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沦陷星上的铺网进程已经突破百分之九十七,整个联邦三分之一的兵力全部砸了进去,藏在山里的帝国人除了合成肉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就算换个白痴来当总司令,也不可能再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钟瘦虎微微侧身,望向战舰下方那颗美丽的星球,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在淡黄色的星球上是那样的明显,在夜的半球间偶尔闪起的每一朵小火花,其实都意味着一次威力巨大的爆炸,不知道有多少他的儿郎和帝国人敌人丧身其间。
很简略淡薄的陈述句,却理所当然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地流露着傲然自信的意味,这种自信源于他十余年间在西林边陲独抗帝国的经历,源自一年来联邦军方和他所做的周密准备,源自这百日来他若铁步踏沙般痕迹深刻的指挥安排。
然而紧接着,真皮座椅后的他发出一声与前一刻昂然情绪完全相反的叹息:“我有些想念路口的红油鼠肉了。”
胜利军事行动,联邦已然必胜,这位军方的最高指挥官胸臆中生出淡淡厌倦之意,说道:“帝国那位公主在星云那边等着我们,但联邦的太子爷已经开始脱衣服赤膊上阵,还有你,有许乐这个连我都经常觉得莫名其妙的家伙,我似乎有些期盼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听到太子爷这三个字,李封的目光微垂,想到邰之源眼下正隐瞒着身份,在脚下的星球中冒险作战。
莫愁后山与费城李家向来交好,他与邰之源也见过几面,有些欣赏这个与一般世家子拥有不同气质的人物,据地面基地里流传的说法,袁子台少校眼下指挥着两个合编营,干的非常出色……只是那个家伙的身体好像一直有些差。
“能不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主要是运气好的关系。”
李封不期然想到很小的时候,祖父抱着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由这话延伸联想到十二岁便开始的畸形铁血人生,想到战场上所经历的一幕幕惊险甚至是硝烟间死神的冷冷一瞥,年轻中校那颗向来不知畏惧为何物、暴戾无双的大心脏竟是猛地一缩。
冰川矿坑,荒原密林,流弹那么多,碎石那么密,烧不尽的野火并不知道也不在乎你是公主还是太子,是农夫一般憨厚的新兵还是毒蛇一般的老**。
再如何惊才绝艳,有绝妙未来的生猛人物,都有可能在战场上惨不忍睹的死去。
“大浪淘不出金来,战场生死的自然淘汰才能真正欢迎最后的胜利者。”
随着163行星的自转,联邦战舰群缓缓进入黑暗天穹区,恒星的光芒被行星挡住绝大部分,四周的空间由深蓝在往重墨过渡,阴影从落地舷窗外渗了进来,将椅上的钟瘦虎身躯全部覆盖,也为他的这句话蒙上了一层冷冽的怪异味道。
“联邦上层一直在关注莫愁后山那位沈大秘书,七大家几个出色的接班人,但他们不明白,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战场,这些年轻人总会有致命的缺陷。”
“我欣赏林半山,但这位破门子性好自由,只爱在百慕大过他的潇洒人生。”
“好在还有别的年轻人。在联邦这片充满了黑暗血腥的陈腐土壤中,居然能长出许乐、你、邰之源这样几颗干净的果实,这真是很奇妙的事情。”
“也许人类的历史,联邦的发展,终究还是会一如数万年间那般无聊黑暗,但总得坚信未来是有可能干净的,这样不明真相的公民们才能走的比较坚定。”
“这句是乔治卡林说的,我比较同意,我希望宇宙的未来是你们这批干净的年轻人,但很悲哀的是,我似乎总能看到你们将来也会像我一样染上那种令人厌恶的老旧气息。”
“这种气息往往和一些很好听的名词联系在一起,比如责任,那你们要顾全大局,要顾全大局,你们就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一旦开始了这种主动选择的牺牲,你们……便不再干净。”
战舰房间里的自感应灯光缓缓亮了起来,钟瘦虎伏若静卧的花白双眉里,浮出一丝自嘲,说道:“小家伙,我最后只想提醒你一句话,靠牺牲他人而获取的未来,只能是全无未来的一种无聊重复。”
李封沉默片刻,认真地敬了一个军礼,严肃回答道:“司令,虽然我无法完全听懂,但我明白将来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做。”
……
……
“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那群狗杂种的。”
落日州军营中,兰晓龙一手扶着青树,一手勾着腰间的军用武装带,一脸冷笑看着电子报纸头版上关于某椿不实新闻报道的道歉启事,用一种吟诵的语气大声念出了这样一句话,以表示对首都星圈无聊的政客,好事的记者们最深切的鄙夷。
七组队员们正在熊临泉的带领下进行训练,宪章局铺网任务已经基本结束,国防部没有对这支处于休整中的小部队发出最新指示,所以他们无法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只好被勤奋到令人发指地进行艰苦模拟战场撤退科目演练,以保证在日后的战场上,能够多活几个伙计。
在训练场地旁边的阴影处,金星纪录片厂的摄像组依然在忠实地执行他们的工作,拍摄出海量的素材,然后剪辑浓缩成短短的几十分钟,送到千家万户的电视光屏中。
强行挣扎出院归队的刘佼,此时正躺在树边的吊床上闭目休息,腹部中了一枪的他,是七组的重点看管对象,侯显东坐在医疗箱上寸步不离地跟着。听到兰晓龙的吟诵后,刘佼睁开双眼痛苦地笑出声来,如一只碗般扣在腹部的治疗仪随之上下起伏,似乎随时可能射将出去。
白玉兰担忧地望着他,很担心他会不会把肠子笑出来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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