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氏长叹道:“唉,本是我夫家的祖产,十二亩平地中中水田。三年前,县里大旱,每亩地的收成只有平常的两成,可是官府仍旧要照册收粮收税,我们家里实在交不起租税,县里的差老爷们天天上门催逼,我男人便跑到外面逃避。没想到差老爷将家翁抓了去,关到牢里严刑拷打逼问下落。
我男人最孝顺不过,听到讯后马上跑回来,正好听说归允文老爷发善心同意我们以田契作抵放粮放贷,我们也就病急乱投医,明明听说有人受骗上当的事,仍旧找到中人将田地抵给归家,借到粮食和银子到县衙交清皇粮国税将父亲救了出来。家翁在牢里受了伤,治伤又要花不少钱,无奈之下只得再向归家借银子,没过多久家翁还是蹬腿走了。
我男人向归家借钱的时候归家还十分客气,等父亲一死他们马上就来催着要银子,我们家哪还有钱,所以田地就被归家收去抵债,归家同意依旧由我家种那块地,不料租契上我们又被他们骗了一次。好在我们在山上开的荒地没卖掉,全家才勉强能喝到稀饭。”
“村里象你家这样的还有多少?”
“全村三十七户有二十九户就是这样失去了祖传的田地,成为归家佃农。大伙儿都长了心眼,铁了心就是全家饿死也不卖山上的梯田。”
“有人要买你们的梯田吗?”
“是呀,邻乡的赵员外上半年派人来谈要买我们的地,听说他还想买归老爷的地。依我看,归老爷将地看作命根子,绝对不会卖掉的。”
陶勋又问她:“你确定三年前县里征收过赋税吗?”
“当然,我家就是在那年卖掉祖产的,一辈子也忘不了。怎么啦?”
“哦,没什么。大婶,我这里有道平安符,折好放到一个布袋里,让你家小公子天天戴着,保证他无病无灾长大成*人。”陶勋拿出一道纸符,丁柔接过去折起装进一只空香囊里。
陶勋脸上微微笑着,心里却已出离愤怒:“好个周介真,三年前秋垣和邻近十数县大旱,朝廷下旨免赋税一年,并且下令布政司拨付救灾款,你们私吞赈灾款不算,还瞒着朝廷私下强征赋税,我倒要查查赈灾款和你收上去的钱粮到哪里去了,不把你们这些贪官劣绅查个底掉,不把你们送到大牢,我陶勋两个字倒过来写。”
想归这般想,他也知道凭周介真一个小小知县绝无可能独自做出这样大的案子,必定有从省到县的各级官吏上下其手方能欺上瞒下,那些赃款中只怕有不少用在贿赂朝中大臣上,这桩案子唯有调查清楚掌握证据之后方能依法查办。
孙思正铁青着脸走回来,丁柔好奇地问:“你怎么了?病治不好吗?”
“病倒好治,烧了三道符就成了。我气不过的是山下的归家太不是东西,我听乡亲们说,他们的田地前几年全部被归家乘火打劫给骗走,归家还时不时向乡亲们下刀子,村里的子女许多卖给他家为奴,有不少孩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他家。山下的七八家大户除去一个朱孝严之外没一个好东西。”孙思正愤怒地道:“藜山村穷成这样,乡亲生活艰苦如此,这此巨蠹蛀虫怎么还如此丧心病狂地向他们敲骨吸髓呢?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呀?”
山下响起一片狗叫声,张王氏大惊失色,慌张地道:“黎管家来了。”见三人疑问的神色,解释道:“他是归老爷的管家。”
三人往下看去,一个瘦高个领着三个黑衣家丁大摇大摆地往村里走来,看到四人上来,田里的人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往家赶。
一盏茶功夫,黎管家和手下走进村子,看见人们都围在一起,他干笑两声上前道:“嘿嘿,乡亲都在呀,那正好。奉我家老爷的命令来办两件事,第一件事和你们大家都有关系,老爷说了,今年归家太夫人要过八十大寿,开销大点,所以租子要涨一涨,每亩地涨两斗两升。”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遭到众人诘难:“归老爷怎么能涨这么多租?我们多收的粮食全给老爷也就算了,怎么能另外再多收两升租?让我们怎么活呀?”
黎管家冷笑道:“你们怎么活我可管不了,我只管传达老爷的意思,至于交不交租也由不得你们,咱们的租契上可写得明明白白的,谁敢不交租就送到县衙里打板子,请县太爷帮你们长点记性。”
老百姓怕官,被他这么一吓,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黎管家得意地哼了一声,道:“好了,第一件事已经说完,没你们什么事了,各干各的去。薄老六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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