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脸色一白。
轰隆隆的雷响彻天空,亭外淅淅哗哗的雨声不绝于耳,她视线忽凝在亭外一点,一瞬间似乎被抽离了所有思绪。
亭外不远处,雪珠撑着一把油纸伞,手里还捧着一把,满目诧异道:“表少爷,您、您怎么会在这儿——”说罢顺着他的视线,望进亭子里。
天幕随即就灰暗下去,六姑娘霍然站起身,只见雪珠一个人走进亭子里来,她谢了伞看着她,犹豫道:“方才……”瞬息间忽然转口,“我见下雨了,怕姑娘不得回去,因此来送……”伞。
不待她说完,六姑娘忽然跑进了雨幕里,她脑海不断闪现那双微微向上飞起的丹凤眼眸,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她只能任由自己奔跑在花园的石子小径上,期待着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亭子里,蒋琉白扯着唇角微微一笑,对愣住的雪珠道:“他为何而来?”
雪珠定定看着六姑娘在大雨中越跑越远的背影,须臾间发觉,昨夜她和欢喜那本是猜测的揣测,似乎眼睁睁的,在自己眼前上演了。
原来表少爷和她们姑娘——
可他们一个已然订亲,一个正走在订亲的路上,所以她一进亭子却没有说看到了表少爷,然事与愿违,姑娘竟自己瞧见了。
隔了好一会儿雪珠才意识到旁边还坐着蒋琉白,一时无措之极,只得硬着头皮絮絮道:“奴婢并非有意忽略您,您方才是否有问奴婢什么?”
他支起手肘,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说,你们府里的表少爷——他来做什么?”
雪珠知道这蒋少爷今日是随河阳伯夫人一同而来的,她心下正奇怪因何他会在此处,却听他如此问,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打心眼儿里,她是希望姑娘能嫁给眼前这位蒋公子的,河阳伯夫人几次亲自登门找二太太说亲,若不是二太太不是亲娘,压根儿不为她们姑娘考虑,指不定这桩亲事早便订下来了,眼前这位就是未来的准姑爷了!
想归想,雪珠面上很淡定,回道:“表少爷才打漠北回来,听闻我们府上老太太身体不适许久,这是特为来探望的。”
她说完,听见蒋琉白“嗯”了一声,然后沉寂下来。
耳边充斥着亭外噼啪不休的雨声,雪珠担忧地朝外望去,却见他转头看着自己,悠然道:“你不去看看你们姑娘么,这雨,很是大呢。”
雪珠一个怔忪,忙忙地开了伞跑出亭子,等到了小花园边上她脚步却慢下来。
是错觉吗,为什么会觉得蒋公子那话,意有所指?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水塘里啪啪地响,抬手抹了把被雨水迷蒙的视线,六姑娘这才惊觉自己通身都已湿透,难怪会觉得脚步越来越重。
穿过青石子小道,她呼了口气,随之一瞬间眼眸澄亮无比。
“凤——凤嘉清——”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雨水迷进眼里,只能呼呼喘着气,跑到他身前张开双手拦住。
看见她浑身湿漉漉,稠黑如鸦翅的发丝粘在细白的颈上,凤嘉清只眉头皱了皱,脸上便再没有别它表情。
梧桐的叶子被雨水打下,寥落地铺展一地。六姑娘仰起脸,只混沌沌想着,他看见了,他是不是误会了?可她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路追着他跑过来,就好像她此刻看不分明他眼中淡淡的疏离。
“我,你……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她结结巴巴问道,眸子躲躲闪闪,长长的眼睫也耷拉着。
回答她的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你什么时候……”
“那件事是误会。”他突然开口,淡淡看着她,“我不愿委屈你,所以我想,或许我应该做点什么。”
“……漠北的风吹在脸上,卷着沙,带着血腥气。那时候,每每上阵杀敌,偶尔我会害怕那是最后一次想到你……当我们的城池被联军包围,我突然庆幸你并非中意于我。
之后接到来自京中姐姐的书信,直到敌人联盟瓦解,我日夜兼程回来——”
也是那时,凤老夫人和凤夫人的行径让他陡然惊心,她即便嫁与他日后亦不能安逸,何况他已订亲,皇上心思深沉叵测,是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