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请将'奔雷三绝',演练给我看看。"沐天仇遵命立时施为,把"奔雷三绝"演练一遍。
黄衫客不但己得杜百晓真传,一路间并曾揣摩,对于"天风七式"的精微变化,确已极熟,故在沐天仇演练完"奔雷三绝"之后,立即瞿然色动,点头说道:"不错,这与'天风七式'中的第三、四、五式剑招,确是精致相通,大可互相配合,增强威力!"沐天仇因见当地景物不错,便含笑说道:"大哥,既然有此发现,我们便暂驻行踪,我练'天风七式',你练'奔雷三绝,,再把这六式剑法,融会贯通,最多费上一二日功夫,必有所成!"黄衫客接道:"好,我同意,我们在此练剑二日,再去'大别山',杜百晓老人家若见我能把他所传剑法,发扬光大,定必十分高兴!"计议既定,两人便在那片颇为灵秀的山水之间,小驻行踪,苦研合法。
一来他们资质上好,二来根基又好,自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进境极速。
费了一日半光阴,沐天仇练会"天风七式",黄衫客练会"奔雷三绝",并使这两宗剑法的威力及变化方面,更有增益。
不仅如此,他们在融会贯通之下,更能悟出一招威力极为凌厉的联剑剑法。
黄衫客道:"贤弟文渊武博,你且替我们新创的这招剑法,起个名称如何?"沐天仇想了一想,扬眉朗声答道:"这招剑法,必须联手施为,是从'天风七式'及'奔雷三绝'中,变化而出。再加上我俩义结兰盟,不如就叫它为'风雷盟'吧!"黄衫客哈哈大笑,抚掌赞道:"妙极妙极!这'风雷盟'三字,不仅起得新颖,还把所有关系,完全包含,足见贤弟高才"沐天仇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接口笑道:"大哥别再谬赞,我们还是赶紧去'天风谷',向杜老人家请教,然后赶去'桥山',免得那位字文姊姊,在'终南'痴候,对你相思欲绝!"黄衫客瞪他一眼,两人遂又上道,赶赴"大别山"区。
谁知他俩在此作了一日半的勾留,虽然颇有收获,却生出无穷事故!原来等黄衫客与沐天仇赶到"大别山天风谷"中,却已寻不着那位"无所不知"杜百晓的踪影。
"天风洞"中,杂物凌乱,并有不少血渍,显见出了变故,杜百晓不知是伤是死,如今踪迹何在?
黄衫客大感惊奇,蹲下身去,一验血渍,不禁长叹一声,摇头道:"阴差阳错,这这是天意么"沐天仇诧异问道:"天意?大哥你这'天意'二字,作何解释?"黄衫客缓缓站起身,形指着地上血渍说道:"贤弟,这血渍新而不陈,经我细加查验,竟是昨日所留,倘若我们不在途中练剑,有所耽搁,或可来得及时,能为老人家挽回这场劫数!"沐天仇闻言之下,好生惶惑地,红着俊脸说道:"这样说来,此事完全怪我"黄衫客连连摇手,截断沐天仇的话头:"贤弟千万不可有这等想法,怎么能怪你呢?常言道:'吉凶有定,祸福无门'。从这'天意'看来,武林中变乱方殷,必有一番血雨腥风的了!"沐天仇道:"大哥是认定杜老人家已遭惨祸?"黄衫客扬目看洞中血渍和凌乱杂物,说道:"照这情形看来,杜老人家遭了灵劫毒手已可断言,只不知是否业已丧失性命,以及踪迹何在而已!"沐天仇双目深皱,目光四扫说道:"在目前情况之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黄衫客细一沉思,目闪神光说道:"如今我们只有在这'天风谷'内外左近,细一勘察,若是有甚迹象可寻,自然设法抢救杜老人家,否则,便先去'桥山',不宜在此多作无谓耽搁了。"沐天仇深以为然,两人遂在"天风洞"内外左近,细作搜察。
洞内毫无发现。但沐天仇搜到洞外左侧,却在一株古木的树杆之上,发现了一点铁制箭尾。他伸指箝住箭尾,用力拔出,见是一根尖端淬毒的铁翎箭,遂持向黄衫客道:"大哥,我以为这根铁翎箭有点蹊跷,不知是杜老人家自用暗器,抑是"黄衫客晃动铁翎箭,见箭镞有暗绿光芒闪烁,双眉一挑,向沐天仇断然说道:"这暗器既淬剧毒,必非杜老人家那等正人侠士所用"沐天仇道:"大哥如此说法,是认为必是暗算杜老人家之人所发的了?"黄衫客颔首道:"原则上不会有错,只可惜江湖中使用铁翎箭之人甚多,无法由此判断发暗器人身份!"沐天仇道:"铁翎箭用者虽多,但重量、长短,以及形式方面,却未必完全一致"黄衫客道:"那是当然。我们且把这根铁翎箭收藏起来,以便日后作为搜寻凶人,为杜老人家报仇雪恨的根据!"他边说话,边手持箭尾,小心地藏入豹皮囊内。
沐天仇又复细搜一遍,别无其他发现,向黄衫客问道:"大哥,我们是否立赴'桥山'?"黄衫客苦笑道:"有了这次教训,越发事不宜迟,我们宁可早去,守在那'无底杀人坑'边,也不宜再度迟到!"沐天仇道:"好,我们立时就走,但由'大别山'前往'桥山,,途中可经'终南,,我们是不是先找到宇文姊姊,一同去呢?"黄衫客命宇文娇前往"终南",查察有关沐天仇身世秘密之举,并未对沐天仇明言,是以宇文娇自去"终南"有事,加以推托。
如今听得沐天仇这么一问,不禁皱眉说道:"我们还是先去'桥山',比较"他是因业已发现沐天仇右耳垂后果有"朱砂红痣",想起杜百晓之言,不愿沐天仇前往"终南"走动,才作如是说法。
沐天仇哪知就里,向黄衫客挑眉说道:"'桥山'之行,分明人手越多越好,何况又是路经'终南',怎有不去寻找宇文姊姊之理!"黄衫客道:"贤弟"沐天仇有所误会,含笑扬眉叫道:"大哥莫要矫情,早去晚去,都是一样,你总不能让那位字文姑娘,在'终南'山中,等你一辈子吧?"黄衫客知晓自己若再坚持不肯路经"终南",沐天仇必将起疑,只得苦笑说道:"贤弟若是定要先去'终南',寻找宇文娇,便须依我两件事儿!"沐天仇失笑道:"大哥何必谈甚条件?你便随意分派,小弟也无不从命!"黄衫客虽听沐天仇说是不要谈甚条件,仍自伸出左食指,正色说道:"我这条件简单得很,第一是要盟弟除了寻找宇文娇以外,不可涉及其他闲事!"沐天仇毫不迟疑地立即点头答道:"那是自然。我们自己须往'桥山'寻找'红龟',谁还在'终南'多管闲事则甚?"黄衫客把两道关切目光,盯在沐天仇右耳之上,微扬双眉,含笑说道:"贤弟,你虽然不惹闲事,却难保别人不惹你呢!"沐天仇"哦"了一声,诧声问道:"大哥此话,莫非有甚因由,在彼此互无嫌怨仇恨之下,我既不去惹人,别人又何必惹我!"黄衫客不便明言,只得叹息一声说道:"江湖中事,每多意外,往往不能以常情判断;倘若全如贤弟所言,这莽莽武林中,岂非永久清平?哪里还会有甚腥风血雨!"沐天仇闻言之下,剑眉双皱说道:"人家若要惹我,却是无可奈何,大哥莫非要我"黄衫客连连摇手,截断沐天仇的话头就道:"贤弟,我虽不要你惹事,却也不要你怕事,你只消遵守我第二个条件便了!"沐天仇道:"大哥的第二个条件为何?怎么不说出来?"黄衫客含笑说道:"既是此去'终南',贤弟最好易容变貌,莫用本来面目。"沐天仇略表诧异地,皱眉地道:"大哥,我若易容变貌以后,那些江湖凶人,难道就不会惹我了么?"黄衫客只得勉强自圆其说,含笑说道:"倘若遇上凶邪,虽然仍不免生事,但掩饰身法之下,总好一点,不至于影响到我们身上的要紧正事!"总算他说得有几分理由,沐天仇颔首笑道:"好,大哥深谋远虑,小弟遵命,但不知大哥要小弟装神装鬼,抑或扮龙扮虎?"黄衫客看他一眼,略作沉思答道:"贤弟是少年人,倘若模仿老年人的举止神情,或有困难,易露破绽;你就装扮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吧!"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只人皮面具,向沐天仇含笑伸手,递将过去。
沐天仇接过一看,见那人皮面具约莫有三十七八,粗眉大眼,右颊之上,还有一小块毛茸茸的紫记,不禁扬眉笑道:"大哥,这"黄衫客摇手截住他的话头,含笑问道:"贤弟莫非嫌这人皮面具的容貌丑陋?"沐天仇道:"既然易容变貌,怎会还有嫌丑爱美之意,小弟是问大哥,我们应就此易容,还是等到达'终南'再行戴这面具。"黄衫客"哦"了一声,扬眉含笑说道:"贤弟还是早点戴上这捞什子吧!也免得你那份异常俊灵的绝世风神,太以引人注目,容易多生事故。"沐天仇如言立刻戴上那副面具,临流略一顾影,向黄衫客失笑道:"大哥,我已扮好,你怎么不扮?"黄衫客笑道:"贤弟乃此主体,已加装扮,便颇妥当,愚兄似乎不必"沐天仇哈哈大笑地摇手接道:"大哥一定也要装扮装扮,否则,小弟如此这副老气横秋模样,不是反而成了你的大哥么?"黄衫客边自取出一块黄色丝巾,扎住脸庞下部,边自向沐天仇含笑说道:"其实,我便让贤弟,在这段旅途之中过过做'大哥'的瘾儿,也无不可!"沐天仇道:"不敢,不敢,一盟在地,终生是兄,小弟怎敢僭越!咦,大哥,你的化装怎么这样简单,只在脸上扎条黄色丝巾而已?"黄衫客不愿说明白自己无须化装之故,眉峰略聚,想起了另一理由,微笑答道:"我不能过分化装,否则你那位'夺命银蛇'宇文姊姊,怎能认得出我?"沐天仇笑道:"我不同意大哥这种看法,我认为你的声音体态,早已深镌那位宇文姊姊心扉,脸上便多蒙了一层人皮,她"黄衫客被他调侃得脸上一红,皱眉叱道:"贤弟,别拿我寻开心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说完,闪动身形,便与沐天仇扑向"终南"而去!
一路还好,但等接近"终南",望见山影,沐天仇却心湖生波,想起一事。
他想起的,是上次在"终南"相遇,蒙她指点,自己才去"华山莫家庄"取得"紫麟之头",并与黄衫客订友的那位白衣少女。
本来,一经相识,那位白衣少女的秀美倩影,便曾占据了他整个心灵,后来因连生"莫家庄"、"离尘谷",以及"大风口"等种种变故,致令深镌心头的伊人倩影,渐渐淡了下去。
如今又近"终南",山影在目,则那白衣少女的绝代倩影。便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心湖之中。
不单想起了人,并且想起了伊人所说的话。
那白衣少女,曾说她住在"终南山神工谷"的"小桃源"内,要自己异日往访,自己当时也答以只要再过"终南",一定前去拜候。
言犹在耳,他已重临,对此诺言,践是不践?
若是不践,难解满腹相思,也愧对那白衣少女的一片情意。
若是去践,又有违自己对黄衫客所作决不主动惹事的承诺。
两者利害,细一权衡,沐天仇的入鬓剑眉,不禁深深蹙起!
他毕竟是豪侠胸襟,终于慢慢淡却对白衣少女的思念之情,决定不去小桃源找麻烦,以免万一生波,影响了擒龟大事。
沐天仇是想,就算自己未曾经此,找着宇文娇后,立即离去,等到擒得红龟,开读恩师另一封"四灵秘帖"以后,再看是否有时间于归途中,道经"终南",再行践约
他心中反复沉思,刚把主意打定,黄衫客却向他"咦"了一声。讶然问道:"贤弟你怎么目光发直?手中所持何物?"沐天仇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持有东西,闻言低头一看,不禁脸上发烧,暗的一声:"惭愧!"原来他心有所思,手有所取,他于沉思之际,不觉伸手入怀把伊人所赠之物取出,不住地摩挲着!
这根长寸,盈寸只比人发略粗,似针非针,似刺非刺之物,本是那白衣少女用来猎雁,留在雁头之中。
别时,她连雁相赠,并让自己异日前往"神工谷"时,务须持此物以为标记!
黄衫客这样一问,沐天仇因关于这段经历,自己不曾向黄衫客说明,遂索性隐瞒,随口答道:"这是小弟偶然拾得的江湖人物之暗器。"黄衫客道:"是暗器么?贤弟为何一再摩挲似乎十分珍爱?"沐天仇脸上又是一热,接口答道:"小弟确甚喜爱,因为这枚暗器,制作十分精巧,似非常人所用。
黄衫客被他勾起兴趣,伸手笑道:"究竟是什么暗器?贤弟给我看看。"沐天仇不得不给,只好递将过去,含笑说道:"这东西质地特殊,究竟是金是石,是针是刺,我也茫无所知。"黄衫客接了过去,反复一看,不禁面现惊容。
沐天仇发现他的神情变化,扬眉问道:"大哥,你怎么面露惊容,莫非认得此物有不平凡的来历么?"黄衫客暂时未答,却先向沐天仇反问道:"贤弟,你这暗器究竟从何而来?"沐天仇不惯撒大谎,逐半真半假,双目微扬,含笑说道:"小弟某日,偶然在山野之中,拾得落雁,在烹雁下酒时,于雁头之内,发现此一暗器。"黄衫客神色郑重地,目注沐天仇道:"贤弟是在何处山野拾得落雁?"沐天仇不愿说出就在"终南",以免黄衫客多所担忧,遂摇了摇头,轩眉微笑道:"是在何处山野,小弟却记不得了"语音到此顿住,目注黄衫客,正色地道:"大哥,听你语气,看你神色,这根暗器似非寻常,你还识得它的来历?"黄衫客苦笑一声,目注沐天仇道:"贤弟莫要言之过早,我还要先作试验,方能确定它是否当年"说到此处,忽从涧边,拾了一块人拳大小的鹅卵石,当空抛起数丈!
沐天仇不知他抛石则甚,正注目问,黄衫客右手又扬,空中寒芒电闪!
这次,他是发出那根似针非针,似刺非刺之物,射向正在下落的鹅卵石。
沐天仇一见之下,腾身而起,纵拔半空。因为那根暗器,是佳人所赠,等如定情信物,沐天仇一向极为珍爱,贴身收藏,故深恐黄衫客万一射入草丛林莽,或落向涧谷,难以寻找。
黄衫客平时虽不用暗器,手法仍甚准确。
沐天仇人才纵起,那块鹅卵石,竟被寒芒打中!
"叮"的一声,石并未碎,沐天仇遂在空中伸手,把鹅卵石和那针状暗器一齐接住。
他身形落地,正待向黄衫客询问,黄衫客却双眉一挑,先自向他道:"贤弟看看,那暗器是否贯石而入,却不令石块裂碎?"沐天仇注目一看,果见那根似针非针之物,几已全没石中,只剩下一点针尾在外。
他目光一亮,扬眉含笑道:"大哥猜得不错,足见此物锋芒方实不俗,但小弟见闻浅陋,尚请大哥指教,它究竟有何了不起的来历?"黄衫客接过卵石去,用手捏碎,取出那根盈寸暗器,拈在左手食中二指之间,一面反复细看,一面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奇怪奇怪"沐天仇真被弄得好生奇怪起来,皱眉叫道:"大哥,你的试验结果如何?如今又在奇怪什么?"黄衫客仍是目光有点发直地,喃喃说道:"材料也对,威力也对,形状长短也对,就是尾端所镌的字儿,完全不对!"沐天仇纳闷万分,上前摇晃着黄衫客的肩膀,急急问道:"大哥,你入了迷么,你说什么尾端的字儿完全不对?"黄衫客拈着那似针非针之物,向沐天仇笑说道:"贤弟难道不曾发现此物的尾端,镌了一个极小'风'字?"沐天仇点头道:"'凤'字我早就发现,大哥既说不对,你认为应该是似什么字呢?"黄衫客双眉一挑,目闪神光地,断然说道:"我认为此物尾端所镌的,应该是个'龙'字!"沐天仇闻言一怔,眼珠微转,又复问道:"假如正如大哥所说,是个'龙'字,则这根暗器,莫非便大有来历么?"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假如是个'龙'字,则这根暗器便该叫做'龙须追魂令'了!"沐天仇觉得这"龙须追魂令"名字十分新鲜,欣感兴趣,向黄衫客问道:"大哥,这'龙须追魂令'的名称,亦实是我前所未闻,但不知使用这种奇特暗器之人,是否黑道凶灵,抑是武林奇侠?"黄衫客叹道:"用这暗器之人,复姓淳于,单名一个'泰'字,人称'赤须神龙',是位武林奇侠!"沐天仇把''赤须神龙"念了两遍,蹙眉问道:"大哥,听你语气,这淳于泰定是一流高人,但出道以来,为何从未听人提过'赤须神龙'四字?"黄衫客望月之中,涌现感慨神色,忽然微喟一声,一摇头说道:''这位淳于前辈,已作古人,他是约莫在二十年前,与他独生爱女一同自尽。"沐天仇大吃一惊问道:"自尽?淳于前辈父女,是为何事自尽?
莫非被什么厉害仇家,迫得走投无路?"黄衫客摇头道:"不是。他父女自尽,是为了尽义全交。"沐天仇满面钦佩神色,口中一哦问道:"为了尽义全交而自尽,着实古今罕闻,大哥能否把这桩武林珍闻,说给我听听?"黄衫客因一路急赶,颇觉饿渴,遂寻了一方平坦青石,向沐天仇点头道:"好,如今'终南'山影在望,我们就在此处略进酒水干粮,并对贤弟叙述这桩武林珍闻,等说完以后,再去寻找你宇文姊姊便了!"沐天仇取出干粮酒水,在石上坐下。
黄衫客因有"杜康之水",取出一只酒壶,咕噜噜地一阵牛饮。
沐天仇见了他这副吃相,不禁失笑道:"大哥,你不要净顾喝酒,喝醉了,还怎能讲故事?"黄衫客放下酒壶,盖紧壶塞,抹去唇边酒渍,朗声说道:"二十年前,'岐山落凤谷'中,住着一位广有无数资财,经常仗义济世的武林大侠,名叫穆星衡,江湖人送了他'盖孟尝'的美号,,沐天仇听至此处,含笑说道:"这位穆大侠经财仗义,得号'盖孟尝',则他门下食客必不在少了?"黄衫客取了一块干粮嚼着,摇头笑道:"贤弟猜得不对。穆大侠的'隐贤庄'中,并不像'孟尝君'田文那样门下食客三干,他只有一双友好夫妻与他同住,后来又增加两位。"沐天仇闻言一怔,黄衫客笑道:"穆大侠在'落凤谷'中,获得一批珍贵宝物,富甲天下,遂不时疏财济世,对江湖贫困同道,更是尽量周恤,故赢得'盖孟尝'尊号;至于他那'隐贤庄',除了使用庄丁之外,别无闲杂宾客,倒是十分清寂!"沐天仇双眉一扬,看着黄衫客道:"大哥适才所说,与穆大侠同住的友好夫妻是谁?"黄衫客道:"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此人与他妻子落拓江湖,巧与穆大侠相识,穆大侠因器重他的人品气质,竟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并破例把他夫妻,延入'隐贤庄'中同住。"沐天仇也取出酒瓶,喝了一口问道:"后来又复增加的两位是谁?"黄衫客道:"傅天华于出外行道之际,于蛮荒毒瘴之内,救了中毒待毙的'赤须神龙'淳于泰夫妇,并把他们带回'隐贤庄',用穆大侠所藏灵药,慢慢治疗,终于淳于泰也参加兰盟,与傅天华、穆大侠结为兄弟,并因年龄最长,做了大哥。"沐天仇道:"老二是谁?"黄衫客笑道:"他们年龄相差不远,穆大侠长了数月,遂做二哥,'天机剑客'傅天华则做了小弟。"沐天仇含笑道:"三对神仙眷属,侠义夫妻,结伴同居,真是武林佳话,那'隐贤庄'三字,也真名副其实的了。"黄衫客微微一叹,说道:"更佳的佳话还在后面,也许是天意恩盈,在万分美满之下,竟发生了天大的祸变!',沐天仇听出趣味,急急问道:"什么是更佳佳话?什么是天大祸变?"黄衫客道:"他们三对夫妻本来均无所出,但在结盟同住'隐贤庄,后,三位夫人,都一齐梦熊有兆。"沐天仇喷啧称奇,点头笑道:"这倒真是巧事,这三位夫人是生男生女?"黄衫客道:"穆大侠先十日诞生一男,淳于夫人与傅夫人则同日诞生一女。"'沐天仇笑道:"佳话,佳话,真是佳话"语音至此忽顿,转头扬眉,目注黄衫客说道:"大哥,你刚才说些什么?在这美满无比的佳话之后,竟有天大祸变,随之而来?"黄衫客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穆大侠为爱子弥月,大设喜宴,竟有江湖凶人,趁着'隐贤庄'全庄上下,醉意醺醺,率众前来暗袭!"沐天仇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隐贤庄'的三位大侠,都是一流高手"黄衫客不等沐天仇说完,便自苦笑说道:"一来'强中还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来袭的七名黑衣蒙面之人,全都功力不弱!二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隐贤庄"上下,都在酒醉,全然毫无戒备下,突受暗袭;三来'赤须神龙'淳于泰恰巧有事外出,少了一名好手"沐天仇听得"哎呀"一声,皱眉叫道:"照你所说的三种情况之下,'隐贤庄',岂非大事不妙?"黄衫客叹道:"等到'赤须神龙'淳于泰由庄外赶回,'隐贤庄'内,一片火光,穆大侠夫妇与傅夫人中了淬毒暗器毕命,穆公子在火光中烧成枯骨,傅天华怀折幼女,身负重伤。被逼坠于庄后万丈悬崖。淳于夫人不知为了保存贞节,抑或别经缘故,竞横剑自刎而死。只留下淳于小姐一位劫后孤雏,独自在摇篮中'哇哇'大哭!"沐天仇原是性情中人,听了"隐贤庄"群侠的如此悲惨下场,不禁目中泪光潸潸,几乎泣下!
黄衫客也颇感动,取过沐天仇的酒壶,喝了两口,继续说道:"淳于泰见状之下,怒极心疯,不再顾及什么侠义身份!趁着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志得满意,正在谈笑,裹伤疏于防备之际,一把'龙须追魂令'以'满天花雨'手法,淬然发出!"沐天仇双眉一挑,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侠义,但在此情况之下,任何人也必从权,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七名黑衣蒙面寇,也成了'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了!"黄衫客颔首说道:"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全都中了'龙须追魂令,,五名当场毙命,一名被淳于泰震落在左弱水寒潭,另一名则知无可侥幸,自行跳入那无底深壑!"沐天仇这才一扬双眉,抚掌笑道:"淳于大侠尽诛恶寇,大快人心,但也天数注定,他若能早赶回片刻时光,岂不可以挽回穆大侠夫妻、傅大侠夫妻,和他自己夫人的这场劫运?"黄衫客叹道:"仇人虽去,良友已亡,妻子也早告毕命,'赤须神龙'淳于泰遂生趣毫无,长叹一声,抱起摇篮中出生才二十日的女婴,也自纵入烈火之内!"听至此处,沐天仇心内奇酸,两行泪珠,忍不住顺腮而落。
黄衫客比较能控制情感,看了沐天仇一眼,往下说道:"火熄以后,满谷枯骨,'隐贤庄'业已荡然无存,江湖人物,为了纪念这三位金兰义侠,遂在谷中建了一座'百人大坟',并把'落凤谷'的名称,从此改作'三义谷'了!"沐天仇听完所故,看了看手中那根非刺非针之物,点了点头,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赤须神龙,淳于大侠昔年所用的'龙须追魂令'的尾端,是镌有一个'龙'字!"黄衫客目中闪射奇诧光芒,颔首说道:"正是如此,贤弟手中之物,虽然尾端镌字不同,但长短,质地,与威力表现方面,却均与'龙须追魂令'一般无二,不知是什么缘故?"沐天仇想了一想,抹去颊上泪痕,扬眉说道:"这道理,不难加以解释。譬如淳于大侠有甚同门人物;或是在江湖中,偶曾收过弟子,则所用暗器,便不致绝传,尾端镌名,也自然因人而异的了!"黄衫客连连点头,目注沐天仇道:"贤弟这种解释,极合情理,我们饥渴已解,还是前往'终南',寻找你宇文姊姊,办正事吧!"沐天仇站起身形,收好干粮等物,一面随同黄衫客举步,一面又向他问道:"大哥,那暗袭'隐贤庄'群侠的七名凶人,是黑道中的哪路凶神恶煞?"黄衫客摇头答道:"据庄中幸存庄丁所说,除了一人跳下绝壑,一人坠下寒潭以外,其余五人,生前全是黑衣蒙面,死后又均尸被火焚,故而根本不知来历,连在行凶之时,也是未发片语,一味哑斗!"沐天仇诧道:"淳于大侠在诛仇之后,怎么也不揭开他们的蒙面黑巾看看"黄衫客叹道:"贤弟怎不替淳于大侠想想,在那等情况下,定必目眦尽裂,心神大乱,只要业已快意诛仇,管他是谁?淳于大侠立刻怀抱幼女,焚身尽义,连生命已毫无恋栈,还会顾得了其他小节么?"'沐天仇虽然不解,心想自己此去"终南",若是万一巧遇那位白衣少女,不妨问她师门之中,是否与昔年那位"赤须神龙"淳于大侠有何关系。
他正自心中转念,黄衫客突然身形一闪,向那堆嵯峨怪石之中,飘然纵去。
沐天仇跟踪赶去,含笑问道:"大哥,你突然来此则甚?是否,,黄衫客伸手一指道:"贤弟,你看最高那根石笋之上,放的是什么东西?"沐天仇目光注处,见那石笋顶上,用石块压着一条业已死去的青色小蛇!
他有此发现恍然顿悟地,含笑说道:"大哥以为石上青蛇,是那位宇文姊姊所留?"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答道:"我和宇文娇是约定用'蛇形:作为暗记,蛇头则指示方向,如今这条蛇儿,分明是有人故意摆在石笋顶端,我们不妨顺着'蛇头'走走看。"沐天仇见蛇头是指向西北方向,便举步当先向西北走去。
走不及半里,沐天仇止步转身,含笑叫道:"大哥,你刚才所作猜测,完全对了!"黄衫客随后跟来,问道:"贤弟何出此言,莫非也有所发现?"沐天仇笑道:"大哥请抬头注目,看看前方最高那株大树树腰双干的分岔之间。"原来在那树干分岔之处,又夹着一条花蛇,蛇头被钉在树上,指向西北。
黄衫客见才到"终南",便发现宇文娇所留暗记,不禁颇为高兴,点头笑道:"照此情形看来,我们很快便可找着宇文娇了!"沐天仇剑眉微扬,点头笑道:"她今方向已明,我们便朝准西北走吧,我也渴盼一瞻那位浊水青莲宇文姊姊的风采。"计议即定,两人向西北而行。但行未半里,两人便止住脚步,相顾发怔!因为他们又发现在一个较大的树桩上,被人用竹鉴钉着一条小小红蛇,蛇头却不指西北,已改指正西。
沐天仇"咦"了一声,指着前途道:"大哥你看,前面山道分岔,一条指向西北,一条指向正西,照先前蛇头指示,我们应走右边那条,但以桩上红花蛇的头而论却该走左边了"黄衫客向前面左右两条道路略一打量,说道:"方向变化。必有缘故,我们似乎仍应以蛇头指示为准,因为宇文娇先来多日,她对'终南'情势,总比我们要熟悉一点。"沐天仇连连点头道:"遵照蛇头指示,自属理所当然,但不知会不会有别人识破此种指示标记,而故意跟我们开一个玩笑?"黄衫客略一沉吟,说道:"贤弟此种顾虑,不是没有可能,但在我们无法分辨真与假之前,只好把所有蛇儿,都认为是宇文娇所留的了!"沐天仇听他如此说,遂当先向左边那条通向正西的山路走去。
略一转折,便发现前面有一座山谷。谷口双崖夹峙,峭壁如削,形势十分险要!
就在那峭壁之上,又有蛇形标记!但这次既非青蛇,也非花蛇,更非红蛇,只是有人用焦木,在石壁之上画了一个蛇形。而这蛇形并非整条蛇儿,却仅仅画了一个蛇头,而蛇口信舌却指向谷内!
沐天仇目光一注,指着蛇头,向黄衫客笑道:"大哥,看这蛇头形状,似要我们进入此谷?"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尤其只画蛇头,不画蛇身,可能表示宇文娇就在这座山谷之内!"沐天仇双眉微扬,目光一闪笑道:"小弟也有同样想法,但字文姊姊必须极念大哥,她既然在谷内,为何不出谷探望?莫非这山谷之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黄衫客笑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既已至此,不管谷中有无蹊跷,我们也应进谷一探。"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当先举步走进谷内。
谷口山径,虽然乱石峻立,甚为幽险,但通过一段不太长的隘道以后,地势便豁然开朗。这座山谷,不但范围不小,并有飞瀑流泉之胜,景色颇称佳妙。
黄衫客与沐天仇,边自目光四扫。
沐天仇看出他瞩目四顾之意,并非流连景色,而是寻找字文娇的踪迹,便知黄衫客这块百炼钢,已化绕指柔,自己应该尽量替他们扫除隔阂,把这段良缘撮合
念方至此,目光瞥处,突然看见一块靠近挂壁飞泉的大石之后,露出了一角银色衣襟。
沐天仇固知宇文娇号称"夺命银蛇",平素爱着银衣,自然认定这石后之人,定是宇文娇,毫无问题!
恰好这时黄衫客正略为走开,目注他处,未曾发觉那石后的银色衣角。
沐天仇也不通知黄衫客,身影微闪,便飘纵到那方大石前,一抱双拳,含笑躬身叫道:"宇文姊姊"但这"字文姊姊"四字才出口,沐天仇便觉脸上一热!
因为他语音方发,石后已转出一人。这人身上所着虽系银衣,却是一件银色儒衫,换句话说,这人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沐天仇脸上一热,赧然住口之际,这位年约三十三四,相貌尚称英俊的银衣儒生,便自发话问道:"尊驾是来寻找'夺命银蛇'宇文娇么?"沐天仇因话已说出,无法抵赖,只得点了点头。
银衫儒生向沐天仇上下略一打量,皱眉问道:"尊驾这大年纪,怎会还对宇文娇口称姊姊?"沐天仇忖出自己所戴人皮面具与所作称呼不合,不禁脸上更热地,讪讪答道:"字文娇比比我为大,自然是我姊姊。"银衫儒生也自看出端倪,"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经过易容,戴着人皮面具。能不能拿出点堂堂正正的丈夫气慨,把本来面目给我看看!"如今黄衫客在另一面峰壁之下,发现沐天仇与人答话,业已急步赶来。
沐天仇因为对方拿话把自己缠住,遂无法摆脱,伸手把所戴面具除了下来。
黄衫客尚在途中,看见沐天仇向对方显示本来面目,不禁一皱双眉,急急叫道:"贤弟"但他叫得是晚了一些,"贤弟"之声刚刚入耳,沐天仇的脸上他想起黄衫客途中所嘱,不由俊脸一红,低声道:"大哥,这位朋友,定定要见见小弟本来"黄衫客因沐天仇本相已露,便加责备,亦属无益,遂不等他再作解释,向那银衫儒生,一抱双拳,挑眉问道:"请问仁兄怎样称谓?你要我沐贤弟以本来面目相对,又是什么缘故?"银衫儒生在沐天仇一摘去人皮面具之后,便把两道眼神。盯在他那俊美绝世的面庞上,目中并流露出一种既似嫉妒,又似羡慕的异样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