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多想了,也许师傅入魔后同她一起坠入火海灰飞烟灭,被驱魔剑驱散了灵魂,就真的灰也飞烟也灭了。
“妳这发呆的性子还是没变。”似乎是等得久了,迟迟见她未有回应,他又开口道。
雪衣踩着凉凉的石面步上桥头,两人将彼此都打量了一番。
生了孩子之后的她,更添了些妩媚。
上官凤玄不由看得片刻失了神。
“本王没想到,妳竟能击退西夷国七十万大军,实在另本王刮目相看,只是更令我意外的,是本王没想到老八会活着回来。”说完自嘲的笑了笑。他放她去边关,本是不忍心见她伤心若斯,放她去见见老八最后一面,竟没想到她将老八救了回来,还带回来一双女儿。
雪衣略尴尬的一笑,说:“四郎当初的恩情,雪衣此生都不会忘。”
他掀了掀唇,“是么,既是恩情,理当图报?”
雪衣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愣了半晌,他笑了起来,靠近她两步,只再一步,他就贴上她的身体,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妨踢到石面上不平整的鹅卵石,就着身后拱桥下滑的坡度惊呼一声向后仰去。“当心!”上官凤玄长臂将她揽回,一个轻轻的力道将她贴在胸前。
“妳如此慌乱,莫非刚才的感谢之情都是假的?”
“我......”雪衣推了推,他没有松手,她目光闪烁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之际,上官凤玄的余光掠过她肩膀飘了一眼远处回廊底下所站的人。
“王,王爷!”
此时回廊下,阿碧同一群宫女纷纷就要出声请安,上官凤澜扬起一手制止了她们下跪的姿势,阿碧见上官凤澜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而刚才桥头那一幕,想必王爷是看见了的,想到这几日雪衣跟上官凤澜还在僵持的局面,阿碧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
又静静的看了会,看雪衣同上官凤玄站在那桥上聊了起来,上官凤澜沉着面色,默然的转身离去,并吩咐说不必告诉雪衣他刚才来过。
阿碧瞧着上官凤澜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
知道上官凤玄说得不是正经的,雪衣才放下心来,又与上官凤玄聊了一会,难免说道朝堂册立新帝一事。
这时她才从上官凤玄口中得知,上官凤澜有意要让上官重莲坐上那帝位。
雪衣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在上官凤澜的心里,一直崇敬着他一母同胞的皇兄,也认为皇位本该属于他皇兄的,既然如今皇兄留有一子,这帝位便该是传给上官重莲的。
其实说来,雪衣希望上官凤澜能当上皇帝,因为她了解他,他是该九五之尊的人,东陵有他,相信百姓会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而上官重莲终究比上官凤澜少了一分掌握全局的泰然和自若。
且依上官重莲的性子,大抵并不愿被皇位所拘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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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分,雪衣从噩梦中惊醒,她习惯性的扑向旁边,却扑了个空。
自从上官凤澜复活以来的每个夜晚,她还是会不停的做着失去他的噩梦,毕竟那半年的生死离别太让她痛彻心骨,非一朝一夕能忘得了的。
摸着身旁冰冷的床位,雪衣心里滑过淡淡的哀伤,忽然,她抬起头,发现床头上悬着一盏灯笼,与宫中别的灯笼大为不同。
那灯笼做工不大精致,薄薄的纸面上什么图画也没有,什么诗句也没留。
暖暖的光线透过那薄薄的纸面淡淡照着她的脸。
心里一动。
雪衣起身下床,立时有小宫女掌了灯进来,她披上一件披风,又拿了一件上官凤澜的披风走出寝殿,一直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小喜子正打着盹儿,想是近日来也累了,见了雪衣深夜来此,一个激灵便醒了,忙要请安被雪衣制止,雪衣道:“下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小喜子不敢走。
雪衣又再说了一声,小喜子才领着人悄然退下。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迎面有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
待她寻到里间,只瞧书架下方的地面上,一堆酒壶之间,上官凤澜喝得两眼浑浊,懒懒歪在一角。一腿弯曲支着,手里提着酒壶搭在膝上。
她蹲在他面前,将披风与他搭上,沉默望着他,端起一壶酒灌了一口。
“对不起,那日我不该说那样的气话来气你。”
她见他双眸深陷,脸颊憔悴,短短几日便消瘦了一圈,心里已经万般不忍。
屋子里只桌案上她端进来的一盏灯,昏暗的角落里他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浑浊腥红,覆盖了一层浓浓的酒气,那浓厚得让人窒息的目光将她盯着深深望了一眼,忽然大臂一展,搂她入怀,她应声倒在他腿上,充斥着酒味的唇舌一股脑霸道的侵入她惊愕的檀口。
深深揉着她的唇,以唇揉着她的脸,又埋在她发丝里呼出沉重得让人迷醉的气息,抱着她的力道甚至有些蛮横。
她轻拍他的背:“凤郎,原谅我,我只是害怕失去你我的孩子。”
他将脸埋在她颈子里,闻着她发上清香,嘶哑的回应她:“这几天不回房,是想着妳在生气,也许不想看到我,可我怕妳噩梦醒来后害怕,便在床头悬了一盏灯,又怕灯太亮妳睡不安稳,所以糊了三层纸面,只愿今后妳记得,有它在地方妳就能认识回来的路,永远不要迷失方向,知道我一直都在等着妳。”
哪里待他说完,雪衣用力反将他抱紧,湿热的泪滚落脸颊。
该怎么割舍,该如何放得下手!
“凤郎!凤郎!”她只能一声声唤着他,紧紧抱着他感受他的温度和味道。
他的手指冰凉,骨节分明,眉眼间丝丝滑动,他的指尖一点点舒展她的眉弯......
本该是彼此温情的一刻,然而此时——
“不好了!不好了!”
御书房外惊呼声乍起,在这深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雪衣只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仿佛什么遗失了一般,从那宫女慌慌张张的惊呼声中听出一股莫大的不安。
上官凤澜将她搀起,一群的宫人哗啦一下滚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雪衣先冲上来,直觉的急忙问道。
上官凤澜冷着眉,扫了一眼那群宫女和随后闻声闯进来的小喜子以及一群侍卫。“发生了何事,深夜里如此匆匆忙忙!”
“不、不、不好了!”只见那一群的宫女从入门起便跪趴在地上,抖得如凋零的落叶,支支吾吾,咯咯哒哒了好半晌也没人能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一旁的小喜子直吆喝:“嗨!妳们倒是说句话啊!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那群宫女口倒是不结巴了,却一个一个叩头请罪,“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奴婢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小喜子一跺脚,手里佛尘一扫:“快说,到底出了个什么事,再不说,都不要脑袋了!”
宫女堆里这才有人战战兢兢说道:“启,启禀王爷,启禀王妃,不,不悔小郡主她,她,她——”
“小郡主怎么了!?”小喜子拔高了一个音调。
雪衣登时把手一握,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心里那种极大的不安如擂鼓敲在心底,那宫女被小喜子唬得一颤,一句话滚了出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方才夜间看看小郡主是否尿了床,这一看才发现,小郡主——没,没,没气了!”
屋子里灯火旋啊旋,所有的人和物都不停的翻转——翻转——
雪衣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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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悔的劫,帝京的劫,雪衣的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