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觉得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腿上有什么不妥——他就是想要她这么习惯了,习惯到没有的话,就不自然。
“皇上尝这个,这个更好吃。”何依落再喂了一口沙蓉栗子糕给他,看他咬下一大口,她忙把剩下的吞进嘴里,“你吃太多了,小气鬼,天天吃这些好吃的,今儿还要跟我抢。”
肖奕扬噙着笑,一手端过茶杯,一边抿着茶一边继续欣赏,“小落落,如此贪吃爱财懒惰散漫又身无长物的丫头,如果不是嫁到宫里来,哪个正当人家会愿意讨你做老婆?”
何依落塞着满嘴的糕点,鼓着两个腮帮子横他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这叫‘得快乐时……且快乐’,尤其是在宫里。你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吗?别哪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被你当做一枚棋子耍了。”
肖奕扬挑挑眉。
何依落这才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下去,拍拍手上粘着的糕屑,再顺手在他胸口的丝锦袍上抹了抹指尖的油,“皇上,你的‘敲山震虎’,吓着老虎了吗?”
肖奕扬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拿开自己衣襟上她的手,用桌上一方帕子细细擦拭着,“能做棋子也要有做棋子的条件。你呢,也就只能安安心心做个‘妃子’了。”
“那兰妃呢?你从一开始要把她许给小太医,到后来把她打入冷宫,就是为了让她爹爹害怕吗?曹大人自己做了什么事,要这样给你请罪?”
肖奕扬抬眼往书桌上面瞅了瞅,何依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放着一叠厚厚的书本。她好奇地拿来翻看了几眼——上面尽是些人名、时间、数目字,而出现最多的,便是一个地名——营川。
“这是……账本吧。”
“所有营川赈灾款项的往来用度账本。”
“曹大人的?”
“确切地说——是曹大人记录的关于营川赈灾款项贪污侵吞的人员和流向记录。”
“贪污赈灾款项?真被我说中了?”
“而曹大人就是负责营川赈灾的主要官员,由他所牵连的这张贪污网,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那你不正好派昶王去营川了吗?”
“他去了也查不出什么,甚至营川的这些官员,也只是这张网里的枝枝蔓蔓,真正的根,埋得很深。”
“那你还要昶王去?”何依落眼珠一转,有些恍悟,“你是想要昶王引开那些人的视线对不对?”
肖奕扬表示默认,继续说:“这张网太严密了,千方百计只找到了曹大人这一个缺口。”
何依落有些明白了,“你表面上不见曹大人,让别人都以为是因为兰妃的事。而曹大人心虚认定你是抓住了他贪污的证据,加上爱女心切,便暗地里老老实实给你交代了,是这样吧?”
肖奕扬说到这儿也不再说了,转而又是一个魅然的笑,“小喜子怕是被你缠得怕了,什么事儿都给你说,说了你还不安生,非要找我问明白。我说落落,我的交待你还满意吗?”
何依落最会顺杆爬,紧跟着还要追问:“那曹大人既已交待了,你下来要如何发落兰妃呢?”
“以目前的状况,曹大人已经死罪难逃,如若能戴罪立功,将这张网连根拔起,我可以免他一死。兰妃嘛,随他回乡归田也就罢了。”
“这样好这样好,好歹好生生地出宫了,比什么都来得好。”
肖奕扬美目一瞥,说不出的一股子郁闷。随即手臂在她腰际一紧,让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何依落自然而然地将他的双肩撑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出宫回乡了,怎么都比老死宫中好啊。”
“所以你心心念念地就想着快点出宫。”
有什么不对吗?干嘛突然一副想吃人的表情?自己本来就是要出宫的啊。哦,知道了。何依落忙绽出一个无辜的笑给他,“放心啦皇上,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成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再走,不会半途而废的啦。”
肖奕扬咬咬牙根,终于忍了忍才说:“想出宫吗?”
何依落眨眨眼睛,不明白。
他捏起了她的小下巴对着自己,“小落落,我问你呢,想出宫吗?”
“我……你不会一生气要把我扔长春宫关起来吧?”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想出宫吗?”
豁出去了,何依落咬着下唇,挤出一个字:“想。”
“回去换上我今儿让小喜子拿过去的衣服等着,晚上我带你出去。”
“啊?”
“啊什么啊?不想去?”
“去!去!出宫……干嘛去?”
“玩。”
何依落不太会将他看似随意的话真当玩笑听了,他说去玩,还当真去玩了?不过,要真能带她出宫,就算是溜达一圈,也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情,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
于是她飞速跑回锦园宫,果然看到了新送来的衣服,只有一身,而且……怎么是男装?
哦,应该是觉得她男扮女装出去比较方便些。
何依落以前在老家跑出去玩的时候,通常也是穿的男不男女不女,装作男孩子打扮也不是没干过,所以,想想便也觉得这没什么不行的。
可是,为什么这男装非要是这个样子?紫色的衣袍粉色的边角,衣料更是有着优美曲线的云纹,胸口和衣袂绣着红色的牡丹花,边上还有几只彩蝶翩翩飞舞。
何依落将自己的长发全都束在一起,高高扎着,柔顺地垂在身后。穿上这套男装,再蹬上准备好的红色方口男靴——尺码很合适,显然不是拿错了,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再看铜镜中的人儿,俏皮中带着妩媚,英气中带着妖娆,惹眼、花哨,一股子小骚动的情调。何依落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镜中自己的身影,想着自己定又是被肖奕扬摆了一道。
戌时,有一辆不算阔绰的马车由狄琨驾着,停在了锦园宫门口,喜公公也换做了一身质地尚好的布衣叫了何依落出来。何依落真是不好意思自己这个样子被人瞧,好在宫里的人似乎已经被调开了,她低头掩面跟着喜公公小跑出去,三两步就跳上了马车。
马车门一关,何依落才吐了一口气,抬眼瞧见了里面正慵懒歪坐着的肖奕扬,而他正借着薄纱车窗外的灯火上下打量着她。
何依落正来气着呢,挪身就过去他面前:“你非要给我穿成这样吗?”
他的目光柔柔的,满含春风般的笑意,“有什么不好吗?”
“你既是让我打扮成男人,就别挑这种花色的啊,搞的我像只发情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