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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问天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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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千秋大笑道:“真是痛快!本人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每每感叹,无人能与我一较长短。想不到。哈!想不到,今日,竟遇得你这样一个好对手。”

    独孤寂心确切感受到司徒千秋的狂猛战意。

    司徒千秋那雄浑浩大的气势,弥漫全场,犹如强风过境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独孤寂心的血,也慢慢地沸烧起来。

    司徒千秋自然立即接收到独孤寂心那血的栗动。他两眼发亮,又长笑道:“小子,你注意了。”

    司徒千秋猛然发劲,冲往独孤寂心。

    独孤寂心背上运功。

    “吭!”

    心剑受力跳起。

    独孤寂心右手一妙,心剑入手。

    此时,司徒千秋也已如箭飘至。他一拳打出,往独孤寂心胸前暴轰,强勇的劲气,如浪卷来。

    独孤寂心左手倏举,由上而下挥出。妻时,拳头似雨点般洒出,纷打司徒千秋面颊。

    司徒千秋抽拳、旋身、弯招。他狂喝道:“独孤小子!瞧我的‘掌断’第一式‘天魂迥’。”

    遽地!

    一个巨大掌影,铺天盖地地向独孤寂心袭去。

    刹时!

    独孤寂心有一种置身于漩涡内的眩然感觉。

    那仿佛是有两股极刚的力量,正拉扯着他,使他头晕目眩一般十分难受的感受。

    司徒千秋果然亦是不世出的奇才,他竟能将真气化成两道完全同等的两道至坚至刚的真气。

    独孤寂心运气一沉,身形立定。他手中的心剑划一道弧,由外向内,幻出五道剑影,飘击司徒千秋。

    就在心剑要刺上司徒千秋手掌之际,司徒千秋的巨灵一掌,竟陡然急转为细如毛针般的乱空掌影。好厉害的变招!

    一时!独孤寂心的四面八方,都是疾涌狂飘的掌影。

    独孤寂心由衷地赞誉。果然是“黑手”!果然是司徒千秋!果然是!

    独孤寂心横剑,转身,疾如陀螺般地快旋起来。

    一幕幕细绵迷朦的剑雨,以独孤寂心为中心,往外暴散开来。

    此乃“肢脉”的“烟雨江湖”

    剑雨的激旋气团,硬生生地与司徒千秋的掌式,碰个正着。

    劈啪声连炸连响。

    强大的气劲,四处散飞。

    独孤寂心和司徒千秋,两人齐地飘身退开。

    他们不动。

    不动是为了展开第二波的攻势。

    不动。

    再攻。

    平素那瞧来厌憎已极的王尉的冷脸,这时却是顺眼得异常。孙鑫巾大眼直盯着王尉,仿佛要将那不含任何生气的“冷面”永烙心中,誓不忘怀似地直盯着。

    令孙鑫巾倍感惊异的是,这冷脸竟对他笑了一笑。

    对他一笑。

    王尉笑了?

    王尉笑了。

    王尉笑了!

    虽然那笑容,一现即逝。

    但王尉笑容中的苫涩、无奈、悲怆,以及在那之后的隐隐的、兴奋的、狂烈的波动,却令孙鑫巾永志难忘。

    孙鑫巾已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王尉的那一笑。

    那唯一的一笑。

    那从未见过的一笑。

    那似乎是诀别的一笑。

    诀别一切诀别继续诀别漂憾诀别生命诀别存在的一笑。

    一笑,诀别,也决死。

    王尉一笑后,即转头。

    对于立他身后的“激骁部”一众,他决然地别过头去。

    他眼中的凄意,虽然满溢,却也同时的坚决异常。

    他真的想诀别。

    他真的想。

    王尉静静地看着,那几乎要与冰天雪地合为一体的寒冰心。他哑声道:“你真的想把,他们全宰了?”

    寒冰心冷声道:“这些人死不足惜。”

    “为什么?”王尉硬声问。

    “为什么?哈。为什么?这还需要说?你们的血腥、残酷、嗜杀,早已闻名遐迩,不是吗?”寒冰心嘲讽地说。

    王尉不带任何表情地问:“也许。但你呢?”

    “我?”

    “你不也在残杀?”

    “哈。你们有资格?”

    “资格?”

    “你们可有问我是不是在残杀的资格?”

    王尉破天荒的,脸上再度有了表情。那是比方才更是无奈、更是悲凄的神态,依然地瞬起即没。王尉的习惯性冷面,再度挂于他的脸上。

    王尉压下脑内浮乱的愁绪。他沉郁地道:“或许。我们真的没有资格。毕竟,我们的手上,已沾染无数血腥,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们当然无颜说,那是因为被生计所迫这样的卑恶借口。但”

    “但?还有但?”寒冰心半分不让地讥嘲着。

    王尉没有受到寒冰心语中深含的刺讽的扰动。一无表情地接着他先前截掉的话,道:

    “但如今天下浪荡,朝廷腐败,君帝无能,这难道就不是事实?这难道不是个血腥的事实?

    如果!如果,我们这群不知该拿什么生活且生存的劣民,不以劫掠维生的话,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自己的生命旅程?”

    王尉的淡然语调里,透出一种悲愤哭诉的荒然感。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深而锐地触动着寒冰心的心。

    寒冰心的冷眼,渐渐温和。他答非所问:“你,很寂寞?”

    王尉寒着脸,一语不发。

    寒冰心再问:“你,寂寞?”

    王尉吐字维艰地道:“不该杀的人,杀多了,曾经拥有的心与梦,就不免地越来越模糊。夜半时,总有‘人’想找我聚聚。我很累。真的很累。已死的他们,每一个寂寞的夜里,都来纠缠。那令我疲累。好累。没有温度的累。”

    寒冰心应道:“所以,你想找真正的人聊聊。你,想找回,温度?”

    王尉的眸泛满凄迷,但他的脸,仍是副绝冷的模样。王尉喃喃道:“对。我的确想找回温度。肉的温度。梦的温度。心的温度。血的温度。人的温度。以及,所有的所有的温度。我想找回来。我想找回它们。我想拥有那些温度。有了温度,才能人,才能成为人。人,真真正正的人。我想变回真正的人。真,正,的,人,我想。好想!”

    在杀戮成性的武林中,有多少人明白,杀人是什么?

    所谓的杀人,真的只是单纯的起手、落下这样的动作而己?只是这样而已?是吗?

    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仅仅因为一个动作,就变成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于这丧失的过程中,不论是杀人者,或是被杀者都好,他们有没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感觉?

    痛?悲?欢?愁?吐?狂?奋?烈?呕?冲?欣?执?杀?

    到底杀人是怎样的?是一种感觉?还是一种实质?

    那么被杀呢?被杀的人,又是怎样的感觉?或者,那也是一种实质的存有?

    这个问题,于多数人而言,大抵都不曾考虑过。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是绝大多数武林人的观念。

    那是对所有涉足于这个喋血江湖里的人的一种绝对性的惨烈要求。

    是以,武林里许多人特别歧视那些会高声求饶的没胆懦夫,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常人了。

    遇上那样的人,他们通常都是不竭尽所能地嘲讽,以及施予倍加的狠刑。这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正义的矫正行为。他们深信那样就代表着,英雄的光芒举动。

    这个江湖,有太多太多的正义与英雄。

    太多了。多得让人作恶。

    而更使人发笑的是,有着这种思想的江湖人,并不认为那种被压辱的遭遇,会或该落到他们的身上。

    于是,有遭一日,他们真的被迫栽进那样的境地时,更可耻、更无赖、更卑劣的求饶行为,于这些高喊力与勇的人身上,便体现的,更是五花八门、历历分明。

    杀与被杀,就这样漂流于人与人之间。永不得歇!

    而江湖中的残杀,仍需要一个借口,常常需要一个可以说出嘴的借口。

    一个很美很崇高很伟大的借口。

    一个可以坚持可以高喊可以屠宰的借口。

    一个令人弃厌却又长存于人间经过粉饰的害人借口。

    这就是,武林中一直不曾断绝的杀人活动的血淋淋的真相。

    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来无数的解释,借以洗刷本身的罪责念头!

    能坦然面对自己心底阴暗角落的感觉的人,少之又少。

    王尉却可以。他可以。他可以坦然于自己。

    因为,可以坦然,所以,他痛苦。

    痛苦!

    王尉,是能真正明白杀人的苦的一个人。

    一个觉悟却仍在杀戮之中的人。

    一个有着悲伤的身影的人。

    一个难以弃离的人。

    一个哀忏人。

    一个人。

    那是,疲累、困乏、作恶,和无尽的绝望与黑暗。

    但他并没有懊悔。他从没有后悔。因为,他所杀的,无不是该死的恶人。

    虽然,世间的善恶,并不存在着纯然分明的界线。

    但是,对以嗜杀为务的人而言,善恶这种字眼,无疑是多余的。

    只有,以杀制杀!那才是对付恶人的最佳妙剂。

    然而,他还是累了,累得已不能自己。

    长久下来,王尉开始倦累。

    他已快失去掌握能力。

    他知道,他就快夫去他的坚持与他的心。

    再多一点的杀戮,就会丧灭他的灵智。

    再杀一点点,他就会崩毁。

    他很清楚,他的世界,正处于倾毁的边缘。

    不断的杀戮,就算杀的是绝不值同情的极凶恶徒,但,那些临死前充满怨气、悲愤的血目恨视,长久下来,已慢慢凝积为他心里的极大负担。

    而且,还有他们。

    无辜的他们。有不少无辜的平民与武林人,也被迫卷入他们毫无怜悯的大肆屠杀的行动中。

    他们的哀鸣与哭号,总飘洒于有他王尉的地方。

    他很痛苦!

    因为,他也在那些宰杀的人群中。

    因为,他无能无力,改变那些亡魂的悲惨际遇。

    因为,他的双手与心,也满满的是洗下去的血腥、数不尽的杀屠。

    因为,他依然在地狱。

    地狱!

    地狱的人间,人间的地狱。

    他于那样的杀再杀的凄哀景况下,渡过一截又一截的染血岁月。

    因为,他在。所以,他痛苦。

    非常痛苦!

    他,就像,一朵活在污泥中的清兰。

    一朵有血的兰。

    血兰的美,诚然是美,但这美却是不断的溢血浸血嗜血所成。

    它的茁壮、特出,正是由于血腥的灌沃而滋润成长。

    他恨。他恨他所拥有和没有拥有的一切。

    他的梦,早已离他远去。

    他其实可以离开。但他没有。

    因为,他下知道这个人间还有那里可以让他归属。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是以,他没走。

    他留下。

    然后,继续必然面对的劫与杀。

    这令他倍加厌弃自己的不由自主,与那深陷泥中的无力感。

    而这种恶极自己的情绪,逐渐转换为一种自暴自弃,却又想轰轰烈烈死亡的矛盾心态。

    所以!

    他毫不犹豫地找上,眼前这足以让他死亡的,地狱修罗。

    他毫不犹豫。

    因为,他想死。

    想死!

    寒冰心的心里,飞起一丝突来的明悟。他看着王尉问道:“你是‘冷面’王尉?”

    王尉又回复那惯常的冰冷神情。他说:“正是王尉。两手沾血的恶徒王尉,就是我。”

    寒冰心却好像看透王尉的矛盾似地道:“杀,该死之人,你觉得痛苦?”

    王尉沉吟半晌后,摇头道:“不,不,我不是痛苦,而是累。嗯。累!只是很累很累——”

    寒冰心没说什么。他仅是静静望着王尉。静静的。

    王尉的脸依旧冷着。他续着道:“我看过太多的死亡。太多。太多。太多了。在我的眼前,我在我的眼前,找看过太多的死亡。看得找麻痹,却仍能令我发狂的死亡。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倒下无数纯朴、质实的老百姓。倒下许多。许多许多唉这使我倦真的!真,的,很,累。很累。”

    寒冰心肃然道:“既然如此,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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