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纵横摇头摆脑的:“卧龙凤雏,得一而可以定天下,何况是赛卧龙。”
欧阳绝一阵啼笑皆非的感觉,司马纵横接道:“当年刘玄德三颐草庐,一片诚意,邀得诸葛卧龙相助,乃有三分天下的局面。”
欧阳绝闷哼道:“你若是有刘玄德三顾草庐那份诚意便好了。”
司马纵横道:“欧阳先生已忘了我也已三顾,而且将火烧草庐这一着延迟到现在。”
欧阳绝又是怔住,司马纵横接道:“当年刘玄德等在草庐外,三弟张飞耐不住性子,要往草庐后烧一把火,将诸葛孔明赶出来。”
欧阳绝道:“到底没有烧。”
司马纵横道:“我身兼刘备张飞两重身份,难免有些兼顾不到。”
欧阳绝突然长叹一声:“我是说不过你的了,事情到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是废话。”
司马纵横抚掌道:“然则欧阳先生是答应出山助我一臂之力的了。
“我若是不答应,只怕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不用离开这个岩洞的了。”
司马纵横打了一个“哈哈”道:“我怎会是一个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欧阳绝摇头:“这个时候,大家还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司马纵横道:“欧阳先生有什么条件,无妨提出来,在可能范围”
“还我一幢这样的庄院当然是要的了。”欧阳绝突然又摇头,叹了一口气:“除非你真的能够取得天下,否则要你答应什么,都是废话。”
司马纵横道:“你应该有信心的。”
欧阳绝道:“我只知道龙飞现在占尽优势,你却是连两条脚也断了。”
司马纵横笑了笑,笑得很好看。他有一种怪癖,开心的时候固然笑得很好看,不快乐的时候也一样,他笑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欧阳绝道:“这若是你的心里话就好了,你现在能够用的人大概已不会多,无论要采取什么行动,事先还是要考虑清楚的好。”
司马纵横笑着点点头:“我会的。”
欧阳绝目光回到燃烧着的庄院,若有所思:“巨箭固然是意外,敢随箭射进去的杀手也一样令人意外的。”
“那个人的胆固然要大,内功也要好,武功更不在话下了。”司马纵横又笑笑:“连我也不能不佩服。”
欧阳绝忽然问:“你知道是哪一个?”
司马纵横道:“万花山庄的庄主常护花。”
欧阳绝一怔,道:“就是那个被称为年青一辈最有前途,最负盛名的剑客。”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那并非过誉,这个年青人的确有几下子。”
欧阳绝道:“看来你非独跟他交过手,而且还吃过他不小的亏。”
司马纵横只是道:“我很想杀掉这个人,可是到现在仍然杀不掉。”
欧阳绝道:“是不是这个人的运气也很不错。”
司马纵横道:“可以这样说。”
欧阳绝道:“也是说,好像一个我这样倒霉的人暂时还是不适宜找他算账。”
“你们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欧阳绝看看他摇摇头:“看来跟着你总要担惊受怕,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司马纵横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你那个替身?”
“吴智那个小子胆小畏事,方才当然已将他是替身的事说出来。”欧阳绝冷笑:“这个若是管用,也不会甘愿做我的替身。”
“你要他刻意模仿你的一切举止,大概没有什么比他更了解更熟悉你的了。”
“他们不杀他就是要从他的口中知道有关我的一切?”
“我看他一定会非常合作。”
欧阳绝没有作声,司马纵横接道:“你大概也知道有所谓名人谱。”
“名人谱上当然有我的资料,再加上金不换以及我那个替身吴智的提供,是必更详尽,除非我不露面,否则一定会给他们的眼线发现。”
“所以我以为,你还是暂时留在我身旁,与我合作干一番大事。”
欧阳绝只是问:“我是否还有拒绝的余地?”
“以我看就没有了。”
“那还说什么。”欧阳绝突然大笑起来:“幸好我的年纪也已经差不多,什么享受也大都享受过了。”
司马纵横摇摇头道:“你应该有信心的。”
欧阳绝道:“在你全盛的时期,尚且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现在,又还有多大作为?”
司马纵横笑了笑,欧阳绝接道:“若是我没有看错,你现在要做的只是一种报复的行动,正如杀白马寺长风僧,根本谈不上什么大志壮举。”
司马纵横大笑了起来,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当他的心事被人看破,就会以大笑来掩饰。
只是他不惜这样要欧阳绝加盟,当然已经心中有数,跟着要进行的报复,也当然不是暗杀龙飞的义子正如长风僧之类这么简单。
龙飞当然是一个聪明人,长风僧的被杀无疑令他非常悲愤,但到他决定对欧阳绝采取行动的时候,已完全冷静下来。
“我所以一定要袭击欧阳绝的庄院目的只是要证明一件事。”在听过常护花金不换的报告后,龙飞说出了他的目的:“司马纵横与欧阳绝是否已走在一起。”
金不换应道:“现在,可以肯定的了,欧阳绝若非与司马纵横在一起是根本不会放弃他那座庄院,那是他一生的心血所在。”
龙飞道:“他决定与司马纵横合作却是在你们进攻那座庄院之后。”
金不换似有怀疑,常护花却点头道:“之前,司马纵横告诉他我们会对他采取报复的行动,他一定仍然有怀疑,所以会在撤退同时,留下一个替身吴智来证明司马纵横的说话。司马纵横也是必同时告诉他,我们定必能够突破庄院所有的机关消息,直杀进水池刺杀他。”
龙飞道:“他们若是已经合作,司马纵横一定不会让他牺牲任何人。”
常护花说道:“那个吴智虽然是胆小,武功又不好,但可以假乱真,已经有很大的利用价值,那样牺牲,未免有些大才小用。”
金不换插口道:“这说来实在有道理,欧阳绝胆小畏事,所以才会有那座庄院,建筑得固若金汤,以他这种性格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应该更不会冒险犯难,跟司马纵横那种人合作的。”
龙飞道:“白马寺的事他只怕也全不知道。”
金不换笑道:“好像他这种胆小鬼,若知道要杀的是什么人吓都吓坏了。”
龙飞道:“司马纵横当然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白马寺杀长风僧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中的陷阱,真正的目的只怕是在要他负上协助暗杀长风的罪名。”
金不换沉吟道:“我们这一次这样对付他,是不是反而帮了司马纵横的一个大忙?”
龙飞道:“可以这样说,但我们就是不动身,司马纵横也会借我们的名义动手。”
“叫天地会的人假扮我们的人袭击庄院?”金不换怔了怔才问。
龙飞点头道:“这当然会在看清楚我们的动态之后,我们真的不动了,他才动欧阳绝的庄院,而再有这段时间的准备,他的计划是更加完美。”
金不换道:“白马寺之后的计划?”
龙飞点头,叹了一口气:“我们真正要小心的,还是他这个计划。”
金不换不由问道:“那又是什么的计划?”
“知道就好了,现在我们一些迹象也看不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计划必然与欧阳绝的才智有关。”
金不换摇头:“这个人擅长土木建筑,机关消息,这小子学问用途却极广。”
龙飞叹息着接道:“白马寺杀长风,利用到少林高僧,目的只是要借机毁去欧阳绝的庄院,迫使欧阳绝合作,他跟着要进行的计划将会是怎样令人惊心动魄。”
金不换道:“欧阳绝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魄力。”
“有司马纵横相助,这个人我看会脱胎换骨,有一番作为。”龙飞的语声异常低沉。
金不换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司马纵横若是没有这份信心,也不会花这么多心血,诱欧阳绝上当,然后迫他就范。”
常护花沉吟着道:“也是说,欧阳绝应该是整个行动最重要的一环。”
龙飞道:“以我们一直以来与司马纵横交手得到的经验,这个人就是喜欢独断独行。”
常护花接道:“若是他手下做不到的,他会亲自动手,可以说是一个急性子。白马寺一事看似是经过长时间策划,那解释是他养伤期间,要急也急不来,亦无不可。”
龙飞道:“我们的行动,无疑在他的意料之内,但看他杀少林僧人了因,可见他的急性子还是没有改,这说是干净利落,当然亦无不可。”
金不换道:“可是他的计划也非常周详”
“这是这个人的优点,说他是一个奇才并不过分,也所以他的下一步计划也必定非独已拟好,而且那一份完整性也必定有甚于白马寺一事。”龙飞微喟:“换句话说,我们除非能够及时洞悉一切,加以阻止,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常护花他们却都明白,香芸在旁边一直都没有做声,这时候才插口道:“既然他是急性子,当然不会等到欧阳绝降服才准备下一个计划,而在那一个计划之中,欧阳绝要做的当然也已经拟好,土木建筑,机关消息都需要时间,以司马纵横的性子若是一定要利用到欧阳绝这方面的学识,应该是现有已成,不会是再要他设计建造什么。”
龙飞拈须微笑:“我就是这意思。”
香芸接道:“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搜集欧阳绝此前所设计建筑好的一切,也许就能够从其中发现司马纵横下一步行动目标所在。”
龙飞点头,把手一挥,一个义子疾奔了出去,太平安乐王府之内有一套名人谱,在确定白马寺一事之后龙飞亦已着人搜集有关欧阳绝的一切资料。
若换是别人,这将会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但龙飞现在能够用的已是天下所有的人力物力,刻意要做一件事,成功的希望当然远比任何一个帮会门派什么要大很多。
就在此际,神眼杨晋快步奔了进来,施礼后忙道:“问过了吴智,这个人只是欧阳绝的替身,与欧阳绝并没有其他关系,已能够肯定。”
龙飞道:“对于欧阳绝,他当然知道不少,是不是跟我们很合作——?”
杨晋道:“没有比他更合作的了,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一切弱点,他所以替欧阳绝卖命,只是因为欧阳绝重金找到去,环境好,享受也很不错,而欧阳绝所以找他也只是因为他的相貌与自己相似,绝对是一个理想替身,准备必要时拿来诱开敌人的注意,消灾解难。”
龙飞道:“欧阳绝这一注未免押得重了一些,好像这种替身他应该更珍惜,留待真的有必要才用。”
杨晋点头道:“这样容易落在我们手中的确是一种浪费。”
龙飞道:“幸好护花下手的时候留有分寸。”
常护花接道:“那是他武功既弱又怕死,反应完全在我的意外,剑才没有正中要害,却也并不好受。”
龙飞道:“幸好这样,死人对我们来说还没有活人的有用。”
常护花接问杨晋:“他的伤势有没有恶化?”
杨晋道:“大致上没有问题。”
龙飞接道:“那试试能否将他的断手接起来,或者给他准备一只假手,这个人对我们应该还有用处。”
杨晋随即将手中一个卷宗放下:“问的答的全都记录在这个卷宗上。”
龙飞点头,杨晋旋即退下,目送他离开,龙飞长叹了
一口气,靠坐下来。
香芸插口道:“义父担心司马纵横利用欧阳绝,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龙飞道:“等待的一方,通常都是比较难受的。”
香芸接道:“相信他也不会要我们等上多久。”
“希望就是这样了。”龙飞笑了笑:“司马纵横这个人看情形已经变成了急性子,所作所为是以毁灭为目的,这若非只是做给我们看,应该不太难应付。”
香芸沉吟道:“看情形是的,他要欧阳绝合作,有很多办法,只是急性子也有急性子的好处,迅雷不及掩耳,在开始的时候,我们难免又有”
龙飞截道:“伤亡是难免的了,事发之前我们唯有通知各人加倍小心,司马纵横一天不除,我们一天难以安寝。”
香芸道:“欧阳绝以及他的手下,我们已经根据吴智还有附近居民的描述拼绘图形,合共五十七张。”
“很好。”龙飞接吩咐:“每一张复绘十张备用,他就是知道我们有此一着,总不能将之全都杀掉。”
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是这些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做到这些。
司马纵横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消息方面司马纵横也非常灵通,当他将那些消息完全送到欧阳绝面前,又吓了欧阳绝一跳。
等欧阳绝完全看过了,司马纵横才道:“龙飞现在仍然不知道我们葫芦中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能够做的,也就是将你找出来。”
欧阳绝苦笑:“他做的工夫已经足够的了。”
司马纵横只是问:“你那些手下一直都留在庄院内的有多少人?”
欧阳绝摇头道:“什么事我都清楚,就是这件事我不清楚。”
司马纵横点头道:“当然了,你总不能够将他们困在庄院中一些自由也没有。”
欧阳绝道:“甘愿困死在庄院中的也一定不会是太有用的人。”
司马纵横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当中不少与附近的居民有来往,有些甚至娶了他们的女儿。”
“这本来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却是了。”欧阳绝道:“就是他们的岳父岳母要掩饰,邻家也会说出来。”
“龙飞那儿有一群拼图能手,绝不难根据描述将你那些手下的相貌拼出来。”司马纵横笑了笑:“事实他们已经拼好了数十份张贴在各处。”
欧阳绝打了一个寒噤,他已经知道司马纵横的习惯,也知道他那种笑容绝不是友善的表现。
司马纵横道:“你知道我现在要清楚的是什么回事了。”
欧阳绝道:“那些人对我——”一顿摇头,转口道:“对这件事是否是那么重要?”
司马纵横道;“你说呢?”
欧阳绝微喟道:“在目前来说应该是的,我只是一个设计者,没有他们那种精巧的技术,绝难依设计将工作完成。”
司马纵横说道:“时间方面可以斟酌的。”
欧阳绝道:“你大概听漏了‘精巧’两个字,他们的工作能力绝对在一般的匠人之上。”
司马纵横道:“训练过另一批,需要多久?”
欧阳绝苦笑道:“很难说,要找一批他们那种资质的人已经不容易。”
司马纵横道:“那是说绝不能缺少他们了。”
欧阳绝道:“难道你想将他们杀光?”
司马纵横竟然承认:“我是有这个念头,但是既然他们那么重要,当然要打消这念头,重新再考虑。”
欧阳绝道:“看来事了之后。我只怕也性命难保。”
司马纵横摇头道:“很多人跟着我,相貌身份都已没有秘密可言,到现在仍然活得很好,享受不尽,你应该知道的。”
欧阳绝道:“那虽然不太多,但那是事实倒不错。”
司马纵横道:“这就是人才与庸才的分别,我无意将人分等级,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是不能不如此做,既然那些匠人如此重要,我可以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他们。”
欧阳绝淡然一笑;“事了之后我会给你一份名单让
你清楚那一个可用,他们之中我其实也已分了等级,待遇亦有异。”
司马纵横说道:“目前你都是一视同仁。”
欧阳绝道:“要找人补充这个时候并不容易,而且一路合作开来,彼此之间已有默契。”
“我明白,不管怎样,在无论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之前,我都会先问过你,取得你同意。”
欧阳绝有点受宠若惊似的,考虑了一会才道:“这许多人被画绘图形,路上一定有麻烦。”
司马纵潢道:“只要你认为有用,我就有办法将他们平安送到。”
欧阳绝道:“易容?”
司马纵横颔首:“我座下有几个易容高手,药物方面是足够的,时间大概亦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
欧阳绝道:“也不用太着意费心,对于这些小罗喽,龙飞的人未必会留神。”
“你还未与龙飞的人正面接触,难怪你不知道他们那份小心谨慎简直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欧阳绝一怔:“那对于我们这种人当然就更是费尽心思的了。”
司马纵横笑了笑:“幸好天下之大,还不是他们所能够完全封锁得到的。”
欧阳绝亦笑笑:“这之前你并没有跟我说这些,若是你说了,我一定会考虑清楚才将那一个机关笼子卖给你。”
司马纵横说道:“因为当时你并不是我的人,而不幸我正要设计将你变成我的人。”
欧阳绝说道:“你现在倒是坦白得可爱。”
司马纵横道:“应该坦白的时候我是会坦白的,总之你放心,跟着我总会有你的好处,将来更享不尽荣华富贵。”
欧阳绝淡然道:“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在你未设计毁掉我的庄院之前我日子已经过得够舒服的了。”
司马纵横笑了起来。
欧阳绝接道:“我现在就像个疯子,在追寻前所未有的刺激。”
“你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
“可是我很怕死的,所以才会将自己困在那样的一座庄院中,也所以一直以来得到的刺激都有限,不够直接,现在庄院没有了,性命又在你手上,才什么也都豁出来,尽量去追寻刺激。”
“也不枉你一身本领。”
“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欧阳绝笑接:“也所以你根本不用多作废话。”
司马纵横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绝,仿佛要看到欧阳绝的心深处,欧阳绝也没有避开司马纵横的目光,笑接道:“我还要说的只是一句话。”
“洗耳恭听。”
“多谢你烧掉我的庄院。”欧阳绝的眼瞳仿佛有火焰燃烧起来,不是愤怒的火焰,是疯狂。
司马纵横看在眼内,终于完全放心。
他喜欢这种人,也许就因为他与疯子并没有多大分别。
否则他也不会设立天地会,疯狂到意图倾覆天下。
这个疯子现在要进行的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疯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