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去年潭州知府陶道缘与老夫书信酬唱之作,先生如何知道?”
“呵呵,学生与道缘兄是至交,朋友之友人亦是朋友,大人快请进来。”
白霁见对方不肯透露姓名,不好再追问,抬步迈进水亭。一步踏进水亭,只觉一股温暖薰风吹过来,一身湿透的衣服顿时干透,接着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好不舒服。
亭中原来已经有了五套桌椅,桌上摆放了几样精致的茶、酒、糕点,他被请到上座,主人夫妇一座,其余人陪座,亭中一名娟秀的少女正在换香续弦调琴,很快香飘袅袅、琴声脉脉,此情此景如在梦中。
“学生夫妇和弟子前几年路过西京的时候承蒙大人照顾过,一直未得机会回报,不意今日竟能于路上偶遇,因此略备清茶淡酒相待,请大人品鉴。”
白霁好茶,端杯呡一口,从舌尖香到舌根,齿颊间香气盈鼓,一股先微苦后甜润的味道充溢唇齿,沁入心脾,暖流直入五脏六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泰。他不由得大赞好茶。
“酒亦是好酒,大人请满饮此杯。”陶勋端杯劝酒。
白霁端杯,酒香入鼻后他当即叫了声好,一口而干后双目微闭面露微笑脑袋轻轻摇晃,显是已陶醉于美酒当中。过了一会他睁开眼大笑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老夫生平能得饮此美酒,终生无憾矣。”
陶勋微微一笑,和丁柔、诸弟子一起频频向白霁劝茶、劝酒。
白霁几杯下肚渐露醺态,座上酒好、茶好、曲好,糕点也是极品美味,食后饿疲之态尽去,失掉的精气神全都回到身上。
“上次见到大人的情景恍在眼前,为何今日再见时大人落魄至此?”
白霁将杯中美酒饮尽,苦笑道:“说来还与先生方才所念的诗作所述之事有点关系。前年,北戎扶植西羌某部土司作乱,老夫迅速调集边军将其剿灭,传首京都,圣上下旨嘉奖。”
“学生知道此事,先前此诗便是岳城写与大人的贺作。”
“然则去年冬,有羌部入朝者在朝堂上称,被剿灭之部土司私制帝冕、龙袍,并请巧匠以黄金千斤制作龙座一座,上饰以西海夜明珠数斗,暗室之内光华照如白昼。朝廷行文索要,其实老夫剿灭叛乱前也曾听起这样的传闻,但打破其地后缴获中并未有这些东西,教老夫如何能拿得出来?于是圣上下诏将老夫革职,并遣钦卫缇骑提解进京,下诏狱。”
“原来如此,仅凭羌奴空口之言竟然轻易将功勋卓著、劳苦功高的一方大员逮捕下狱,这必定是裴贼做的好事!”陶勋怒道:“此贼是在报复大人同他于数年前九边军镇巨案中结下的怨仇。”
陶勋自去年起已将太平门完全交给分身,自己对凡间的事基本上不管不问,所以还不知道白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下诏狱的消息。
白霁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可惜天子被裴贼蒙蔽。老夫此番戴罪进京,若得幸见天颜,誓尸谏陛下,以期除奸党、清吏治、励精图治,中兴皇皇天朝。”
丁柔劝道:“大人切勿如此,裴贼气数未尽,大人却仍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应当留有用之躯为社稷谋利才对啊。”
“自古忠臣不怕死,老夫以前便是怕死,不敢与裴贼相抗,才终致贼焰滔天,自身亦不免身陷囹圄。今番反是想透彻了,朝堂上缺的正是龙逢、比干之辈,老夫愿以身效之。”
陶勋见他情绪过于激动,怕他思路钻死胡同,遂暗中施展个清心咒让他平静下来,悄悄地问丁柔:“你看他命程如何?”
“牢狱之灾有数年,狱中变数极大,有三道生死大劫,只要他不在牢中被瘐毙,将来还可复出为相,或许能成为岳城在朝堂的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