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把那些饭菜收走,方老太太一碗鸡汤下肚才道:“你赶着分家,其实也是怕容安掌管这份家业,久而久之,钱财动人心,难免会生出几分别的念头来。是不是?”方太太把碗放下,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但很快就又道:“婆婆,媳妇知道容安是个好孩子,可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这些呢?”
方老太太叹了声:“其实,也怪不得你,如果当年我对雾娘没有那么好,或者你也不会想的那么多。”自从罗姨娘被遣走,这个名字就成为方家的忌讳,没有人会主动提起,更不会在虎哥儿面前提起,方太太垂下眼,勉强笑一笑道:“婆婆,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方老太太摇头,接着又点头,丫鬟已经端着小菜和粥进来送到方老太太面前,方老太太端起粥碗,看着方太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也该起来了,躺了这么些天,骨头都躺疼了。这个家,可还要继续下去啊。”
方太太应是后就告退,先去邱玉兰那和要分家的意思说了,邱玉兰也似方老太太一样先是疑惑不解后来又了然。方太太握住邱玉兰的手:“玉兰,并不是我……”邱玉兰反安慰方太太:“舅母,我明白,自古财帛动人心,预先说好分好了,倒比现在糊涂着好。不然等虎哥儿长大娶妻后,如果那时候再分,难免就会有人说三道四,到那时就算我们夫妻一分银子不从这里带出去,还会被人说不晓得背地里私藏了多少东西。”
方太太的泪不自觉地又下来:“玉兰,你这样说,你舅舅也没白疼你一场,其实原本我想分你们一半的。毕竟方家起家的银子从哪来的我不是不知道。”邱玉兰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听了方太太这话就笑道:“舅母,人都是有私心的,若今日舅母真要分我们一半,我倒会觉得舅母包了什么祸心,偏着虎哥儿才对。况且,虽说起家的银子从何处来,但方家能起家也是舅舅连年辛苦才得来的。”
方太太把邱玉兰的手握在手心:“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邱玉兰浅浅一笑:“若没有了舅舅,我这一生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过。我娘生前也说过,她就算再怨外祖母,只要看见我就觉得值得。”那个在邱家那样泥潭似的地方依旧能心存善意的娘,若她还活着,定不愿自己和虎哥儿争那些产业。自己是娘的女儿,自然要听娘的这话,况且在邱家又不是没看见他们拼命争抢,结果呢,现在那些争抢的产业也不知道落在谁手上,但一定不在当日那些参加争抢的人手里。为了争抢那些产业算计了个透,家人之间彼此敌视,最后大厦已倾,竟无人支撑。邱太太若知道结局如此,她会不会不为儿子争这些而是把儿子好好教育成人?大抵是不会的。
方老爷的灵柩在二十天后抵达这边,那日方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儿们出城相迎,但看见灵柩在眼前出现,方老太太又是一场痛哭,用手拍着棺材喊儿子快些起来,石容安披麻戴孝跪地请方老太太节哀。方太太左手牵了虎哥儿,右手牵了银姐儿,带着他们跪在灵柩前,只说得一句:“老爷,我定会把这双儿女养大成人。”就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石容安见义母也这样痛哭,膝行到方太太面前道:“儿子已在义父灵前发誓,定会护住弟弟妹妹们,还请义母安心。”方太太放开牵着银姐儿的手,手抚上石容安的脸:“好孩子,以后你弟弟就要由你多多照看了。”石容安也已哭的涕泪交流,一家子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各自上了车轿,在后送方老爷的灵柩进城。
本地风俗,客死异乡的人不能在家里停灵,方家大门口已经搭起一个灵堂,方老爷的灵柩安放在这里,等候着人来吊唁上香。
连日的奔波和伤心已经让石容安面色憔悴,双眼深陷,翩翩少年郎已不成样子了。方太太等安顿好了瞧见石容安这样,那泪又往下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媳妇这些日子带着身子帮我忙碌,今日不好出来迎灵柩,你回去瞧瞧她吧。”石容安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邱玉兰说,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