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练武这种事情,多一天苦练便多一分功力,我学这剑法已八九年了,你若只花几个月时间就可以把我打败,我岂不是个大大的蠢材?”
这一对年轻男女,正是岳秋云和杨明珠。
岳秋云听见杨明珠这样说,便道:“你当然不是个蠢材,因为蠢材绝不会长得这么漂亮。”
杨明珠拧开了脸:“谁说我漂亮?”
岳秋云微微一笑:“是师父常这样对我说的。”
杨明珠道:“爷爷人老心不老,说话总是没正经的。”
岳秋云道:“师父这些话若是对别的女子说,那还可以当作是花言巧语,但你是他的孙女儿,他说你长得好看又怎样是不正经?”
杨明珠道:“爷爷是个怪人!”
岳秋云道:“师父虽然喜怒无常,行事手段别有一格,但他心肠很好,有一次,他还替一只受了伤的野雁包扎伤口,又很小心的喂它吃东西,直到它伤势痊愈了才让它飞走。”
扬明珠忽然“卟卟”一笑:“若是换上你,是不是把它烤熟吃掉?”
岳秋云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杨明珠想了想,道:“那野雁虽然被爷爷治好了伤,但是却已跟同伴失散了,它一定会感到很孤独的。”
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红,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岳秋云笑着道:“别大发傻气,野雁一定会找回失落的同伴的。”
他这么一说,杨明珠的眼睛更红了,接着更哭了起来。
岳秋云大吃一惊,忙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嗯,我以后不再笑你在发傻气便是!”杨明珠摇摇头,哭着道:“你没有说错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爹娘。”
岳秋云一怔。
杨明珠哭了一会,才慢慢的接着说:“我爹娘都不喜欢练武,我爹是个秀才,我妈是个才女,他们本来过着神仙般的快乐日子,但是在我周岁生日那一天,我妈给一个恶霸抢走了,我爹穷追不舍,结果死在贼人刀下,
我妈一气之下,也一头撞向路旁的大石死了,后来,爷爷赶了回来,把那恶霸和他的手下杀得干干净净,这段大仇恨总算当时便给爷爷亲手了结但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着爹娘,就像那头孤雁一般”说到这里,不禁伏在岳秋云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得好厉害,岳秋云却是傻住了。
她的眼泪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胸膛。
这时候,她是那么的哀伤,但是他俩却又是如此的接近,差不多就是互相在拥抱着。
岳秋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推开她,她现在需要的是慰藉,是温情。
他忽然把她拥抱得更紧:“明珠,你不要这样,我会像你爹娘一般的照顾你一辈子的。”
杨明珠止住了哭声,仰着脸凝视着他:“是真的吗?”
岳秋云用衣角抹干她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我怎会骗你?”
杨明珠却忽然用力地摇摇头,说:“不,这样不对。”
岳秋云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了双手,说:“明珠,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有意的”
杨明珠却还是紧抱着他。
她的脸虽然也红了,但却更紧贴着他的胸膛:“你抱抱我没有什么不对。”
岳秋云吸了一口气,说:“但男女授受不亲”
杨明珠又摇摇头,道:“这六个字迂腐多余,害人不浅,比方说,我若忽萌短见,要从这天都峰顶之上往下直跳,你会不会把我抱住?”
岳秋云道:“当然会把你抱住,就算大家都会掉进深渊,我还是一定紧抱不放。”
杨明珠的脸已红得像是柿子了,连声音也都为之低沉了下来:“那么,你就当我现在是想要跳崖好了。”
岳秋云心头怦然跳动,两条粗壮的手臂终于又再搂着她的纤腰:“但是你刚才为什么又说这样不对?”
杨明珠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间,怩声道:“我这样说,是因为不想你变成了我的爹娘。”
岳秋云一呆,只听见她又缓缓地说:“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那是很好的,但却不能像我爹娘一般,我可不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义父义母。”
岳秋云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但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明珠,你真不愧是我的师父的孙女儿,我发誓永远都不会辜负你这一份情义的。”
“岳大哥,我不要山盟海誓,只要你对我好。”
“当然,除了你之外,天下间又还有哪个女子值得小岳回眸一顾?”
“好大的口气。”
“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
这时候,两人的身子都在发热。
但这绝不是罪恶,而是一段纯洁可爱的恋情,正在由萌芽发展到花儿盛开的阶段。
但就在他们再也不愿意分开的时候,忽然峰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竹哨声。
一听这竹哨声,岳秋云和杨明珠就知道悠然谷里出了事。
悠然谷就是容世功盖搭了三间竹舍的深谷,而这名字却是杨明珠想出来的。
而那阵竹哨之声,是尉迟麻子跟岳秋云传递消息的讯号。
通常,尉迟麻子只会把哨子吹响两下,那就表示:“不要再练了,回谷吃饭啦。”
但这一次尉迟麻子却把哨子一连吹响了五下,而且一次比一次吹得更长久。
这也就是说:“十万火急,速回悠然谷。”
听见这五下竹哨声,岳秋云和杨明珠的睑色同时白了。
“出了什么事?”杨明珠吃惊地问。
岳秋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快下山瞧瞧。”
两人立刻匆匆离开天都峰,一直到了山峰半腰之处才遇上了尉迟麻子。
尉迟麻子喘着气,脸色灰白地说:“山谷里来了两个蒙面人,正跟杨老先生动上了手!”
杨明珠脸色骤变,怒道:“是什么人?竟然鬼鬼祟祟蒙脸来闯谷?”
岳秋云冷冷一笑,道:“倘若来的只是两个人,师父一定可以把他们打发掉,咱们走。”
三人立刻全力展动身形,往悠然谷赶去。
当他们回到悠然谷的时候,杨辟邪突然从山里扑出来,喝道:“你们统统快走,远远离开这山上,远远离开黄山,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这实在是很可怕的说话。
但更可怕的却还是杨辟邪的脸。
他的脸变了,变得简直不像是杨辟邪的脸。
只见他两眼翻白,脸上泛着一种异样的淡红色,看起来就像是屠夫肉案上被切割开的鲜红牛肉一样。
他颚下花自的胡子,已给血水染得一片腥红,而他的两片嘴唇,却比平时最少肿胀两倍。
“师父!”
“爷爷!”
岳秋云和杨明珠同时叫了起来。
杨辟邪怒道:“他们还不快滚!”
岳秋云满面骇然之色,道:“师父,你的脸”
杨辟邪道:“有人在潭水里下毒,为师一时不察用潭水洗了一个脸,就变成这样了。”
杨明珠惊怒交集,跟岳秋云都亮出了剑,双双护在杨辟邪左右。
在两个月前,杨辟邪已把飞龙剑送给了岳秋云,这时候飞龙飞凤两把金剑合壁,倒也别具一番威势。
但杨辟邪却又暴跳起来,道:“你们以为现在就可以天下无敌吗?快走!快走!再不走大家都活不成了。”
“走?走往哪里?”蓦地,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在谷口传了出来。
又有另一人冷笑,接着“铿”的一声,这人以钢枪顿地,接着身如鹰隼般从谷中疾飞而出。
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又用黑布蒙住整个头脸,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
杨辟邪不等孙女儿和徒儿出手,已奋力向两个蒙面人狂攻过去。
天罡辟邪掌威力惊人,那是无可置疑的。
可是,如今杨辟邪身中奇毒,掌上的威力自然难免大大的打了折扣。
两蒙面人已是胸有成竹,杨辟邪越想拚命,他们就越是闪缩,只是跟他展开游斗。
他们绝不着急,急的只是杨辟邪。
杨辟邪也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着急,他只是不想孙女儿和岳秋云落在敌人的手里。
倘若杨明珠和岳秋云早早听从他的说话,也许还有机会可以逃出这座悠然谷,但现在却已经不行了。
因为谷外又已来了八个黑衣汉子。
这八个黑衣汉子并没有蒙面,但每一张脸的表情都是同样冰冷,同样的残酷无情。
尉迟麻子大怒,挺剑便向这八人怒扑过去。
这大半年来,尉迟麻子在杨辟邪指点之下,武功已是大有进展,这时候含怒发剑,居然也颇具雷霆万钧之势。
但那八个黑衣汉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人多势众,尉迟麻子连攻了十余剑,虽然看起来声威十足,但却未曾伤着任何一人。
而杨辟邪面上中毒,视线模糊不清,终于左胸中了敌人一掌,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爷爷!”杨明珠急得差点没当场哭了出来。
那两个蒙面人,武功显然十分厉害,杨明珠和岳秋云虽然双剑合壁,无奈岳秋云未完全练成飞龙剑法,一经接战之下,两人立即落在下风。
其中一个蒙面人忽然冷冷说道:“岳少爷,你本来是名门正派子弟,怎么竟然跟这个妖女混在一起。”
杨明珠怒道:“谁是妖女?”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除了你之外,这里又还有谁是什么妖女?”
岳秋云喝道:“尔等无耻小人,横施暗算伤我师父,才是罪孽深重的妖孽。”
那蒙面人说道:“杨辟邪怎配做你师父?你要练盖世无敌的武功,应该找我才对。”
岳秋云又喝了一声:“你是何人?”
那蒙面人道:“能杀得了杨辟邪之辈,自非等闲之人!”
这时候,杨辟邪又已奋力跃起,鼓尽最后一口真气挥出一掌。
但杨辟邪先中奇毒,复再挨了一记内家重掌,已然成为强弩之末,他这一掌的劲势只怕还不及平时两成。
这一两成掌力,虽然也可杀人,但却绝对杀不了这两个蒙面而来的不速之客。岳秋云和杨明珠都已看出情况大大不妙,但他俩自颐不暇,又怎救得了杨辟邪呢?
杨辟邪这一掌才擘出,那个一直未曾说过半句话的蒙面人也已挥掌相向。
只听得“蓬”然一声,杨辟邪的身子竟然给蒙面人一掌震飞开去,而头颅更撞向一块坚硬的巨岩上。
这一撞之力凶猛异常,杨辟邪立时头骨爆裂当场惨死。
杨明珠忽然之间遭遇到如此可怕的变故,无异是晴天霹雳,她知道爷爷已经死了,而她自己也是同样万无幸理。
就在那一刹那间,和她缠斗着的蒙面人已手起掌落,一掌拍向她的头顶。
杨明珠的功力本来就逊于对方,她能够支撑到现在,一半有仗着飞凤剑锋利无匹,而另一半则是金波飞风剑法招数精妙,所以才苦苦支持了数十招而已。
但如今她目睹杨辟邪惨死,在心神大为震惊之余,剑招已变得错误百出,自然更是非败不可!
岳秋云不禁惊呼一声,飞龙剑急刺那蒙面人。
但他这一剑又怎救得了杨明珠,就在他右腕平推急刺蒙面人之际,另一个蒙面人已乘隙而进,骈指急点了他肋下五处大穴。
岳秋云穴道被刺,那一剑便只能停在半空之中,再也不能挺进半寸。
然而,也就在同一时间,在杨明珠的面前突然响起了一下爆炸之声,这爆炸之声虽然并不如何惊人,但却有一股紫色的浓烟,立刻向上直冒,由于这股浓烟来得太突然,色泽也紫得十分妖异,那蒙面人不禁脸色骤变,急急向后退了开去。
显然,他恐防这是毒烟。
而就在蒙面人向后急退之际,一道白色的影子却有如幽灵般飘了过来,杨明珠只听见耳畔有人沉喝一声:“快走!”接着就给这人挟在肋下狂奔出悠然谷外。
在那一瞬间,杨明珠又听见了一个人的惨笑声在山谷内传了出来。
她的身子陡地一震.忽然尖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但那人没有放开她,反而索性把她的哑穴点住了。
杨明珠只觉得遗体生凉,她听出那一声惨叫,是尉迟麻子临死前发出来的。
大麻子以寡敌众,当然是非死不可了!而岳秋云落在那两个蒙面人的手里,只怕也同样是凶多吉少。
杨明珠想到这里,泪水已扑扑籁籁地落了下来,她想挣脱回到谷中跟敌人拚命,但却是全身疲软无力。
她知道,一定是那股浓烟使自己全身乏力的,但若不是那一阵紫烟,她现在也必然已死在蒙面人的掌下。
这段血海深仇,她暗暗立誓,一定要报。
但现在,她还在逃命之中!
这故事发展到这里,刚好是一半。
还有下一半,当它开始的时候,已是三年半后的秋天。
那一天是八月十六,是中秋节的后一天。
夜已深,长安城里的杭州楼里依然灯火通明,连半边大街也给照得如同白昼。
杭州楼里的老板是谁,初时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渐渐地,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酒家的老板原来不是长安人,而却是来自杭州的一个大胖子。
这胖子胖得惊人,但更惊人的却是他的酒量,他在长安城内开设杭州楼,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喝酒。
他是杭州人,本应该在西子湖畔喝酒才最写意,但那是他的家乡,而每当他喝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父亲和八姑妈往往就会走来干涉,那未免是大煞风景了。
所以,这大胖子索性就在长安开设了这间杭州楼,来方便自己喝酒。
这人当然就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昨晚是中秋佳节,这位唐大老板自然喝了不少酒。
由于佳节当前,城内有好几个平时自诩酒量如海的大汉,故意跑上杭州楼,跟这一位赵大老板拚酒。
一拚之下,这几个大汉直着进来,横着出去。(幸而这只是拚酒,所以横着出去的意思,只是指醉了而已。)
就是这么一下子,今晚就再也没有人敢上来显丑露乖了。
赵君仁只好自己独自喝。
直至二更时分,杭州楼里还是灯光耀眼,但店门早已关上了。
老板要亮着灯喝酒,那是老板的事,其他伙计可不能奉陪。
因为老板喝醉了,明天可以呼呼大睡,但伙计们却是要依时启门营业的。
赵君仁并不是个经营酒家的人才,他只懂喝酒。
当杭州楼开张大吉的时候,认识这位赵大少爷的人,都对这间酒家不敢看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赵君仁开设这酒家,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喝酒。
连老板都没有赚钱的打算,这种生意又怎会兴旺起来?
可是,这些人全都看走了眼。
赵君仁虽然绝少理会杭州楼的生意,但这酒家居然客似云来,非但没有赔本,反而大有进账,使附近的酒家食肆的东主都为之眼红起来。
于是,有人开始仔细研究,这杭州楼为什么会办得如此成功。
经过一番刻意研讨后,杭州楼成功的因素如下:
(一)地处东门大街中央,左有赌坊右有大客栈,乃城中大旺之地。
(二)修饰华丽,气派不俗,店堂宽敞兼且环境清洁。
(三)掌勺大师父早年曾进宫当过皇差,厨艺功夫远非一般厨子可比。
(四)招呼殷勤,真能做到宾至如归的地步。
(五)老板乃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店中所选用的酒,自然全是一流名酿。
(六)取价公道,菜色齐全。
但除了这六点因素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唐竹权找到了一个得力助手——掌柜钟超群。
钟掌柜现年五十一岁,但在酒家这一行业里,他已有三十五年的经验。
虽然他不懂得煮菜,但他懂得吃。
“懂得吃”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有不少人天天对着珍肴馐位,但却可能只是:牛吃牡丹。
但是钟掌柜却能分辨出一道菜是好是坏,用的是什么材料,掌厨师父的火候怎样。
杭州楼能够找到一个退休御厨做掌勺大师父,还有这里的小二招呼如此殷勤,也全是钟掌柜的功劳。
当然,赵大老板手段豪爽,绝不斤斤计较,这也是能够令伙计们全心全力去努力经营的主要因素。
有了钟掌柜那样的好帮手,赵君仁就什么也不管,也不必管了。
这时候,杭州楼除了赵君仁在喝酒之外,就只有钟掌柜倚在墙角夜读春秋。
虽然他并不是个儒生,但却喜欢在闲静下来的时候看书。
就在他看书看得出神之际,忽然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钟掌柜吃了一惊,连手中春秋也落在地上。
“唉,这是怎么搅的,”但只听见身边有人怪声说:“我还以为你会像关云长夜看春秋一般威武慑人哩!”
钟掌柜瞧着那人,原来是个十八九岁,鹑衣百结的小叫化。
“你是谁?”钟掌柜铁青着脸。
“丐帮三袋弟子卜胡徒,又是丁黑狗师父的记名弟子。”小叫化笑嘻嘻地说。
钟掌柜一怔:“丁黑狗几时收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子?”
卜胡徒道:“这已是半年前的事,但也仅是记名弟子而已。”
钟掌柜道:“是他要收你为徒,还是你强缠着他?”
卜胡徒意外地望着钟掌柜,奇道:“你怎么想到是我缠着师父,他才肯收我为记名弟子?”
钟掌柜冷冷一笑,道:“他还年轻,而且又是个谦虚的人,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首先主动收你为徒!”
卜胡徒奇道:“你对我师父了解得这样深刻吗?”
钟掌柜道:“钟某自信还有点相人之术。”
卜胡徒道:“你也是个武林中人吗?”
钟掌拒道:“你看我像不像?”
卜胡徒道:“不像,你若是个会家子,怎会给我吓得连书也跌落在地上。”
钟掌柜道:“难道我不可以装蒜?”
卜胡徒一怔,忽然伸手握住钟掌柜的右手。
钟掌柜“啊呀”一声,道:“你要干什么?”
卜胡徒一言不发,手中陡然用力,五指就如铁箍一般。
“疼死我也!”钟掌柜叫了起来,但却全无半点挣扎之意。
而就在这时候,卜胡徒只觉得手中有如握着一堆棉花,正要再用力把它箍紧,钟掌柜的手掌已像滑溜溜的泥鳅一般滑了出来。
卜胡徒暗吃一惊,忍不住道:“好正宗的内家功力。”
钟掌柜道:“好兄弟,你不要再寻我开心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高手,而我只是一个在酒家里混饭吃的老儿,你若是把我这只手捏碎了,那不啻是立时打破我的饭碗。”
“玩够了没有?”唐竹权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冷冷道:“卜胡徒,老子一见你就愁,也不明白丁黑狗怎么会收你做记名弟子的。”
卜胡徒笑嘻嘻地说:“这是秘密,局外人绝不能知道。”
唐竹权一拍栏杆:“你以为老子真的不知道,他奶奶的,别以为你的记名师父才消息灵通!老子也同样线眼广布,什么事情都休想把老子瞒住。”
钟掌柜道:“老板既然知道,可以说说吗?”
唐竹权道:“原因简单之极,因为这姓卜的小叫化,她有个姐姐叫卜青花,这妮子看上了丁黑狗,所以就叫卜胡徒盯着他,不让他到处拈花惹草。”
钟掌柜“噢”的一声:“难怪卜小叫化非要拜丁黑狗为师不可了,原来为是借故亲近,进而监视的手段。”
卜胡徒干咳两声,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却也没有为自己反辩。
因为唐竹权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赵君仁瞧着卜胡徒,道:“这里早已打烊了,你是怎么爬进来的?”
“打烊了?”卜胡徒一怔,道:“怎么还是灯火通明?”
赵君仁道:“现在虽然已不做生意,但老子还在喝酒赏月,所以这些琉璃灯将会燃点到天亮为止。”
卜胡徒道:“今晚又不是中秋,月儿都扁瘦了,又有什么值得欣赏的?”
赵君仁哼了一声:“你这个爬墙小贼才又扁又瘦,其实八月十五和八月十六的月儿,都是一般圆亮,你不懂就他妈的少开口。”
卜胡徒道:“不开口就不开口,如此再见可也。”说着,掉头就走。
“他妈的,跟老子耍什么花样?”赵君仁一声怪吼,手中酒坛突然有如炮弹般向卜胡徒背后砸了过去。
卜胡徒突觉背后劲风骤至,不禁大吃一惊,急忙缩着身子闪避。
但酒坛来势奇快,眼看他闪不开了,蓦地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把酒坛四平八稳地接在手掌之上。
那是钟超群的手。
“老板,这小叫化怎挡得住这一击?你不是喝醉了吧?”
“老子还没喝够八十斤高粱,又怎会醉?”赵君仁道:“老子是试试你的武功!”
钟掌柜微笑道:“老儿怎比得上大老板?”
赵君仁道:“就算比不上老子,也不比老子差到什么地方去。”
钟掌柜道:“那又如何?”
赵君仁道:“那么老子就放心了。”
钟掌柜说:“你放心什么?”
赵君仁道:“钟大掌拒深藏不露,武功又高,所以就算老子不在长安,也不怕有人在这里撒野生事了。”
钟掌柜道:“老板有事要出门吗?”
赵君仁道:“现在还不知道。”
钟掌柜奇道:“那么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
赵君仁把卜胡徒揪了起来,道:“问问这兔崽子好了。”
卜胡徒皱着眉,道:“你知道我找你准会有事?”
赵君仁冷冷一笑,道:“老子是什么人?怎会看不出你的来意?是不是丐帮出了什么岔子,要老子去帮个忙?”
卜胡徒摇摇头,道:“丐帮近来四平八稳,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赵君仁目光一闪,道:“那么,是你的劳什子记名师父出了岔子?”
卜胡徒摇摇头:“也不是。”
赵君仁也斜着眼,忽然怪声说道:“莫不是卜青花给采花大盗劫走了?”
卜胡徒道:“我姐姐是我师父的意中人,谁敢动她的一根汗毛?”
赵君仁瞪着眼,道:“够了够了,请快说明来意!”
卜胡徒道:“事是当然是有的,否则我也不会半夜深更爬上这里来。”
赵君仁吼叫一声,喝道:“要说你就快说!是不是有人想找老子拚酒?”
卜胡徒点点头,道:“你说对了。”
赵君仁一怔,道:“这人是谁?”
卜胡徒道:“是王九番!”
赵君仁“呸”一声,道:“这个莽霸王,准是又闯了大祸!”
卜胡徒道:“他没有闯什么大祸,只是有点看不过眼。”
赵君仁道:“这鸟汉有什么事情看不顺眼?”
卜胡徒道:“是铜王镖局给人欺上门来了。”
赵君仁眼色一变,问道:“徐州铜王镖局?”
卜胡徒点点头,道:“正是。”
赵君仁道:“这镖局的总镖头‘铜面天王’欧阳布是个血性汉子,他的老伴‘金丝燕’季婉婉也是女中豪杰!”
卜胡徒道:“唐大老板认识这一对夫妇?”
赵君仁道:“老子相识满天下,徐州又是老子经常游历之地,怎会不认识这对夫妇?”
卜胡徒道:“难怪莽霸王非要找你帮忙不可了。”
赵君仁道:“他在徐州?”
卜胡徒点点头,说道:“不错,他知道,单凭他的本领,一定很难帮得了欧阳布夫妇,所以他就到本帮分舵,想找寻我的师父,但我的师父不在徐州,只是找到了我。”
赵君仁道:“找到了你,也就等于找到你师父啦!”
卜胡徒道:“王九番说,铜王镖局如今已是危在旦夕,若是再没有援手,恐怕很快就会完蛋大吉了。”
赵君仁皱着眉.道:“是什么人想挑了铜王镖局?”
卜胡徒道:“听说是貔貅帮。”
“貔貅帮?”唐竹权陡地一怔:“是哪一门子的浑水帮派?怎么老子从来都没听说过?”
卜胡徒道:“不要说是唐老板,便是咱们丐帮,也不知道貔貅帮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赵君仁沉吟半晌,道:“这劳什子貔貅帮的头儿是谁?”
卜胡徒道:“是一个很年轻的公子哥儿,现在徐州的人都叫他貔貅公子。”
赵君仁又问道:“这貔貅公子姓甚名谁?”
卜胡徒摇摇头:“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这厮武功如何?”
“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这厮也许只会装模作样,根本不是会家子。”
卜胡徒道:“但照眼下情况看来,貔貅公子懂不懂武功,已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就算他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手下也可把整个徐州弄得天翻地覆。”
赵君仁耸然道:“如此说来,老子现在才赶赴江苏,岂不是鞭长莫及了?”
卜胡徒道:“那又不然。”
赵君仁道:“貔貅帮既然存心要挑铜王镖局,大可以在三几个时辰之内把欧阳布夫妇干掉!”
卜胡徒道:“但如今这貔貅帮却有‘猫捕鼠’的趋势,他似乎要尽量折磨铜面天王夫妇,然后才慢慢地再施辣手!”
“他奶奶个熊!”唐竹权双目一瞪,怒道:“这太过分了!”
钟掌柜忽然淡淡一笑,道:“这里的事有老儿瞧着,老板不必挂虑。”
赵君仁盯着他:“老钟,你这说话是什么意思?”
钟掌柜一怔,道:“你不是打算立刻赶到徐州铜王镖局吗?”
赵君仁道:“当然要去徐州!”
钟掌柜道:“你刚才好像还担心这里没有人主持大局,现在你可安心上路啦!”
赵君仁道:“但老子现在改变了主意了。”
钟掌柜干咳一声:“你打算找谁?”
赵君仁道;“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这位钟掌柜。”
钟掌柜吃了一惊道:“你要我这个老儿跑到徐州去跟那些不明来历的兔崽子拚命?”
赵君仁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千万不要错过。”
钟掌柜道:“甚么千载难逢?”
赵君仁笑了笑,道:“钟老兄,老子知道你本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但自从十年前你老兄在凤阳火拚‘下山九狼’一役之后,就连心爱的乌鲨铁剑也封在祖屋地窖之内,嘿嘿,莫不是在一剑诛九狼之后,你已害怕杀人这种事情了?”
钟掌柜“嗄”的一声,道:“想不到老板对我这个老儿的事情,居然知道得如此详细。”
赵君仁道:“老子别的不敢说,但在知人善用这种事情上,是决不比任何人输亏的。”
钟掌柜道:“所以你这一次上徐州,也是找老儿去了?”
赵君仁道:“正是。”
钟掌柜道:“简直是在利用老儿!”
赵君仁仍然说道:“正是。”
钟掌柜道:“老儿若坚决留在杭州楼,那又怎样?”
赵君仁道:“那么,你就会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钟掌柜道:“老儿不懂这种机会为什么会千载难逢?”
赵君仁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别的地方你可以不去,而这徐州嘛,嘿嘿,嘿嘿”钟掌柜的脸色忽然变了:“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赵君仁道:“老子根本就没说什么,只是说:徐州嘛,嘿嘿!嘿嘿!”
卜胡徒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赵大老板,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为什么徐州对钟掌柜这么重要?”
“因为”赵君仁才说了两个字,钟掌柜已立即倏地叫道:“不要说了,老儿跟你上徐州便是了!”
赵君仁哈哈一笑:“如此甚好,可别忘了带那柄乌鲨剑!”
钟掌柜道:“不必了,老儿已立誓永远都不再用它!”
赵君仁耸肩一笑,道:“你若不再用剑,这武林中可少了一个剑法名家了。”
钟掌柜道:“不要再提那柄剑!”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面上已是微露愠意。
赵君仁看他真的不高兴了,也就不为已甚,立时转口说道:“甚么貔貅帮貔貅公子,老子倒要去会他一会,嘿嘿!嘿嘿!”
卜胡徒却只是瞧着钟掌柜觉得他似乎忽然变得满怀愁绪,心事重重。
卜胡徒很想问他一问,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倘若自己这样问他,是必然会碰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