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声与说话声一样,嘶哑难听。
三十日之后。
白辰再一次经历了如炼狱般的痛苦,他感到自己的身躯已如同一块被烧得通红的铁,散
发出惊人的炽热之气。
花轻尘所言果然不假,白辰所经历的痛苦一次比一次厉害。
但他的功力却亦奇迹般地慢慢恢复了。
有这样一个理由,哪怕只是惟一的理由,就足以让白辰忍受万般苦难。
这一次,他足足躺了二刻钟,方吃力地睁开眼来,由于极度疲惫,在刚刚睁开眼晴的时
候,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纵是如此,他仍隐约看见在石床边的人并不是花轻尘。
这让白辰一惊,猛地全然清醒,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时,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完全凝固了,怔怔地望着对方,他似
乎想喊一句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终于,他从极度震愕中清醒过来,叫了一声:“小草!”便欲抓住那人的手!
不错,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与他一同离开风宫的小草!
但小草却轻易地避过了他的手,冷冷地道:“我不是小草!”
白辰的手僵于半空,他怔怔地望着小草,半晌,忽然又笑了,他道:“小草,你莫再与
我说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那天你受了伤么?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铮”地一声,白辰脖子一凉,已有一把冰凉的剑抵在他的颈部,其声戛然而止。
“你必须记住,我不是所谓的小草,我是求死谷谷主的女儿花晚远。”那少女的声音很
冷。
白辰的功力已恢复了不少,但此时他却是全身无力,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突
然出手,所以,他无法避开对方的剑。
白辰喃喃地道:“晚远?”眼中满是惊疑与不信。
眼前的花晚远怎么会与小草的容貌一模一样?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惟一不同之处,就是小草的脸上绝没有这种冷如冰霜的神情。
白辰用力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再不言语。
花晚远以审视的目光望着他,道:“你为何叹息?”
白辰又好气又好笑,道:“难道我是否该叹息,也要由花大小姐定夺?”
花晚远一脸肃然地道:“由于你将成为我求死谷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所以你的一切都
与我求死谷相关。如果不是由于这一点,我堂堂求死谷主的女儿,又怎么会在这间屋子中站
在一个丑八怪的身边?”
白辰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本正经地道:“在下虽算不上一表人才,貌如潘安,但也不
至于沦落到丑八怪之境吧?”
花晚远却没有笑意,她道:“你们让这位白公子照照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的尊容如何?”
白辰哭笑不得,他慢慢地支起上半身,心道:“这位与小草容貌酷似的花小姐,莫非喜
欢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站立在床头的丑妇很快从外屋取来一面铜镜,立于白辰面前。
白辰只看了镜中人一眼,立即失声惊呼,手指铜镜道:“他他我”
他已久未照镜子,此时一照,赫然发现自己的脸上已有了斑斑红印,模样既怪且丑,让
人不忍多视。
花晚远见他如此神情,忽然“格格”娇笑不已,直笑得娇躯乱颤。
白辰见她笑靥如花,清冷之神一扫而光,不由心中一动,脱口道:“我明白了,你一定
是真正的小草,你是在戏弄我,或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花晚远的笑声渐止,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又重新出现她的神情中,只听得她冷冷
的道:“我娘为助你度过酒藥发作之苦,所消耗的真力一次比一次多,这一次,她压制了你
体内先天真火之后,需得立即静心回气,无法在此等你醒来,为防意外,她方让我在此等候,
既然你已无恙,我也不久留了。
言罢,也不等白辰回答,她已径直转身离去。
白辰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如潮,而想得最多的仍是:“花晚远与小草会不会
是同一个人?”
“如果她真的是小草,那么为何不与自己相认?何况她身为求死谷谷主的女儿,又怎甘
心做叶姑姑的侍女?”
“如果她不是小草,为何她们之间的容貌竟如此一致?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已不能
用‘相似’二字来形容。”
“会不会是花晚远有意易容成小草的模样?”此念刚起,又被白辰否认了,由于花晚远
几乎没有认识小草的可能,何况她似乎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百思不得其解。
白辰默默地调息运气,一刻钟后,他下了石床,向门外走去,那两名丑妇亦随之而出。
屋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与此屋并排的还有一间屋子,那是白辰这三十天来起居之室,
他的饮食起居皆由两名丑妇照料着。
院子里种满了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花草,白辰初见它们时,颇为好奇,由于这些花草
有不少是他闻所未闻的。时间久了,便视若无睹了,白辰心知求死谷中多毒物与奇花,故从
不触碰这些花草,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在院子中慢慢地踱着步,目光越过院墙,可以看到院外林木森森,将人的视线完全挡
住,以至于不能看到求死谷的全貌。
当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踱至院门口时,那两个丑妇已悄然抢在他的前面,立于门前,顿时
将院门封了大半,她们齐声道:“白公子请回。”
白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又慢慢转身,向屋子方向踱去。
三十天来,他从未能踏出院子一步。
如此又过了二十天,日子虽然单调乏味,而且每次酒藥发作时,其痛苦足以让人终生难
忘、刻骨铭心,但由于自身的内家真力在一步步地恢复,所以白辰从未打算离开求死谷。
今天,又将是酒藥发作之时,虽然前几次白辰都挺了过来,但炼狱般的痛苦仍是让他心
有余悸。
他盘腿坐在床上,默然无语,这五十天来,他极少有机会与他人交谈,时间久了,倒也
习惯了独自一人静静地想着心事。
脚步声起,有些沉重,白辰没有抬头,他知道现在进来的定是那两个奇丑的女人,想到
两个丑妇人,白辰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肌肤很平整,但他知道此刻自己脸
上的红色印痕必然更为明显了。
“也许,自己脸上多出这么多红色印痕后,风宫的人只怕再也无法辨认出来了,如此说
来,这倒也不算坏事。”白辰不无自嘲地思忖着,这时,那两名丑妇已站在他的床边,她们
与花轻尘一样,对他不冷不热,平时虽然照应的很周到,但却又不算殷勤,一切都像是在执
行公事。
院子里又有脚步声响起,显得十分轻盈。
白辰不由有些意外,由于花轻尘每次皆是由两个,丑妇人推着轮椅而来的,难道这次前
来之人不是花轻尘?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真相,原来这次花轻尘是由她的女儿花晚远送来的,白辰不由悄悄
看了看花晚远,再看了看花轻尘,发现她们的容貌果然有相似之处。
花晚远将花轻尘的轮椅推至石床前,白辰忙跳下石床。
花轻尘以目光向花晚远示意道:“把东西交给白公子。”
花晚远应了一声,自她母亲的轮椅后抽出一物,赫然是叶飞飞赠与白辰的离别钩!她将
离别钩递与白辰,花轻尘在一旁道:“白公子,本谷主曾答应过将离别钩奉还与你,今日给
你送来了,如果白公子愿意,三个时辰后,酒藥藥性一过,也就是白公子助我求死谷一臂之
力的时候了。”
白辰接过离别钩,无需多看,就知这是真正的离别钩,绝非赝品,他极为谨慎地将离别
钩收好,这才道:“至少,在下应先知道求死谷让在下做的是什么事?”
花轻尘颔首道:“白公子的要求合情合理,酒藥的藥性发作当在二个时辰后,借这个机
会,我可以将真相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