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
牧野静风缓声道:“其实为父亦知之前你虽身在风宫;但却一直不曾真正地将自己视作
风宫少主,在你看来,风宫乃邪魔存身之地,你进入风宫,只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是也不是?”
牧野栖心中微微一震,沉默无语。
“其实所谓的正与邪,都不过是世人心中认为的一种说法而已。犹如一张纸的正反两面,
以此面为‘正’,则彼面为‘反’,反之亦然。庞纪身为正盟盟主,为了达到目的,种种行
径以‘不择手段’谓之又有何不可?你对白辰有恩,他却恩将仇报,又有何‘正’可言?屈
小雨的部属与你非亲非故,却两度甘冒生死之险救出你,难道你可将他们视作为邪吗?但在
世人眼中,他们本是杀手,又暗中相助风宫,无疑会将他们归于邪者之道!世人以己之所欲,
安分正邪,实是可笑至极!”
说到这儿,牧野静风的眼中有了逼人的光芒:“风宫若是败亡,那么风宫必将陷入万劫
不复之境,后人当然认定风宫为大邪大恶的帮派。但若是战族能一统天下,那时又有谁会认
为风宫是邪人魔道?人皆有私欲,只盼能让所有人都与他的标准相符,矮小者恨不能让天下
人都成侏儒。上天注定你是战族传人,你便应以战族为正统,一旦重铸战族辉煌,你的喜好
就是天下人的喜好,你所憎恶的,就是天下人所憎恶的,那时只怕受万人指责唾骂的就是庞
纪之辈!”
牧野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他的眼中却有了异样的光芒。
黑白苑若愚轩。
那张长案上铺着洁白的宣纸,上面却未落一笔。
天儒老人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他的目光深还悠远,卜贡子侍立一恻。
倏地,天儒老人的目光一跳,犹如茫茫夜色中蓦然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他的步伐依然,神情依然,但不知为何,卜贡子忽然感到主人的身躯似乎更为高大伟岸,
一股只可感受不能言传的界外高手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那是一种足以凌驾天下高手的气息,
但却并非咄咄逼人,而是以一种俯瞰芸芸众生的方式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灵。
卜贡子忽然感觉到自己渺小如蚁,他不由以无限尊崇的目光望着天儒老人。
此时天儒老人感觉到一个修为不在他之下的界外高手已进入了黑白苑,并以快不可言的
速度向这边接近。
而卜贡子对此却一无所知。
天儒老人忽然止步,对卜贡子道:“开门迎客。”
卜贡子惑然不解主人为何忽出此言,但他仍是依照天儒老人的吩咐,将若愚轩紧掩着的
门打开了。
门外赫然站着一位老者,卜贡子乍见此人,一时间目光竟难以与之相视,只感到这位老
者浑身散发出一种绝不亚于自己主人的强者气息。
若非亲见,卜贡子绝难相信世间还有人的气度不在主人之下,在卜贡子的眼中,他的主
人犹如天神,应是凡夫俗子绝难企及的。
卜贡子所见到的是悟空老人。
连三藏宗宗主孤绝无相也不敢等闲视之的中原高手惟有四人,即“皇、儒、玄、墨”
此四人乃四大隐世武门中人。今日,在黑白苑若愚轩中,已有“玄”与“儒”相聚,必有非
同寻常之事。
卜贡子正待退出之时,黑白苑黑道总颁敖中正匆匆赶到,尚在门外,他便急切地向天儒
老人禀道:“禀报主人,方才有人闯入黑白苑,但却无人能将之看得真切”
说到这儿,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由于他忽然看到了悟空老人。
天儒老人断定敖中正所说的闯入者必是悟空,悟空老人径直前来与他相见,却没有任何
人通报,显然易见,这位老人没有依照正途进入黑白苑。连敖中正这等级别的绝世高手竟也
未能明察他的行踪,可见悟空老人的武学修为己臻何等境界。
待卜贡子、敖中正退出后,天儒老人方对悟空老人道:“悟空见移驾至此,必有见教。”
悟空老人道:“我观摩天象,推测五星逆行之时必在半年之内,‘皇、儒、玄、墨’四
大武门应有所举措,但直到今日,墨门仍是四分五裂,皇门久处皇家境地,不知其力量是否
因此而削弱。”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更为低缓:“而迫在眉睫之事,无疑是令徒的失踪。此子身负重任,
这事非同小可!”
天德老人道:“他已回到了风宫,只是武功已废!”
悟空老人略感有些意外,他心中忖道:“看来思过寨仍是无法与黑白苑相提并论,思过
寨对牧野栖的去向仍一无所知,黑白苑却已得知了消息。”世间再无他人比悟空老人更了解
天儒老人对牧野栖的期望之深,所以当他听天儒老人说牧野栖武功尽失之时,惊诧之余,不
由留意起天儒老人的神色,果见天儒老人神色间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这是在超然万物的天德老人身上所绝难见到的神情!
天儒老人继续道:“栖儿身分特殊,必须周旋于风宫与正盟之间,的确不易。偏偏他的
不得已之处,是绝不能向任何人道诉的,久而久之,正盟对他积下了刻骨之恨也在所难免。
我对栖儿的武功极有信心,相信正盟中尚无人能危及他的性命,即使局势再如何不妙,至少
他也足可自保!没想到这一次却有丐帮帮主白辰插上一手,终酿成此祸!正盟庞纪与丐帮白
辰的所作所为,皆无可厚非,但我精心谋划的局势却将因此而大折!以栖儿的天赋与智慧,
再由我们四大隐世武门辅佐,对于将来战族血盟盟主的推选,栖儿也不是没有机会。那时,
战族血盟无形之中就已被我们掌握,蚩尤战族与我隐世武门之间持续了数千年之久的恩怨也
许会真的永远结束!但这一切可能由于栖儿的武功被废,而成为空中楼阁。”
悟空老人直言不讳地道:“欲通过控制战族最高权力者而逐步瓦解战族,的确是一奇招,
而要实现这一计划,亦非牧野栖莫属,由于他是惟—一个未入邪道的战族传人。正由于如此,
我才赞同天儒兄为助牧野栖顺利进入风宫而布下的局。”
说到这儿,他微叹一声,接道:“毕竟那样做将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当时我亦踌躇
不定,而苦心大师心中之不忍更是可想而知。但他终是悟透生死轮回的得道高僧,知道天下
苍生之幸与数千人的性命孰轻孰重若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仍功败垂成,实是让人扼
腕、”
天懦老人沉默良久,忽道:“悟空兄可记得日前丐帮帮主白辰在武林中乍露锋芒时,你
我及苦心大师的那一番交谈?”
悟空老人微微颔首,他立即明白天儒老人为何提及此事,当下道:“正如苦心大师所言,
要想恢复一个人的武功,无论正道武学,还是邪道武学,当它达到最高境界时,皆可助他人
在短时间内恢复功力,但这样做,施功者本人的功力必定消耗甚巨。惟有白辰功力的恢复似
乎绝非借助其他高手的功力,而是来自某种神秘的力量。”
说完话锋一转,又接道:“难道天儒兄欲助牧野栖恢复功力?”
天儒老人语意含糊地道:“事情只怕并非仅仅是恢复功力那么简单”
悟空老人看出了天儒老人的思虑重重,便道:“山而欲来风满楼,实不相瞒,思过寨亦
非安宁无事,昨日我夜观天象,竟察觉有一流星横空掠过,落于思过寨后山之巅,此乃凶杀
之兆,暗示着寨内将有一人厄亡,却不知此预兆将应验于何人身上?思过寨已经历太多劫难,
实在不堪折腾了。我惟有叮嘱寨中上下近些日子多加小心。”
天儒老人唱叹道:“蚩尤一族不灭,天下永无宁日。”
悟空老人道:“但愿一个月后,‘皇、儒、玄、墨’四门传人聚于马迹岛时,能有对敌
良策。”
悟空老人所言的“马迹岛”自然是指太湖中的马迹岛。在此岛的一块石崖上,有数个马
蹄壮的凹痕,这其中隐含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与四大隐世武门有着莫大关系的秘密!
三日之后。
悟空老人已回到了思过寨。
他对天儒老人所说的占星之事的确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玄门”中的占星十分为“日占、月占、星占、流星占”前三者为大占术,其星象可
兆示十年之内的凶吉,而流星占则为小占,仅能兆示一月之内的凶吉。悟空老人希望在多加
留意的前提下,思过寨能安然度过一个月。
午后,他正在思空苑尘封殿内静坐之时,忽见佚魄步履匆匆赶到,神色焦虑,悟空老人
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了。
佚魄施礼道:“前辈,我穆师妹忽然身染重疾,寨中所有郎中皆无力救治,我们去寨外
请了两位郎中,却也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好打扰前辈清静了。
悟空老人“嗯”了一声,示意知晓此事了,神情从容镇定。佚魄见状,想到以悟空老人
的惊世修为必有救治穆师妹的办法,心中不由亦镇定不少。
穆小青性情温和,与寨中弟子关系皆十分融洽,佚魄对这位师妹亦颇为偏爱。只是穆小
青先是中了容樱的“心语散”今早又突然发病,让人不免恨叹老天无眼。
佚魄又何尝知道悟空老人此刻的心情也与他一样忐忑?悟空老人心中忖道:“难道,日
前所见到的星象今日竟是在小青这孩子身上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