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虽然每天傍晚她都会尽力帮他把伤口附近的腐肉刮净,但经过入夜的酷刑和翌日干活时的折腾,不但伤口的数量会成倍增加,就连原本渐好的伤口也会再次撕裂,嵌进大量脏污的沙石和泥土。后果就是腐烂的地方不断扩大,恶臭的脓血往往渗透衣衫,一掀之下带起一层皮肉。
每每这时,叶子都忍不住落泪,心如刀绞。
每每这时,他就会温和一笑,安慰道:“算了,不用管我。没关系,已经不痛了。”
是不痛,还是麻木了?
“为什么坚持到现在?即不寻死,也不反抗,更不求人相助,你这样活着不累吗?!”叶子忍不住咆哮道。
顾荣明显一愣,似意外她的激动,但只一会儿就又恢复淡然:“我是罪人,既然上天愿给我赎罪的机会,那这一切都是我应受的,怎么样都不过分。”
叶子气极,冷笑:“你这是自我作贱,懦夫的表现。”
顾荣不以为意,幽幽一笑,眼中似藏着某种刻骨的情谊:“有人曾许诺过,只要我如此多活一日,他就保证不会骚扰她,还她一片安宁的晴空。”
这个“她”是谁,她不难猜出。而另一个“他”,只略一琢磨便浮出水面,不是现在的刑部侍郎宋刚,又会是谁!
原来,不止大仇得报,就连她现在安稳惬意的生活也是他用命换来的。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欠了他许多,而他却早已还清。
现在仔细回想,以她对顾荣的多年了解,当时只有九岁的他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被人利用而已。
不知者无罪,她不该迁怒他。而感情的事亦不可勉强,她不该恨他。
想通所有症结后,她决定要救他!
当慕容昭再次来找到叶子时,见到的就是神情坚毅,一脸坚定的她。
“你考虑好了吗?”
叶子目光坦然,不卑不亢地反问:“你能保证此法一定有效,并不会后悔吗?”
慕容昭摇头苦笑:“我对你如何,你真的感觉不到吗。”而后,正色道,“想救他,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借我大婚之机,求父皇下旨‘大赦天下’。”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太子妃吗?”
叶子不再迟疑地轻声回答:“我愿意。”
因为,慕容昭不能在外逗留太久,而叶子也不忍顾荣继续受罪,所以二人快速打点好一切,决定即日启程回京。
临走前,慕容昭陪叶子来到矿场,傍晚时分广场上已没有干活的犯人,但从各处残留的血迹仍不难想像这里的残酷。
“我在外面等你,快去快回,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镇上过夜。”
“好。”叶子接过慕容昭递给她的药箱,转身走了进去。
推开门,顾荣不出意外正在专注雕刻手中的木块,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
叶子将药箱放到床上,毫不客气地收了木块,板着脸教训:“一身的伤还不知道抓紧时间休息,作死吗?!”
顾荣好脾气地微微一笑,摇头:“我所犯的罪,不是这一世能够还清的。所以,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争取在这一世多还一点,这样在来世也许可以得到她的原谅吧。”
叶子鼻中一酸,赶紧低下头摆弄药瓶:“你这又是何必。你也说她并不知道你还活,那你在这儿所受的苦又有什么意义?”
顾荣摇头,轻叹:“我并不需要她知道,这些是我欠她的,我甘愿承受。我只求在下一世,哪怕下下一世能与她重新开始。”再没有这些恩恩怨怨,幸福痛快地爱一场。
看着顾荣眼中憧憬的暖意,叶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最后一次仔细为他包扎完毕,在离开的一刻,凝望不知疲倦又拿起木块雕刻的顾荣,即使明知他不会听,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几句。
“也许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恨你。也许她,已经后悔了……”
顾荣微怔,疑惑地盯着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在收回视线时无意中扫到那人遗落在桌上的东西,心中一窒。
叶子出来与慕容昭会合,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
“我刚刚去见了这个矿场的头,暗示他我是京城来的,并给他留下银票,他已向我保证只要顾荣不做出格的事,他们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再难为他。”慕容昭隔着马车道。
“谢谢。”
这声带着哽咽的回答,让慕容昭惭愧不已:“他也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