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失声道:“真的?”
狄云扬嘿了一声道:“我不是说,就是换了大师兄来,也一样么?”
胡晓天怔了好半晌,喃喃道:“真没想到”
狄云扬忽然重重一咳,截口道:“二哥,我说,你还能走动不能?”
胡晓天点点头。
狄云扬接着道:“那么我们走吧!”
于是,在左右搀持之下,三名魔徒走出了碑宫。
朱元峰凭着过人的听觉,几乎听清两条小毒龙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是,遗憾之至,其中最重要的一段有关南宫华来历之推测由于说者声音特别低,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目送三名魔徒去远,朱元峰正拟遥缀其后,跟去看看三名魔徒的落脚之处时,忽然间,一阵清脆而富韵律的格秃声,从街口传来。
朱元峰暗暗诧异。他已听出,这是一种铁器敲在石板上的声音,如他猜得不错来人可能是个跛子。
问题是:一名普通跛子,何以要使用如此沉重的一根铁杖?
格秃之声,愈来愈近。
不一会儿,来人出现,果然是个跛子!
朱元峰打量之下,目光不禁微微一怔。原来刻下这跛子不是别人,正是年前套走蔡姗姗一面金牌的那位仁兄。
由于朱元峰并不知道眼前这名跛子,就是三残中的长短叟,一时冲动之下,便想拦上前去,为蔡姗姗讨回那面金牌。
但他紧接着一想,犯不着!不是么?蔡姗姗已然叛离毒龙谷,那面金牌业已无关紧要,他又何必为此蒜皮小事,泄露出他目前的秘密身份呢?
跛子来到宫门口,伸头向内一望,轻咦道:“都跑啦?”
跟着,身躯一转,格秃,格秃,又向街口一颠一蹶地走了开去。
朱元峰虽然不知道此君即鼎鼎大名的三残之一,但深知此君一身武功不弱,他尚误以为这跛子,也许是丐帮中一名长老,刚才没有缀得成三名魔徒,现在决定盯在这跛子后面瞧个究竟。
跛子走上大街,折向西行,一迳来到四海通客栈门前。
朱元峰暗暗点头,心想:这意思,又是一个找南宫华来的!
他怕被跛子瞧出行迹,连忙退到斜对面一家店檐下。
只见一名伙计自栈内走出,叉手问道:“老哥找谁?”
跛子仰脸反问道:“南宫公子回来没有?”
栈伙一哦,态度顿改,注目迟疑了一下道:“你是南宫公子约来的?”
跛子拍一拍身上那件旧布袄,嘻嘻笑道:“依你老大看,南宫公子会不会有我跛子这样的朋友?”
栈伙脸色再度难看起来,轻轻一哼,啥话不说,转身便向栈中走回。
跛子忙叫道:“嗨,伙计,慢点,我是说,我是他叔叔,刚从家乡来,他娘叫他回去,怕他盘缠不够,叫我送来一点”
栈伙一愣转身,眼光偶扫,忽然欢声道:“啊,公子回来得正好!”蹄声得得,一骑临近,正是南宫华来到!
南宫华控住坐骑,于马背上问道:“什么事?”
栈伙赔笑脸道:“令叔他老人家刚从乡下来,说是为公子送来盘缠,令堂希望公子回去一下,小的正想招呼他老人家进去南宫华手一摆,制止栈伙续说下去。接着,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马缰交去栈伙手中,转身向跛子徐步走去。
南宫华于跛子对面从容站定,注目缓缓道:“阁下怎么说?”
栈伙一呆,愕然道:“什么”
南宫华扭头喝道:“滚开去!”
栈伙又是一个愣登,口道是是是,连忙牵马走了开去。
南宫华又转向跛子,静候回答。
跛子双睛滚动,在南宫华身上打量又打量,最后咳了咳,显得有点尴尬地涎脸笑道:
“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南宫华脸上毫无表情,接着道:“那你为何不说是我家的看门人?”
跛子呲牙嘻嘻一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南宫华脸孔一沉道:“‘长’话‘短’说你跛子找上门来,究竟居心何在!”
朱元峰心头微微一动。他听南宫华在第一句话里,故意将“长短”两字说得特别重,说完,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下面两句话。“长短”?“跛子”?啊,这跛子莫非竟是“三残”中的“长短叟”不成?
这时,只见跛子嘻笑如故道:“老弟多时不见,火气怎么忽然这样大了起来?嘻嘻,难道说姓蔡的那妞儿不会吧?”
朱元峰又是一怔。两人早就认识?“姓蔡的那妞儿”?蔡什么?蔡姗姗?这位南宫华原来跟毒龙谷有渊源?
关于最后一点,朱元峰认为绝无可能!
别的不说,试问若这位南宫华与九龙中任何一龙有渊源,刚才又怎会将小毒龙胡晓天整得那样惨?
底下,越来越奇了南宫华也是一怔道:“怎么说?我们‘多时不见’?我们过去曾在哪里见过?还有,你说‘姓蔡的妞儿’?谁是姓蔡的妞儿?
你,你这跛子是不是在发烧?”
南宫华说这番话时,跛子双目如电,他留意着南宫华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及南宫华面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跛子本人脸上,则布满一片期切之色。最后,南宫华话说完,跛子大概看出这位任性公子说的不是假话,脸色突然一黯,似乎显得异常失望而灰心。
跛子摇摇头,视线颓然垂落,嘴里喃喃不已,不知在说些什么。
南宫华星目一转,突然说道:“跛子,我问你”
跛子无精打采地抬头道:“问什么?”
南宫华目光奕奕地接着道:“你跛子是否将我南宫华误认做另外什么人了?”
朱元峰心头猛地一震。这一刹那间,他陡然明白过来。这跛子与那条小毒龙一样,表面似是来找这位任性公子,实则要找的都是他朱元峰一个。
朱元峰想及此处,心绪为之大乱。
任性公子南宫华,出道不满一月,盛名即已传满东西两京,没有想到,在某些武林人物心目中,他朱元峰竟比这位任性公子来得更重要。
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原因简单而明白,只是他朱元峰自己不知道而已!
朱元峰这时因不悉跛子打听自己的用意,尽力忍耐着,准备等跛子离开这里后,另外再找个适当机会,以妥切之方式探究根底。
当下但见跛子意兴索然地头一摇道:“算了,说了也是白说。”
话毕,深深一叹,转身便待离去。
南宫华侧身一拦,沉声道:“留步!”
跛子一哦,回身道:“公子是否有意留我跛子喝一盅?”
南宫华冷冷道:“可以。”
跛子欣然道:“要得”
南宫华冷冷接着道:“不过得先将话说说清楚!”
跛子眨眨眼皮:“哪方面?”
南宫华沉脸道:“凭你跛子的身份和年龄,要我南宫华喊声叔叔,也并不算太过份。不过,南宫华可以受气,却不愿受欺。现在,第一个先请回答的,你跛子究竟将我南宫华误认作什么人!”
跛子侧脸道:“小小误会而已,何必看得如此严重?”
南宫华冷然道:“如有人能跟我南宫华处处相像甚至连你长短叟都无法分辨真假,南宫华认为大有找机会见识一下之必要!”
跛子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朱元峰骇忖道:什么?看这跛子神情,莫非已知道我被毒龙谷人打落绝谷不成?
只听南宫华冷冷催逼道:“请回答!”
跛子叹了口气,点头道:“好,这是第一点暂时搁开底下还要问什么?”
南宫华沉声道:“顺序答来!”
跛子耸耸肩胛道:“要是我跛子拒绝回答呢?”
南宫华冷然道:“‘三残’不是等闲人物,论武功造诣,也确有可观之处;不过,话虽如此,我南宫华却有自信持虎须,阁下不信,尽可一试!”
朱元峰不由得紧张起来。三残不是随便可以威胁的角色,一场龙争虎斗,显已避免不了;他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谁有这份能耐,敢说一定能将三残之一的长短叟降服下来。
现在,这位任性公子南宫华,既然明白对方身份,复能说得如此冷静,应非夸大自狂,痴人说梦可比。这位任性公子,他真有这份能耐么?
讵知,事情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跛子软了。
跛子眼珠转了转,忽然赔笑道:“严格说来我跛子确有不是之处,这样好了,咳,关于这个问题,我跛子另有苦衷,违命已成定局,没得说的,只有接受处罚一途。不过,弟台只能攻三招,三招之内,跛子绝不还手,打不着,算你弟台手下留情;打得着,算我跛子该有此劫。一言为定死而无怨,请!”
跛子说着,铁杖一扔,环臂侧肩,真的如言摆出一副等揍姿态。
南宫华一声不响,星目闪动间,忽然嘿嘿一笑道:“想得倒好!”衣袖一摔,便向栈中走去。
跛子大叫道:“别走呀!”
南宫华头也不回,冷冷道:“要想知道南宫师承何人,以后总有机会,等着吧?”
跛子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懒懒地俯身将铁杖捡起,侧脸朝栈中望了几眼,然后一颠一跛转身向后走去。
朱元峰自然不肯就此放过,等跛子转过街角,又悄悄跟了上去。
跛子走到一条小巷口,忽然蹲下身去,似在石缝中拨取什么,因为身子挡着,朱元峰看不清楚。
等跛子进入巷中,就要向一条横巷拐入时,朱元峰疾步上前,看清之下,原来是一行字,字系以大力指法写在石板上,写的是:“盯梢的小子注意:武人丧生,半为好奇。念你小子乳臭未干,姑予宽贷一次,如系有事禀报我老人家,由本地丐帮分舵转达可也!”
朱元峰看了,不禁又惊、又气、又好笑。不过,他仍不得不佩服跛子这份警觉,以及留字的那份不凡指力。
朱元峰知道再跟无益,乃循原路折回,准备先去果腹,顺便好好想一下,如何借丐帮分舵之媒介,向跛子查探找他之用意何在。
朱元峰思忖着,刚刚走到街口,一辆马车忽于身前不远处停下。
接着一声娇呼人耳:“喂”
朱元峰循声抬头,看到车厢中伸出一双春葱似的玉手,正朝他这边不住招动。朱元峰转身后望,身后并无他人,正疑惑间,驾音复起:“来一下,小弟,就是喊你呢!”
朱元峰止不住一愣。咦,这女人声音耳熟,啊,是了“小金狐”欧阳美珠!
小金狐找他干什么呢?
朱元峰心中疑忖,一面向马车走过去。
自车帘中伸出的那双玉手,掌心内己然多出一锭银子,只听小金狐于车内娇声娇气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想不想赚点酒钱?”
朱元峰火往上冒,真想一口啐过去,但他忽然觉得,这里面也许大有文章,于是忍耐说道:“如何才能赚得到?”
小金狐左手迅速递出一封书函,低声道:“将这个送交四海通的南宫公子,这锭银子,便送给你小兄弟买酒喝!”
朱元峰忙说道:“这个简单”
说着,伸手过去,同时接下书函和银子,转身便向四海通客栈走去。
他还以为小金狐要等回音,没想到,他一转身,马车便即加鞭驶去了。唔,他想,大概是个定期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