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叶子盯着场边闭目调息的顾荣,手心里不知何时已全是汗水,她无法忽视他过分苍白的面容上密布的汗水,以及他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宇。
一个轻易不会皱眉的人到底要多痛,才会无法自制的在人前显露。
“顾荣可不是只能供人欣赏的病猫。”贺斩风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能让我真心佩服的人是不会败的。”
叶子还没等开口,右手也被人抓住。
“哥哥一定可以的,他从没输过!”
“嗯,他会赢!一定会!”叶子紧紧回握那只和她一样湿润的素手。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情,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胜唏嘘。
只见,南兆质子寒殊不知为何走到场中,更有两名侍卫上前绑了他的双手,并用一根多股粗绳将他吊起,半悬于空中。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又有几名侍卫搬来一口巨大黑锅,里面倒满微黄晶亮的食油,最后在下面支起火堆点燃。
火势凶猛,不一会油锅就翻滚沸腾,冒出滚滚白烟,直逼距其一米高的南兆质子。
皇帝再次宣布新的规则——
“比试开始后朕会命人点燃那根绳子。”皇帝指了指用来吊住寒殊的那根粗绳,“谁能赶在寒世子掉入油锅前救下他,即为本次的武状元。如果都没有救到……”
皇帝扫向已在场中站好的二人,勾起唇角,略带歉意地道:“就只能给他殉葬了。”话峰再次一转,“但是,如果你们为了救人而故意相让或不分胜负,那朕就成全你们,由你们代替他享受被油炸的滋味!”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须臾,全场哗然,就连顾将军都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太子慕容昭更是失手摔碎茶杯,他快速扫了眼场上的顾荣,一咬牙刚想上前求情却不期然对上父皇冰冷狠戾的视线,心下一颤,不由将已到嘴边的话又一字不剩地咽了回去。
父皇是认真的,且不容置喙!
而叶子在听完后整个人都呆了,顾欣更是吓得差点晕厥,幸好被慕容雪及时扶住。
贺斩风恨声道:“那个混蛋又做了什么蠢事,居然让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他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够!”
叶子也第一次深刻领悟“伴君如伴虎”的含义,不论你在人前多风光,都可能因为皇上的一句话——灰飞烟灭。
再看被吊在半空中的寒殊,只见他神情平淡,似是根本没听见皇上说了什么,他始终都一言不发,甚至嘴边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心死如灰,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另外两个因他受到牵连的人要如何抉择呢?叶子心乱如麻,真是即同情他,又忍不住怨恨他。
这时,台下突然一阵骚动。
叶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侍卫状若疯了一般向台上冲去,可惜还未等他跨上比武台就被斜刺里闪出的御前侍卫团团围住,没几下便动弹不得。这还是皇帝暗中示意,否则他就算不死也难逃重伤。
叶子认得,他是寒殊的贴身侍卫——鬼面。
这已经是她这段时间第三次见到他了,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确切的说是对那个面具。
啊,她记起来了!
四年前,她从醉心楼逃跑时曾被一个带面具的男子撞倒,当时那人就带着这个面具,还十分不屑地扭头就走。叶子直到现在想起,还十分窝火,当年要不是他碍事,她怎么会阴差阳错成了将军府任人搓扁捏圆没有半分人权的卖身丫鬟?!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是自己没注意先撞上去的。
只不过,她又细细瞅了瞅已被捆成粽子的鬼面,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十分违和。
然,就在叶子胡思乱想之际,场上形势大变。
比试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就连贺斩风都不禁为顾荣捏了把汗:“糟糕!顾荣先前体力耗损过大,此时若要强攻实属勉强,可若一味防守那无异于束手待毙,还有那该死的绳子!”
叶子心中一紧,果见绳子已被点着,且已有二三股被烧断,腕粗的绳索只剩几根藕断丝连,还要负担一个人的重量,形势不可谓不危机。
场上打斗陷入胶着状态,顾荣的动作越来越不稳,不知何时嘴角竟染了血迹,又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触到场边,就在顾欣和叶子快急红了眼时,四周突然暴发出一阵尖叫,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寻声所见,那根吊着寒殊的绳索,唯一仅剩的一股正在以即慢又快的速度断裂。
下一秒,所有人都似被人掐住喉咙,心跳骤停,圆睁的双目满是惊骇——
只见,寒殊似划破天际的流星,笔直而无可逆转的从高处陨落。
然,他如玉的面庞却依然挂着那抹浅淡的微笑,双眸平静地望向台下御座之人,而此时他的双脚已然落入滚烫的油面,迸发出呲呲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