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自及梦卿、爱娘、香儿、彩云各取一分,所剩一分,给与枝儿五人。耿朗笑过:“枝儿辈亦是有名人焉矣!但五人再分,毕竟有些参差。我今另备一分,将这一分作个筹儿,令五人掣取,掣得者给一全分,其余四人再分。我这另备之物,且看他们彩兴何如!”
爱娘道:“不但是他们的采头,且可作我们的酒令。如掣不得者,将他主人各罚一大杯。”于是耿朗又备了一分饼果,云屏随将席上箸子借作五枝筹,作上暗记,令五人自掣。谁知恰被春畹掣得。爱娘因笑道:“畹娘适才拜得着也!众侍女亦一齐笑道:“三娘才说他是六娘,如今真成六娘了”当下云屏、爱娘、香儿、彩云各饮一杯,耿朗亦满饮一觥。外面康爵由颐传进许多酒肴劳赏侍女,鼎儿、养氏俱铺设在桥北池边,五房二十八人,一代儿向北坐了欢饮。平素间云屏爱娘见春畹居心行事颇似梦卿,便有不舍之意。且又私相议论,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若使春畹居四娘五娘之位,必不在他两人以下。今见耿朗大有垂青之意,因向耿朗道:“二娘房内,春畹、春栏、春亭、春台,固可称四时皆春,然无甚意味,官人何不更改一二,以新耳目?”耿朗道:“我正有此意,且一派皆春,四时不备,亦觉偏枯,今竟改作四时可也。”
因将春栏改为夏亭,春亭改为秋阶,春台改为冬阁。多时众侍女饮食已毕,爱娘又命洗盏更酌。是时纤云不作,素月停空,画栏边萤火低飞,芳径里蛩声迭奏。爱娘令贝锦、箕芳、青裳、丹棘四人各献所能。贝锦道:“奴婢自幼学得几首歌词,或可以供清听。”耿朗道:“何不歌来!”贝锦乃轻开细口,徐转娇音歌道:去年云掩冰轮皎,喜今岁,微阴俱扫。乾坤一片玉琉璃,怎算得清光多少,无歌无酒痴顽老,对愁影翻嫌分晓。天公元不负中秋,我自把中秋误了。”
耿朗大悦道:“正对今日行乐之意!”于是满饮一杯。急抬头见月影生阑,因道:“今夜固好,明朝恐有风也。然佳节已过,风亦无妨矣。”因又向箕芳道:“你有何能?”箕芳道:“自幼学得戈阳腔数出。”耿朗道:“唱来!”箕芳固作《西厢记》莺莺的科白,乃唱道:人间玉容,深锁绣帏中,是怕人搬弄。想嫦娥西没东生,有谁共?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劳你罗帏数重。愁他心动,围住广寒宫。
耿朗拍掌道:“妙,妙!今日之乐,诸卿胜却嫦娥多多矣!怪得三娘有『料得嫦娥也爱人』之句。”于是又满饮一杯,贝锦箕芳走过一边,青裳丹棘立而不动。耿朗道:“看你两人,似无所能者光景。”两人一齐道:“偏长薄技,何人不有?但奴婢所学,皆不急之务,非今日所可取也。”耿朗道:“总非今日所可取,亦不妨说来,以备他日。”青裳道:“我自幼学得弹琴。”丹棘道:“我自幼学得舞剑。”耿朗听毕,放下酒杯道:“这一发妙极,弹琴舞剑,正是韵事。何反谓不急之务?且此月白风清,正适其时,又何谓非今日所可取乎?”因命侍女取琴剑来,青裳正襟端坐,援琴弹道:猗猗兰兮,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黄其葩。虽曰幽深,厥美弥嘉。之子之远,我劳如何!”
耿朗道:“哀而不伤,雅颂之遗也。”于是连饮三杯,再叫丹棘。丹棘从楼下走来,另绾一个乌蛮髻,插一支金凤钗,穿一领紫绣窄袄,系一条碧锦长裙,按剑而前,但见:
进则苍龙入海,退则骏鹘归林。
高举玉柱擎天,低压银虹插地。
横拖处澄江舒练,倒曳时碧汉垂波。
既如饿虎趋人,又似凶虬博物。
寒生四座,叶落满庭。
耿朗愕然良久,乃道:“柔而能刚,闺阁之奇也!”于是又连饮三杯。因想公明达之琴,季狸之剑,皆士君子之所仰慕,今又见于两女子,真梦想所不到也。于是再连饮三杯,不觉大醉,直走入梦卿房里,云屏等送至房中而散。梦卿服事睡下,春畹退出。到攒点后忽然大吐,梦卿令春畹换了枕褥。耿朗复睡,梦卿守坐,直至日出。这一来有分教:情多处反致疑生,疑深时更招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