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话完,就抢着认错道:“是的,我一时的确”
猴头怕他又说错话,拦着接口道:“杨队长刚刚还在这里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大概去了帮主那里也不一定。”
方姓汉子见两个家伙面孔红通通的,全有了几分酒意,也懒得再兜搭下去,当下转向黑心书生一甩头道:“等见了帮主再说,我们走吧!”
黑心书生自是求之不得,连忙上前领路,朝石首第二道暗门中走去。
里面的寝宫中,显然也经过一番匠心布置。
最特殊的一点,便是灯火明亮。
这也是黑心书生的主意;在这些地方,他比三郎要懂得多。
他知道充满光明的地方,往往会使人发生错觉;以为凡是充满光明的地方,就不可能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
因为光明经常会为人带来一种安全感。
但很多人就是死于这种感觉。
今天,为了迎接这重要的一刻,不仅是寝宫中的布置焕然一新,就连三郎的服装,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的仪表本来就不错,如今由长衫改着劲装,看上去更显得英气勃勃,潇洒脱俗。
寝宫中也生着一个火盆。
方姓汉子这已是第二次晤见他们这位帮主,所以并用不着黑心书生介绍。
三郎看见两人走进来,只缓缓向前跨出一步,微笑着道:“这些日子辛苦方兄了。”
这也是黑心书生教给他的。
客气,要有个限度。这个姓方的自视甚高,他一定要比这姓方的表现得还要高傲,只有这样才像是传说中的天杀星。
因为只有在对方认定了他是天杀星,才能使这姓方的乖乖的走进他们安排的陷阱。方姓汉子果然不以为忤,双拳一抱道:“帮主好说。”
黑心书生想起刚才大熊的教训,决定索性由他先开口。尽管三郎听到百步镖杨全达的名字总免不了要吃惊,但比由这姓方的提出来,总要好得多。
于是,他趁方姓汉子不注意,飞快的朝三郎递了一道眼色,然后装作漫不经意地问道:
“杨队长呢?”
三郎脸色微变,但很快的就恢复镇定,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我吩咐他带几个人,到后山去了。什么事?”
黑心书生笑着道:“我们来的时候,天字组统领说,杨队长有东西存放在他那里,要杨队长有空,去他那里拿回来。”
三郎点头道:“好,待会儿等他回来,我再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方姓汉子从四壁那些装饰上收回目光,转过身来道:“我们这位杨队长表现如何?”
三郎笑笑道:“还不错。”
方姓汉子稍稍思索了一下,忽然举头道:“杨家庄那边的情形,羊护法想必已向帮主报告过了,帮主对这件事打算如何处理?”
火盆上温着一壶酒。
火盆旁边,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副杯筷,和四色冷盘。四冷盘是:凤鸡、烫蒜、鱼冻和火腿片。
盘子排得整整齐齐,菜肴看来干干净净。
菜肴不算丰富,但如果在这种天气拿来下酒,谁也不能否认它是四道最好的菜色。
三郎指着那张桌子,笑道:“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谈怎么样?”
方姓汉子道:“不等杨队长?”
三郎笑道:“我叫他到后山各处看看,还有一会才能回来,我们先吃我们的。”
方姓汉子不再客气,就在身边一副座位上,坐了下来,三郎也坐下了。
桌上有四副杯筷,当然也有黑心书生的座位,但是,别人能坐他却不能,因为酒还温在火盆上,他得先为两位添酒。
黑心书生拿起酒壶,一双手不禁微微发抖。
药是不是下在酒里?
他不知道。
这并不是三郎不让他知道,而是这件事昨天一直到他离开,他们都还没有作成最后决定。
没有作成决定的原因,是为了安全。
因为这姓方的非泛泛之辈可比,事先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必须临时相机行事,方能稳保万无一失。
那么,药下在哪里呢?
菜里?
也许。
不过,在目前来说,这都不是他最关心的事。
他目前最关心的,是药的效力。
他们都不是用毒的行家,他们现有的毒药,也不是他们自己配制的;虽然三郎对这种毒药充满了信心,然而,就他所知,天底下还没有一种毒药,药效已神奇到一进口就能令人咽气,或是能使人昏迷不省人事的程度。
这对别人还无所谓,但是,对这个姓方的,情形就不一样了。
换了别人,哪怕就是无情金剑艾一飞那个老鬼,相信凭他和三郎联起手来,也不难在对方药力发作之前,来个落井下石,将对方制服。
这姓方的呢?
关于这个姓方的,他看得太多了,只要这厮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的手臂还举得起来,他的手臂就能置人于死命!
三个杯子都斟满了。
三郎举杯道:“来我敬方兄一杯!”
方姓汉子也举起杯子道:“不,不,这一杯应该算是我敬帮主。”
三郎笑道:“同样都是一杯酒,你敬我与我敬你,还不都是一样。”
方姓汉子道:“不一样。”
三郎笑道:“为什么不一样。”
方姓汉子道:“因为你是帮主。”
三郎哈哈大笑道:“我是帮主?哈哈!你方兄不是在骂人吧?本帮今天这点局面,靠谁在支撑?好了,就算你敬我吧!来!干!”
笑声中,仰起脖子,一饮而干。
方姓汉子也跟着干了杯。
黑心书生拿起酒壶,准备为两人将空杯斟满,方姓汉子忽然用手拦着道:“用不着了!”
三郎一怔道:“方兄”
方姓汉子道:“这正是方某人抢着要敬帮主的原因,因为方某人今天只打算就喝这一杯。”
三郎注目道:“方兄有事待办?”
方姓汉子道:“没有。”
三郎道:“那么”
方姓汉子道:“因为方某人得腾出时间来,告诉帮主一件事。”
三郎道:“这件事很重要?”
方姓汉子道:“也许很重要,也许并不重要,这得看各人的看法。”
三郎拿起筷子,笑道:“行,行,有这句话就够了!酒不喝可以,菜总得尝一点。这是鲫鱼冻,味道还不错!”
黑心书生找到答案了。
药下在鱼冻里!
这个办法不错。
非但不错,简直太妙了!药凝在冻里,有固定的地方,为了不使对方起疑,尽可同时下筷子,只要随便安上一个标记,就不愁筷子落错方向,甚至还可以在对方筷子落错方向时,轻轻拨动一下,把有毒的一边送过去。
黑心书生一颗心跳得很厉害,他已准备好了,只要方姓汉子一动筷子,他就找个藉口,暂时离开一下。
但是,方姓汉子并没有动筷子。
方姓汉子道:“话,方某人必须说出来,只要帮主认为不重要,那我们的时间就宽裕了,到时候方某人尽可陪帮主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三郎轻轻一哦,放下筷子道:“那么方兄就请先说吧!”
方姓汉子望了黑心书生一眼道:“适才在来路上,羊护法提醒本座,他说,宋巧巧那丫头曾经来过这座总宫,如今这座总宫已无秘密可言。羊护法言下之意,是认为对方宽限三天,也许是对方的一个阴谋。”
三郎道:“什么阴谋?”
方姓汉子道:“什么阴谋羊护法并没有说出来,那是因为本座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不过,羊护法的意思,本座可以猜想得到。”
三郎道:“哦?”方姓汉子道:“本座猜想,羊护法要说的也许是,对方如有意要将咱们哥俩一网打尽,只有这么一着妙棋。因为在这三天内,对方无疑已料定方某人必然会来这里向帮主请示,正好藉此机会于这座总宫四周,设下埋伏,张网以待!”
黑心书生瞪着眼未说话。
三郎微微一笑道:“我们这位羊护法样样都好,就是有时候未免想得太多。”
方姓汉子道:“但本座却认为这种地方也许正是我们这位羊护法惟一的一项优点。俗语说得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疑有时也有多疑好处!”
三郎笑道:“好处在哪里?害得咱们哥儿连喝一顿酒都喝不痛快!”
方姓汉子道:“以后痛快的日子也许还长得很,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晚上,我想咱们哥俩大概是注定痛快不成。”
三郎脸色微微一变,但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为什么?”
方姓汉子抬起面孔道:“你说我们那位杨队长哪里去了?带人去了后山?”
三郎脸色又是一变道:“是的,怎么样?”
方姓汉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的杨队长!”
三郎脸色全变了。
他已将全身的气力,暗暗运聚双腿,他的身后,就是通向宫后的密道,密道的门,一直敞开在那里,这是他预留的退路,万一事出意外,他随时可以将桌子往前一推,同时藉一推之力,腾纵倒身,退入密道中。
只要一进入密道,他就安全了。
黑心书生也变了脸色,变得比三郎还要厉害。因为这位黑心书生一听方姓汉子口风不对,就在偷偷留意三郎的一举一动,三郎此刻在打什么主意,自然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
三郎占地利之便,一旦发生变故,也许逃生有望,他呢?
方姓汉子又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们这位羊护法一语提醒,本座差点就给疏忽过去,无情金剑那老鬼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三郎全身一软,像突然虚脱了似的,几乎从座位上一头栽了下去。
原来是他听错了话!
黑心书生脸上,也突然有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