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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缩在后门外台阶上的正是那日她跟踪清澜到一荒废的宅院中,被清澜救助的乞儿之一,豆豆。
从他口中叶子得知,今早他们几个在乞讨时遇到骚乱,碗也丢了,人也有受伤的,好不容易讨来的铜子也剩不下几个,正当他们沮丧地往回走时,眼尖的豆豆忽然看见地上有个很精致的钱袋子。他们凑过去一数,里面竟有不下百两纹银。
如此精致的钱袋和这么多的钱,想也知道丢钱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官吏。他们本来也害怕被人发现惹祸上身,但人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往往就会变得贪心,又见四周无人注意他们,于是就存了侥幸悄悄拿走了。
谁想,他们刚回到住处正在乐呵呵分银子呢,突然有几个身材魁梧像家丁模样的人闯了进来,手里更是牵着几只恶犬对着他们就一阵狂叫,那样子简直恨不能立刻冲过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们吓坏了,丢下手里的银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只听有人说了一声,“咬死他们!”便不由分说地指挥那几只凶狠的恶犬扑上来咬人。
没人理会他们的哭喊求饶,院中除了惨叫狗吠,就是一声声冷笑,“你们真有胆啊,连二爷的钱袋也敢偷。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垃圾,赶明儿谁都敢在我赵二爷的头上撒尿了!”
叶子顿悟,敢情他们惹上的是京城最大赌场老板赵一霸的二儿子,赵德贵。而赵一霸的大儿子正是京城最繁华的风月场所楚秦馆的幕前老板,赵德富。
传闻,赵一霸的妻子是在他最困难时唯一肯搭把手帮他的,所以在赵一霸功成名就后竟特意回来求娶,之后他们又经过多年的奋斗已经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并育有二子。可惜,其妻却因病于幺子一岁时过世。
这赵一霸也是个长情的居然一直未再娶,且对两个儿子宠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简直比皇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也造就了如今的京城三霸。
叶子感觉头有点大。这些人哪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更别提自己还不如要饭的,连个贱民都算不上。
叶子叹了口气,挑眉:“他们现在在哪?还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豆豆小脸一下通红,吭哧瘪肚地道:“他们进来时我、我正在房后尿……小、小解。现在大家都被坏人抓走了,说要关进府衙杀头!”
叶子一头黑线,敢情他是躲着没敢出来。不过,杀头倒不至于,但屈打成招,终生禁闭或是落下残疾倒是极有可能。
只是,这事清澜又能帮上什么帮?比金钱,没人多,比权势,人家是地头蛇,叶子想想觉得头更疼。
豆豆倒是个机灵的,一见叶子犹豫,就在那儿一个劲磕头求她。
叶子被闹得烦了,就敷衍了两句,让他回去等消息。
叶子也是苦过来的人,这种事情自然见的多了。在她的记忆里,那些孩子因命运所迫虽不说有多良善,但也从没作过恶,仍保有纯洁之心,他们如若因此遭遇不幸,委实可惜了。
当然,叶子并不是多事之人,不知便罢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叶子思来想去,只有厚着面皮去求那个唯一有能力又有希望帮她的人。
叶子匆匆回到芊卉居,可到了那人门前,叶子又迟疑了。
不想,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淡漠的“进来吧。”
让叶子醒神的同时,却也心中一酸。上一次她也是这样在门口犹豫了很久都没敢敲门,记得那天好像是……七夕。
因着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叶子进去时本没报多大希望,还想要如何说如何求如何赖,可结果顾荣听完后,只“哦”了一声就爽快地应了。
叶子一时愣在那里,直到顾荣让她回去,她才连忙道谢退了出去。
近傍晚清澜才一身疲惫地满载而归,还不等他喘口气就被叶子堵在门口,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们又一起赶到小要饭的住处。
可还没进院,就听到里面又是哭又笑,热闹的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团聚一般。
清澜与叶子面面相觑,等二人进去后齐齐呆往。这一地的狼藉,一院的“花猫”加“伤兵”,是怎一个凄惨了得。
清澜赶紧为受伤的孩子治疗包扎,临走又细细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最后留下一袋钱让他们买些骨头补身子。
那些孩子拖着病体互相搀扶着非要给他们磕头,千言万语的感激均化作一张张稚嫩童颜上的晶莹泪珠,剔透而耀眼。
当他们返回将军府时,天空已经张开缀满繁星的黑幕。清澜没有回房,而是打算与叶子一起向顾荣道谢。
能如此迅速,并且悄无声息地顺利救出那些小要饭,不是顾荣还能有谁。
但结果不止那晚,一连三天顾荣都没有回府,清澜和叶子预感事情可能不太乐观,后来经多方打听,他们才终于知道个大概。
原来,顾荣帮小要饭脱罪的事,先是被顾将军得知,后又莫名被人捅到了皇上那里,指责顾将军纵子徇私枉法,以大欺小。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此次顾将军竟是揽下所有过错,并坦言此事是他授意顾荣去做的,倒是将顾荣摘了个干净。
而皇上对赵一霸一家也有耳闻,自然明白此事双方都有错,便罚了顾将军半年的月俸和加收赵一霸半年的赋税,算是了结。
当顾荣再回府时,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定是受了大罪。一脸的苍白憔悴,满眼的血丝。
叶子多次想跟他当面道谢,无奈都被他拒之门外。
她知顾荣心中有气,也清楚将军这回之所以肯帮他说话,无非是碍着临近的婚期。
只是有一点,叶子始终没想明白,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背弃她,那为什么还会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地帮她?
是补偿,还是什么。但不论是哪一种,叶子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日,叶子找到清澜问那些孩子的情况,并将从顾家小魔星那儿顺来的金笔递给他。
“把这个当了换些钱,让他们搬离京城吧。赵一霸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清澜同意叶子的看法,但却没有立刻接过东西,而是牢牢锁住她的眼,问:“你舍得?”
叶子扭头,回避清澜探究的视线,淡然道:“没什么舍不得的,天意如此,我认。”
清澜沉默了片刻,叹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没必要做到这步的。”
叶子似自嘲般笑了笑,放下金笔,潇洒地转身摆手:“就当我想积德行善吧。”
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人儿,却为何总要假装坚强。明明是该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明珠,又为何总逼迫自己承担不属她的责任。
清澜慢慢拿起桌上的金笔,只觉万般沉重,半晌才轻轻叹息:“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为你达成。”
此时北月的京城,在一些人急于离开的同时,另一些人正在接踵涌入。
一个繁华的城市,最不缺少的就是过客。巧的是这批过客都是奔着将军府而来,为了参加北月拥有兵权最多的两个将门之后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