆了一招,竟自由四个人的剑变为连环四式,以余忠这柄刀上的功夫竟自鼻洼到鬓角全见了汗。这时天空中一群信鸽银羽翩翩的从抱月回廊后飞出来,掠空而过。草上飞余忠此时应付这五个女尼尚且感到手忙脚乱,哪还敢注意别的事?只是正在这时,忽的天空中又是一群信鸽飞进来。这次是连续三拨,头一拨是三只,第二拨是两只,第三拨是五只。这时正是聂紫云修缘六弟子欺过来往上递剑的时候,忽的一眼瞥见最后的五只是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外六舵的信鸽报警,这种情形,分明是几次同时的递报进来。这一来草上飞余忠未免的稍一失神,跟着这运用沙门慧剑的连续进招的正是聂紫云。修缘剑势来的非常迅疾,用了手“白蛇吐信”剑招递得分明。余忠是用铰钢劈水刀往上一斜身,左足点地,右手刀“凤凰单展翅”往外一展,立刻刀奔修缘的剑身往外一荡。在刹那间,所拆的招术,全是一沾即走,绝没有在这一人一剑一招上随着变化,哪知这次这位少师父竟在余忠的刀递出来的功夫,倏然的把剑往回下一撤,立刻剑锋往下一沉,身躯往外纵;随着往下一煞腰,左手的剑诀往外一展,右手的招术变为“孔雀剔翎”立刻向余忠的右胯斩来。余忠的刀已斩出,手底下又用的力大一点,猝然间变不过势来,只有拼命的往左一纵,已被剑尖扫在了右胯上。虽则闪避的快,已经把中衣划破,自己没走开,人家这位修缘女弟子已经身随剑走,剑招用上,人已走开。这一来,草上飞余忠又羞又愤。绝不容人稍有迟疑的,这两位女弟子又攻到,正是七弟子修慧。余忠也是十二连环坞有名的舵主,哪能覥颜再接招,立刻把铰钢劈水刀撤回来,往后一纵身,喝声:“我余忠已领教少师父们的剑术,我是甘拜下风。”自己说了这话,面红耳赤的羞愧不敢抬头,退回抱月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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