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憎曾在留义庄见过喻幕,同时亦知当时喻七弦、卫倚石为维护喻幕而亡,深深为之
感动。若是今日喻、卫两家仅存的后人喻幕再有个三长两短,实是苍天无眼。
这时,佚魄及其他几位正盟高手已围杀过来,本已因范离憎锐不可挡的冲杀而溃不成军
的风宫弟子再也无法利用抛石车抛出石弹,很快就被剿杀殆尽。
此时,两侧山坡上的威胁尽除,正盟中人立即全力向岛中央冲击,一直在苦苦支撑、试
图将正盟及黑白苑众人围困于船坞附近的风宫弟子终于无法支撑,阵脚一乱,很快被人数占
有绝对优势的正盟及黑白苑众人分割包围。
范离憎等人见正盟中人不再集中于石评之上,此时即使再有石弹的攻击,已不会有大多
的威胁,当下范离憎便掠下山坡,他留意到有人正在忙着照应伤者,想必其中就有方才被石
弹炸开时受伤的喻幕。由于在船上还留有人马,故重伤者皆被送回船上。
这时,穆小青掠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喻少侠伤得很重,已晕迷不醒。”
大概由于她也曾参与留义庄抵御牧野静风攻袭的那一战,故对留庄义的事亦甚为关切。
范离憎心想正盟攻击断归岛之前早已做了周密布署,自然也料到了必会有伤亡,应早已
做好了准备,只要喻慕未亡,正盟中人一定能及时施救。
此时血战正酣,故范离憎只能点头示意,已知晓此事,就未再多说什么。
眼见范离憎身大如轻风,向厮杀最为激烈的地方杀去,穆小青似乎有什么话未来得及说,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断归岛无间殿。
震彻断归岛的厮杀声及金铁交鸣声自然传入了无间殿,冲天的大火亦将无间殿照亮了。
容樱却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无间殿的一间密室中。
她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身前的长几上放着几件东西:泛着幽幽光亮的骨笛,幽蚀自
幼便佩于身上的玉佩,剩下的那件则是一顶暗黄色的战盔。此战盔显得极为粗犷。
容樱静静地坐着,似乎外面的厮杀声与她毫不相干。
她的心中却是思绪如潮。
其实,在枯智被杀的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不安之感,隐隐感觉到有威胁向风宫玄流逼
近。
直到鲜于皆安向她禀报说素女门有与正盟联手的迹象时,她便相信这正是与自己预感相
应的事,于是她决定先向素女门下手。她相信除去素女门应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当厮杀声在
断归岛上空响起时,她忽然惊醒过来,明白自己已陷入了正盟早已布好的圈套中。
即使没有人向她禀报,她也能推测出正盟进攻断归岛的过程。
让她难以接受的不是正盟的攻击,而是正盟所布下的圈套在她看来并不十分高明,但事
实上她却仍是中计了。
对于一个一惯以计谋对付他人的人而言,中了这低等的圈套几近于耻辱。
由属下略显惊慌的表情中,容樱断定这一次正盟为了进攻断归岛投入了很大的力量,由
此看来,正盟似已有必胜的把握。
而他们必胜的筹码无疑是由于枯智的身亡、幽蚀的失踪。
枯智是为卧底而进入风宫这一点容樱已确信无疑,否则枯智在容樱对付他时,不会
丝毫不做申辩。
问题在于枯智究竟是哪一门派的人?
枯智被杀后,容樱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悟空老人所写的纸条,由纸条的内容可以推测,枯
智绝不是风宫白流的人,亦不会是战族其他分支的人,而在此之前,容樱曾一度认为枯智是
为风宫白流效力。
但以枯智的心智,他怎会如此疏忽,将这张纸条留下而不毁去?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枯智有意假造了这张纸条,将容樱引入迷局;二是枯智觉得是否
毁去纸条已并不重要。
前一种可能性很小,由于这种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何况当时枯智被重重围困,又怎能
写下这张纸条?
若是后一种可能性,那么枯智又为何会觉得是否毁去纸条已不重要了呢?
一定是由于枯智已完全相信纸条上所说的:他的身分已被容樱识破!
由于写这张字条之人的确是他的师父,所以枯智才对此深信不疑。而事实上容樱只是对
他存有戒备之心而已,尚未知晓他的真正身分。那么,难道是枯智的师父欺骗了枯智?
以容樱的观点推测,师父欺瞒自己的弟子并非绝不可能,但容樱更倾向于一种可能,那
就是枯智的师父亦是为他人所利用!
枯智对他师父所言自然深信不疑,恰巧容樱对他已有了疑虑猜忌,如此一来,之后的事
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问题在于为何正好是在容樱对枯智有疑虑时,枯智才收到这张字条?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他人有意做的安排?”
容樱抽丝剥茧般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最终归结于这一个疑点上。
容樱的疑点是源于牧野静风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在容樱看来,知道她隐藏多年的秘密的
惟有枯智一人,若非是枯智向牧野静风泄密,牧野静风又怎会知道幽无尊的死因以及她与幽
求的关系?
但事后深思熟虑之余,容樱发觉了不少可疑之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枯智在风宫玄流的
地位很重要,牧野静风当然明白,如果枯智的确在暗中与牧野静风有交往,牧野静风又怎会
向容樱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而今夜一旦断归岛被攻下,得利的将是正盟中人,而不是风宫
白流的人,以牧野静风的智谋,又怎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
其实,这些疑点,容樱本应在更早的时候就已发觉,但当时由于她得知幽求与幽蚀极可
能已在洛阳剑会相遇,而幽蚀与幽求一向积怨甚深,两人极可能会发生冲突。故一向冷静的
容樱亦因此而心烦意乱,牧野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成功地骗过了容樱。
让容樱对枯智起疑心的是牧野静风,那么让枯智的师尊相信枯智身分已暴露的人又是谁?
容樱决不会想到在风宫白流地位特殊、又能让正盟信其所言的牧野栖,所以容樱一时无
法将这两件事集中于同一个人身上。
但无论如何,她已明白今夜正盟的全面进攻绝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而枯智的死则是
一个极好的契机。
自知道战魔甲是落在白辰身上,而白辰是曾被牧野静风废了武功的人之后,容樱已知道
无论如何,枯智绝没有同时泄露战魔甲的隐藏之地及幽无尊之死两个秘密。由于前者得利的
是风宫白流的仇家,而后者得利的是风宫。
容樱相信无论其中曲折如何,枯智被他人所利用已是事实。
如今,幽蚀落在了孤绝无相的手中,鲜于皆安战死,枯智被杀“吉祥营”的统领官漠
已为战魔甲赶赴信州;断归岛的势力大为削弱,风宫玄流被正理设计攻入岛上之后,大势已
去。
容樱并无惊惶之色,仅这一点,足以说明她能成为曾势压天下武林的风宫之主绝非偶然。
她相信成就大事者,就应审时度势,能明智地取舍进退。此刻,她所思虑已不再是如何
守住断归岛,即使她有回天之术击退正盟中人的攻击,之后白流势必趁玄流大伤元气而出击,
那时断归岛必定无法再次幸免。
何况今日要想击退正盟中人谈何容易?
容樱将那管骨笛握在手中,轻轻地揣摩着。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将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半个时辰之后。
厮杀声由四面八方不断向无间殿靠近,此时,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已退至无间殿数十丈开
外。
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宫主,正盟的人已逼近无间殿!”
容樱平淡地道:“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你让守卫‘墨楼’的人来见我!”
“是!”外头的人应了一声。
容樱这才站起身来,将那块玉佩放入怀中,手中握着骨笛,走至窗前,推开窗子向外望
去。
一片火光立时映入了她的眼中。
在火光的映射下,一场血腥厮杀展现于她的眼前。
她以近乎淡漠的神情望着那惨烈的一幕幕,对她来说,血腥的厮杀已司空见惯,已无法
让她动容,她的思绪超越了厮杀中的伤亡。在她的眼中,生命已不足为道,更重要的是胜与
负,成与败。
风宫玄流中人无疑是骁勇凶悍的,但因缺乏如鲜于皆安那等级别的绝顶高手,缺乏枯智
那样的智囊,他们的骁勇凶悍亦改变不了他们必亡的命运。
容樱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在天符楼前盘膝而坐的一位僧人身上。
虽然相距近十丈,但容樱仍是一眼就认出那位白须飘飘的僧人是少林高僧苦心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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