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如盅,一字一句,敲进她沉痛的心中,泪水更加放肆。
“我……我怕……”
盈水紫眸转向场内拼斗的人,刹那间天山崩地裂般的炸响,来自他们头顶,不知为何顶穹下居然有雪亮的青筋迸闪,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半空中飞浮的银袍人影张开手臂手掌,一把银色大刀从中孕生而出,伴生着银刀而出的是一道更加强劲不可挡的螺转气流。
伊瑟当空不知说了什么,提剑冲杀上去,招招精荡,处处夺命,分毫不留情。刀剑相撞,每每发出狮吼虎啸,两条人影于空中翻飞腾挪,当真难见高低。寻常人等只在短兵相接的一刹能看清二人身影,其余时候皆如雾里看花,只见着一银一蓝两影,快如闪电,疾似流星,忽上下忽左右。
锵啷一声,伊瑟竟将阿刹压回地面,阿刹的大刀刃滚动着一股白色焰影,映着他有些苍白得异恙的脸色。
她仔细一看,阿刹的胸口,似乎正由里向外渗出丝丝红晕,那并不像是在刚才打斗中受的伤,那么这是……一定是那晚被索罗斯所伤,至今仍未痊愈。
她欲上前,却被他紧紧扣在怀中。
“贝儿,不行,你进不去。”
“不不不,你不明白。阿刹曾经为了保护我不被索罗斯所掠,受了伤,现在还没有好。他现在这么激烈地打斗,已经引发旧伤了。我不能……”
她突运紫息,要振开他的禁锢。岂料他比她更快地释出真龙之气,将她的紫息灵气生生逼回尽噬。她惊惧地瞪大眼,看着他冷冽的黑眸,那里的不容妥协坚如千年寒铁,一根一根,紧刺进她的心眼。
“你怎么……”
那里的深寒滑进心口,她惊问,却不料劲后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面容一整,将人儿交给了阿伦。水儿随护,迅速离开了现场。回转于武场上,他暗暗向老爷子打了个手势,老爷子立即过来,耳语片刻。却在交谈空档,看到一直静观场上动态的冷天烨起了身,随后坐另一面的盅王也起身离座,尾随冷天烨而去。
阿伦抱着贝儿出了龙轩堂,走天廊回紫菀,未料刚跨脚进廊,就见一身雪袍的夜银希。
“少主,您怎么?”
夜银希挥了挥手,没让他说下去,“我不放心,还是由我亲自送她回去。”
“是。”
阿伦将贝儿交到银希手中,突然水儿大叫一声,他一怔立即收回手臂却已太迟,紫人儿已经落于其手,对方挑着一抹完全陌生的笑迅速向后飘移。他想上前抢人,才跨一步,却突然陷入一片黑雾中,身后传来水儿的娇斥怒喝。
“快追上去,决不能让贝儿落在他们手上。”
阿伦拳头重重按上胸口,一股奇异的蓝光瞬间迸射而出,驱散迷雾,他冲出去,但为时已晚,空空的天廊,无甚人影,只余一条飘然若絮的雪白云带,于地面婉蜒向前,轻轻荡漾着空寂。
“啊……”
水儿尖叫,兵器相搏声刮痛了耳膜,他咬咬牙转身去帮水儿。与水儿缠斗的竟然是蓝袍的索罗斯,水儿击出一道道利刃般的冰剑,却每遇索罗斯而化。他逮住索罗斯空隙,抽剑砍上去。
剑峰划过了索罗斯的劲侧,却将他一直隐掩的斗蓬掀撕开,斗蓬下的面容令人惊吓莫名。
“孟青州?”
那五官分明就是失踪许久的通古斯城的定远将军……孟青州。但,此刻的他,面容褐黄,青色血管迸出皮肤,更可怖的是,他的头顶生生裂开,长出一只狭长的竖立的血眸,眸中眼珠正一收一缩,阴诡至极,却也恁般熟悉。
他们齐声喊出索罗斯的名字时,他突然一怔,但下一瞬,那只头顶的红眼珠子一转,他浑浊的双眼再起杀机。
这时,楼下人似乎听见上面的打斗,陆续赶上来了。索罗斯见掳人目的已经达到,再缠斗下去,情势不利,立即虚应几招,跳脱后退,拉上斗蓬覆上面目,飞跃离开。
水儿一见,立即飞身追上。向阿伦丢下一句,“我去追踪,你快去报告少主。”身影已经消失于茫茫烟云中。
昏沉迷蒙间,只觉呼嗥尖哨声不断刮擦过耳畔,轰轰隆鸣声由远及近驰荡而来,阵阵风刃磨得脸颊轻疼。她在什么地方呢?回宫了吗?为什么四周这么吵?
浓稠的腥咸漫过鼻端,她猛地吸口气,努力睁开眼,一看,竟见乌浓滚滚的夜空中,坠下密密匝匝的泪形小箭,一柄柄敲打在她细嫩的面上,迅速浸湿她的面颊,滑入衣襟,寒意顺着冷雨的路迳为狂风刮进心口,轰然炸响的雷鸣,伴着条条青骨游走在那片似近在咫尺的黑色天空,那一瞬间的闪亮,让也看清了自己身处之地,是一艘四桅大船。
正确说来,是一艘正迎风破浪,不知驶向何方的大船。她被绑在甲板上,指粗的麻绳将她从腰际,双手背后,一直捆缚到肩头。
啐,当她是粽子不成!捆成这样儿,绑她的人多半心理扭曲,否则对待她这种身份尊贵的俘虏,至少给安排个牢房什么的,也好过放在这甲板上任风吹雨打电闪雷轰的。要是一不小心,一电劈到她,他们不是白搞一场,给银希发现后必然死得极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