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没一句实话,所以她要近距离观察,眼见为实。
只不过,看着顾荣每日不断新增的伤口,叶子知道自己的心在动摇,在一点点恢复知觉,淡淡的酸,隐隐的痛,熟悉而悲哀。
这日,叶子例行给犯人检查身体。当轮到顾荣所住的房间时正好赶上每月一次的洗澡时间,但让她意外的是当所有人都蜂拥跑去洗澡时,明明以前最爱干净的顾大少居然和一个满脸凶相浑身煞气的壮汉稳稳地坐在床上,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们一样。
叶子听说那壮汉以前是个江洋大盗,名叫李虎,几日前他才刚落网被判到这儿服刑的。平时很少见他说话,叶子也不太敢招惹他,每次只随便给他把把脉就赶紧闪人。其实也不能怪她敷衍,谁叫这人壮得跟牛似的,想有病恐怕比登天都难。
而顾荣此时正靠在床头,用一个尖端被磨得非常锋利的小铁杵在一个木头上刻着什么。
叶子寻思,以前也没发现他有这嗜好和手艺啊,于是就好奇地问他:“你在刻什么?”
顾荣将手中的木块凑到她眼前,不答反问:“你看不出来吗?那我还应该再用心多练练才行啊。”
对面床上的李虎听了嗤笑:“你们这种人最喜欢穷谦虚,虚伪!”
又一挑眉对叶子道:“这里谁不知道,他一有时间就回房窝在床上刻木头,没日没夜,都不知刻多少个了。”他伸手指了指顾荣的床下,“你看到那个大袋子了吗?”
叶子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就听李虎接着揭短:“那里面全是他刻好的成品。”
“都是么?!”叶子惊恐地盯着装得圆圆滚滚的大袋子,照他手中木头块的大小,这得刻几百个呀!
“我可以看看吗?”叶子不知为什么就问了这么一句。
顾荣忙里偷闲地抬起头,微微一笑:“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好,我再改。”
“哦。”叶子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奇怪,只专心蹲在地上解袋子。
当绳子打开的瞬间她还来不及阻止,里面的东西就洒了出来,那一刻叶子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连心都在颤抖。
整整一麻袋全是一模一样的木头兔子,那精细的程度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怎么也想不到是由人经年累月仅凭记忆一刀一刀雕刻而成的。
硬要说它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木头的颜色不一样。有的颜色微微泛黄,应该是早先刻的,有的颜色黯淡,可能总被人拿出来抚摸,细心的叶子还发现有不少木块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血渍。
叶子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口,咬唇问:“你……很喜欢兔子?”
顾荣手上没停,笑着道:“她是属兔的,从小就喜欢,她最宝贵的那枚玉兔是她爹六岁生日时送的,至今还挂在她的颈上。喏,就是这个样子的,可爱吧。”他用枯瘦的手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兔子,眼中竟带着丝讨好和期待。
叶子僵硬地扯扯嘴角,直视他手中初见轮廓却尚未成形的木块,双手隔着层层衣服紧紧揪住胸前的玉兔,涩然地问:“你们从小就认识,是青梅竹马吗?”
“嗯……”顾荣想了想,“算是吧。”
叶子皱眉,很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尴尬,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时,旁边的李虎却帮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算是?”
叶子顿时觉得李虎也不是那么可怕,而且也有那么一点可爱。
顾荣轻叹口气,终于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幽幽望向窗外苍白的天空。
“她大概不记得或是刻意遗忘了,其实我们两家的父亲是义结金兰的兄弟,第一次遇见是我和父亲参加她六岁的生日宴会。后来她家遭变故,再次重逢时她十二,虽然她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可爱的陶瓷娃娃。可是……她却没有认出我,一直都没有。”
叶子震惊地瞪着顾荣的侧脸,心跳快得似要破腔而出。原来,他竟早在一开始就认出了她,但却一直没有揭穿,还一直配合她——装失忆!
“后来呢?”叶子面色阴寒,强压着宰人的冲动。
“后来……我一直注视着她,看她快乐的疯、幸福的笑、委屈的哭、气愤的吼、伤心的痛、绝望的恨……我想告诉她,我从没忘记那个约定,但是……她已经不再相信了。”
叶子想起顾欣曾说过“哥哥心中一直装着一个人,所以他对谁都不动心”,那时她还不以为然,以为顾欣在说笑。
“现在她人呢,我怎么没见有人看过你?”李虎再次适时地插嘴。
顾荣回头,苦笑:“她恨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来看我。何况……她不知道我还活着。”
那样凄楚的笑容,不仅让叶子心痛,就连李虎都受不了,跳下床,边往外走边道:“不管谁对谁错,如果连死都不能抵销的恨,还是忘了吧。这样,你和她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