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了一回酒,同了两个少年狂放的朋友,跑到顾家,立定了脚,道:“要见见你家节娘。”
顾家回说:“有客包着。”
徐三大骂起来,惊动了张三监生同杨先生走出来。
只听见徐三骂道:“新家巷张三乌龟,他的老婆被我几乎射死,老婆还是我包过的,难道他包的小娘儿,不容我一见 我们打进去,不怕他。”
张三监生,气的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杨先生道:“你且进去,等我同节娘见他一见,打发他去便了。”
张三监生依他言语,自家气忿忿的进去了。杨先生同顾节出来,见了见徐三。这徐三千不说万不说,只说:“这姊妹不如张三娘子。丢他在家接客,自己在此包妓,岂不是舍了黄金抱录砖?”
扬扬的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杨先生同顾节进房,张三监生扯杨先生在天井里,低低的说道:“我离家太久,像是我家不良之妇,走错了路了。我左右进场也没用,监期又将满了,不如告了假,快些回去。”
杨先生道:“出来一场,还该进场走走,胡乱涂几句在卷子上,只要不贴出来罢了。你不知道,尽有比你更不通的也都进场哩!况你令政,正经不正经,也不在乎这几日。回去也不消张扬,伤了体面。只把内外关防,十分严紧,自然清净了。”
张三监生依他言语。
完了场事,在祭酒那里告了假,买了些送人香皂等物,雇了一大浪船,往苏州进发。顾节只为包久了,倒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送至水西门外,掉了几点眼泪,才别了自去。张三监生一路气忿忿的,思量回家把夫纲大振。又忽然自想道:“也是我在南京丢他空房独守,故有此事。须大家认些不是。”
路上行了四日。
到得家里,正是八月二十日。三娘子连日赏中秋,狂荡坏了身子,下午昏昏沉沉,睡在床里。听见说相公回来了,只得勉强爬起来。
张三监生虽然怒气冲冲,且不说出。一个作了揖,一个回了福。三娘子问:“一路平安么?”
张三监生道:“家里丑声直传到南京,几乎气杀,有什么平安?”
三娘子红了脸,不敢则声。张三监生海叫一声:“收拾些酒肴出来,我与杨先生吃。他吃了还要回家去哩!”竟走出去了。
三娘子一面收拾酒肴出去,一面叫张俊问他,为何相公发恼 张俊把骑马徐三秀才的话,学了一遍。三娘子道:“他往南京差不多一年了,我后生娘子,也十分怪不得我。拼着大家闹一个开交。”
张俊道:“娘娘既有些不是,还该忍耐些。”
三娘子打发了酒饭,到书馆里去准备要与丈夫放泼。那知张三监生竟在书馆里睡。只把厅后腰骑门,一具锁反锁了。直到早起才许开。三娘子这一夜,怕他蓦地闯进来,也不敢在旁门里招揽人进来睡。正是:纵教掏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三娘子暂时丢过一边。且说杨先生久不在家,身边落得百来两银子,打帐回家,恢扩房屋,置些家伙,脾胃一脾胃。谁知走到家里,原只得两间小屋,一间做房,一间客坐。在门外正待敲门,忽听见里面男人声音,在那里说话。杨先生立住了脚,细细一听,听得男子道:“我和你快当些弄弄。明早我有事,今夜要回去的。”
婆娘道:“我偏不许你回去。”
杨先生听了这话,忙把眼在门缝里一张。只见他的老婆,坐在一个男子身上,像个下身不穿裙子的。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三两脚把门踢掉了。那男子在半明半亮里,飞身乱跑。杨先生抢将入去,两个扑地一交,都撞倒在地。急急爬起,男子已跑去了。
杨先生大叫如雷,把老婆打了一顿,把也摔了几摔,骂道:“不长进的狗妇,为何做这没廉耻勾当?”
老婆道:“独自一个实是难熬,你不晓得张三娘子,一夜搞个好几个,我算什么 瞧你这副德性,常年累月的不在家,难得有人上门,帮衬着你的,总该谢了人家,你发甚么脾气?”
杨先生道:“狗的,我倒个八辈子的霉,碰到你这个婆娘,真是家门不幸,今天不是你滚,就是我走!”
老婆道:“我住惯了,我不走,随你走得多远,任凭你走好了。”
杨先生二话不说,一脚踢开边上的板凳,气愤愤的迳往门外走了。
且说张三监生家隔壁,住着一个秀才,姓朱,也是个好色的。自从外地探亲回来,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就在自家隔壁,不时地动了念头,想方设法要勾搭上手。
一日,从张三监生家门口闲步走过,被张三娘子瞧见,一下子心花怒放,两个人眉来眼去,好不与头。朱秀才调转头去,正想说话,乍见张三监生踏出门,正往外出来,吓得他赶紧走回家去,自叹万分。
再说张三娘子看在眼里,想道:“掉在嘴边的肉,怎又被溜掉了?”
进得里来,见着内房一个小伙子在那顽耍,走到跟前叫道:“你来,你到隔壁街坊去探听那位相公是谁?”
小伙子道:“隔壁是位朱秀才,刚从杨州探亲回来的。”
三娘子道:“你去请他来侧边门口说话,我赏你一些好处。”
小伙子二话不说就出门了。
朱秀才听见叩门声,出来见是隔壁的小厮,两人问暄后,小伙子传了话,朱秀才道:“夜晚一定来。”
小伙子回来跟张三娘子说了。晚饭用毕,回房时,再要小伙子去说一声。小厮去后回来,迳到张三娘子房来回话,见着他妖媚抚人,自个也动了火,道:“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该给我个好处才是。”
小伙子急得很,迎上前搂着张三娘子摸,三娘子骚痒难当,也顺手拨弄着子小伙子的,正准备大弄一番,听着有声响走近,小伙子惊吓道:“是朱相公来了,糟了,透相了怎么处,他来了,怎么肯去?”
三娘子心生一计,回身对小伙儿道:“原来是自家相公,你可躲在床后,丫头文璧床上。我家相公弄过了,常常出去的,我再来请你。”
小伙子依言,往丫头床上去躲。他两个倒是一对成双,不消说了。
三娘子放了朱秀才进来,朱秀才一把抱住,就要弄弄。三娘子道:“我家相公今夜定然进房的,你弄弄就去,改日再叫马修痒请你。”
朱秀才不由分说,把三娘子推倒在床。乒乒乓乓大弄起来。这朱秀才是个极会弄的,却因色欲过度,犯了色痨,这一夜有了几分酒,见三娘子标致风骚,狂兴大发。
弄到三更时分,三娘子只觉得他,沉沉重重压在身上,竟不动了。下面的精滚滚流出,心外都有。三娘子慌了道:“不好了!是走阳死了。”
不敢推他下身,只管口对口打气,半晌也没些动弹。没法了,轻轻卸他在外床,自己爬起来。只得叫那小伙儿与丫头文璧,把旁门开了,抬他出去。凭他活与不活,也顾不得了。
小伙儿道:“娘娘,弄死了个人,亏我帮衬了出去。须把我些东西,灭我的口。”
三娘子只得把五十两一封银子,递与了他。约他改日再来。小伙儿怕是非,也不说与人知,再也不来了。
朱秀才竟死在里。这里紧紧闭了门,足足十来日不敢开。朱秀才家只道是醉死在路,收拾殡殓,没甚话说。只有文璧丫头心上怏怏,思量寻个空儿要与张三监生说。
只因张三监生,自恨不读书、不长进。请了个饱学廪膳秀才龚先生,早晚在馆读书,指望上进。每月只进房与三娘睡一两夜。腰骑门依旧夜夜锁的。三娘子收拾了外房,铺一张凉床。若是张三监生进来,反同他在凉床上睡。因此大床板壁的门随时开启,再不知觉。
光除似箭,日月如梭,儿子已长成五岁了。奶姆被他老公来吵,要领他去。
三娘子留他做帮手,那里肯放他。又与了他老公银子十两,再雇二年。从此满苏州城里,那年少的标致的,或有会斡事的,只怕也没个不与三娘子弄过。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