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现面之下,声势果是不凡。寒冰老人,云冠素服,三角眼,扫帚眉,高大身材,满脸红润,手中拿着一把芭蕉蒲扇,背上除负着一柄长剑外,还背着一面奇形奇物,那东西体泛金光,撩人双目,微风轻指,便是一阵嗡嗡之声。细看,原是一面奇形铜盾。
距离寒冰老人不远,立着太阴僧,这魔头貌像奇鬼,也是五魔之中,打扮最为奇特的一位。他原生得豹头环目,左右有两只长牙,从阔嘴里凸露出来,活像着一位獠牙恶鬼。这怪物头戴金箍,平日喜穿烈火袈裟。今晚算是特殊,烈火袈裟换了一身冰绡僧袍,和寒冰老人,一样打扮,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古色斑谰,式样奇特,寒着一付鬼脸,怪模怪样。最奇是背上背着之物,也是一付铜盾,和寒冰老人所负者完全相同。两位魔头一现,场中静静的鸦雀无声。
不但云姬琼娘这班人面带紧张。连江汉神驼,也被怔住。暗里一打量,魔头们气定神闲,屹立如山,足下所踏之处,原不过是拇指粗细的一根树枝,百余斤的人体,站在枝上,竟是分纹不动。
寒冰老人,突把扫帚眉朝上一挑,两道拇指粗细的冷芒,从双眸里进了出来,往场中一掠,老少诸侠,除麟儿外,都觉目眺所及,打队脚底直授顶门,泛起一股寒意。身躯微动之下,他那背上铜盾,射出一片紫光,宛若金罩妖魔,自天而降。
麟儿倒不注意老魔武功,一双精目却凝视背上之物。
所背之物,式样奇古,光华闪烁,显系不凡,看情形,明是塔顶之物,自已怀步来,被人先得。至宝对自己虽无复谓,但因得宝的人,是两位绝世魔头,手拥奇珍,不啻如虎添翼,这对武林危害确实太深。麟儿突想及:
“元妙恩师传艺之时,谓武林中有双神盾,不但一避九兵,而且可发生反光,迷人双目,并曾一见。叮嘱琉姊,宝琉灯的克星,正是这对铜盾。”而今铜盾已现,得者又是绝世魔头,不免惕然知警。
错愕问,一愚子立朝麟儿笑道:
“这是阴山五老之二,也正是你们渴欲见面的人,还不下拜作什?”
惠元拿眼望着麟儿,手中横剑以待,似在存心监视。一愚子突地冷笑一声,手指惠元喝道:
“无知狂徒,浑浑噩噩,自己弃去绝世机缘,不自觉悟,偏还阻止别人,眼前就得让你遭受报应!”语罢,一晃身,数十丈的距离,竟是一掠而过,眼看就得纵上塔顶。陈惠元怒发发冲冠,正待挥剑迎敌,却被麟儿拿眼色止住!
蓦地里,这位怪人,突从空中一翻身,把前掠之势,硬生生的稳住后,反往斜刺里倒纵数丈,却落在一株樟树之上,树靠塔顶,已不过七八丈余远,高几相齐开,彼此看得极为清楚。
麟儿微笑道:
“老前辈为何突地斜退?难道塔上有什可疑之处么?”
一愚子朗笑一声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虽信得过你,但还拿不定你身旁的一老一少,如果采用安全突袭,说不定连你也得受伤,最好,还是你先行离开,剩下他们,降不降,关系不大,真如忠言逆耳,那也说不得了!”
麟儿道:
“既然必需如此,我就听从前辈之言是!”他从塔顶一转身,望着江汉神驼,正色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作法,与师门威望无损,而与自己好处,却太多了。就拿一愚子前辈来说,他的情形,正和我们今日一样,论声望,我们正是萤萤之火,难与皓月争辉”
神驼冷峻地道:
“自东汉以来,土大夫即以节气是尚,而武林侠义,祟沿孝,更有胜先贤,变节毁名,匹夫所不为,何况所我?适才陈贤侄也曾力加阻劝,你既不听,老夫也只能任你所为,却不必向我饶舌!”
鳞磷儿仰天狂笑道:
“人各有志,彼此不用强勉,我们相识一场,趁分道扬镳之时,大可不必互作恶语,眼前难免不出手相争,这一次,为顾及前义,季某惟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语罢,将手一拱,抖臂一纵,如一只飞燕,竟从塔顶飞到一愚子身畔,快无比。
周围突有笑声;
“这才是当机立断,的是可儿!”语音一落,宝塔后方的古松上,正纵落威镇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两人一出现,神驼已知今日之局,至为危险,因为前后左右,都在强敌包围之中。太阴僧的脸上抽搐式的动了几下,目光扫掠几下,最后落在一愚子的脸上。
阔嘴长牙,上下几动,只看得江汉神驼暗里吃惊,心说:“这明是传音人互相通话,只可异察听不来。”
陡闻一愚子大喝一声:
“驼鬼接招!”身子往前一扑“大鹏展翼”迅速无比,衣袍带风,哗哗作响。高塔尚有丈余,右手五指箕张,屈伸之间,无声无息。但神驼和惠元,力觉胸前一紧,呼吸急促。
两人一声怒吼,不约而同的对空劈出一掌。这原是瞬息间之事。双方正待互较短长,尽情一搏。耳闻一愚子怒吼一声,那庞大身躯,突往下一落,幸亏他功力精纯,啪的一响,仆落地下,忙用力从地上纵起。衣裂袍开,左右两膝,竟遭擦伤,连血也流了出来,这情形,在一愚子言,可以说是第一次遇上,论功力,以他一生修为,绝不次于任何武林健者。江汉神驼,功力虽高也难胜过自己一击,可是前扑之际,左腰之上,竟被一股无形功劲,击巾笑腰麻穴,使自己半边身子,失去主宰,从空跌下,当场出丑,不由就地呆住。
龙女和宝琉,都从鼻孔里冷笑一声,满脸卑夷之状,更使这位老魔,气得变颜变白。云姬掩口葫芦,低声打趣道:“大约因为有两位主子有此,贪功之心强,利令智错,不免从空中掉了下来,好在年事已高,无亲人在此,否则,岂不让他们担很大的心事么?”
云姬一貌如花,又是少妇形态,说话之时娇波流转.神情生动,不免引起龙女宝琉琼娘等一干少女,哄然大笑。一愚子弄得尴尬之极,但更恼羞成怒,竟待挥掌扑攻诸女。
陡闻寒冰老人沉声喝道:
“一愚道友,那季姓小子有诈,适才一击,分明是那小子暗中所发,瞒得别人,可瞒不住老夫!赶紧上来,别再上当!”
惠元纵声大笑道:
“盟兄一代天人,忠肝义胆,卖身投靠,变节毁交之事,绝不屑为,适才之所以如此,不过故意诱出你们阴山派几位魔头藏身之处罢了,以他目前功力,谁稀罕你门这点武功,巫山金牛谷毒龙叟位列五老中,自以为武功绝顶,可是临场竞技,到头来,还是不堪一击。眼前你门不过多了一位魔头,就以为稳操胜算么?”
语音未竟,寒冰老人,阴森森地便是一声冷笑,目光朝着一愚子一掠。但闻这老怪一啸而起,竟往麟儿所立之处扑来。
地下诸女,以龙女宝琉为首,同喝一声“起!”两道白影一晃,蘅春琼娘、云姬玉仪,也跟踪而上,同往麟儿所立之处跃来。
就在此时,太阴僧朝着塔底一块青麻巨石,挥掌一劈,砰然一声巨响,麻石应手而碎,火花冒起老高,立时山摇岳撼,天惊石破,平地冲起一道火。原来,他们已在塔底周围,埋藏火药,掌风碎石,发出火花,引燃火药。立时雷鸣地震,宝塔底层,一举摧毁。哗然一声大响。这么一巍然巨塔竟从顶部直塌下来!一崩之势奚啻万钧,断壁如山,碎石四激,着无数尘土,齐往诸女头上罩来。最危险,莫非云姬和玉仪,两人定在最后,头上砂尘石声,完全罩住。
眼看情势危殆,即不死也得重伤。麟儿忙喝道:
“两姊切勿慌张!”暗用白猿附枝,往下一弹,云姬头上那段断壁,已相离不远,单是那股劲风,已使人呼吸急促,这孩子,沉静异常,探掌一推,把断壁打斜,左手由下上翻,间夹天山派的阴阳掌风,把两女朝树上一送。这双掌两式,若非麟儿,旁人绝没有这般干净俐落。
陡闻寒冰老人,嘿然长笑一声,如闪电惊雷,朝宝塔崩塌之处一扑。这时麟儿因余势已尽,已翻落地上,一眼瞥见,宝塔底层,靠北一方,原是复壁,因为塔已全倾,整个显露出来。
敌人阴谋诡计不但想暗袭自己等人,而且志在得宝,气急之下竟忘却危险,反手一拔,天惠真人所赠的“紫羽指云扇”取在手中。
此物一出,黄耀耀的便是一蓬金光,乍看,似是一把普通的羽毛扇,但细看,却是奇物非常。实扇羽毛,约有两尺以上,体泛紫光,似用金丝夹羽毛编织而成,扇柄光华闪烁,五光十彩,制造于何人之手。在江湖上,可以说无人知晓。
紫扇指云,系由扇柄红玉之上,雕刻着四个篆字。天惠真人,从来扇不离手,对之重视异常,以此授他,重视可知。
恰好寒冰老人,手上也持着一把扇子,麟儿有心比划,竟把师门轻不一用之物,也取了出来。抖臂之间,一跃而起,往那复壁之上落去。寒冰老人,一声狂笑,直朝麟儿身前扑来。地上余烬未净,烟硝迷离,刺眼呛喉,使人难受已极!这位阴山五魔之一,果有异样的武功,单就他这种飘身之法,行来户不摇,衣不摆,离地不过三只余高,居然纵落十文远近,并借居高临下,斜扑而来,一阵风响,卷起周围烟砂,一举即把麟儿裹往,旋风厉啸声,万马千军,天崩地裂。
龙女、宝琉和惠元,几曾看过这般声势,正待抽剑扑救。陡闻一声大喝:
“老魔接招!”烟砂迷离中,一道黄光、贴地而起“紫羽指云扇”上下挥动,那卷来的风,竟如长鲸吸水般,随着宝扇,滚滚翻翻如一道疾流,被麟儿引从旁边奔去,不多时,烟净风平。美麟儿虽然纵落平地,但寒冰老人,也被扇风逼落地下。少年能有这种功力,实是昔所未睹之奇人。
寒冰老人,阴沉着脸,眸子里,迸出愤怒光芒,紧注麟儿,沉声问道:
“你这扇是何人所传?”一道强烈光华,突向麟儿射出,香风沁鼻,左右竟涌出龙女和宝琉,后者关心夫婿安危,从树上飘落时,即把灯光射出。寒冰老人,两眼一合,若无其事,续道:
“老夫所问,你为何默不答腔?”
语顿,铮然一声,他把背上铜盾,朝着灯光一挡,宝琉只觉两眼一花,灯光所发的光线,竟全部反射回来!双铜神盾,正是宝琉灯光的克星,这中间,并无任何神奇之处,只是盾能把光反射而已。
宝琉忙用蛟罩一罩,灯上强光骤敛,铜盾也即黯然无光。鳞儿笑道:
“这叫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拂云扇摇了几摇,显得一脸轻松,究其实,他可知道,塔底楼内大有文章。然而敌人高手,四面包围,乘隙以动,胜负之数,无法稳持,只好静以观变。
一愚子和西蜀二老,已将惠元蘅春及江汉神驼等人截住,龙女宝琉和琼娘,也在这三人威胁范围之中,麟儿打斗经验,已愈来愈多,秀眉一皱,计上心来,竟朝寒冰老人,缓缓走近,故作笑语道:
“你不是想知道这扇来历么?紫羽拂云,论扇上雕刻,系出自周代以上,究为何人所制,举世恐无人清楚。”
寒冰老人,老脸上抽动了一下,似沉错愕之中,但他毕竟老奸巨滑,显得不满意,嘿然一声冷笑道:
“这么说来,连你那位传扇之人,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了!”
麟儿略作沉吟,缓语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扇的来历,我们犯不着深究,就算你能知道它的出处,却无法胜它,那也等于白饶。恩师天惠真人,曾以此扇,雄视江湖近八十余载。下山之时,曾一再叮嘱,谓阴山派为恶多端,数十年前,-下警语,骊龙剑重现江湖之日,也正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时。而今神州五剑,业已全合,你们末日已到,还不亲自悔悟,愿干天谴么?”
太阴僧突宣了一声佛号,接口道:
“原是天惠妖道指使而来,这就怪不得有如此猖撅了。好在贫僧兄弟五人。找他已久,既有你先行出手,那是求之不得之事。二师兄,就烦你从速把他们一道打发,其他之事,由小弟一手前来料理!”
龙女宝琉惠元和琼娘,业已抽剑出鞘,骊龙灵虎,两道银虹,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剑,却是两道紫光。
蘅春娇笑道:“我背上的青铜剑,虽未封闭,但也久未出鞘。古剑尘封,未免内疚,趁此也发个利市如何?”呛啷一声巨响,紫光并发,这也是一把奇形古剑,与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几乎鼎足而三。
云姬娇波流转,知道眼前必是一场生死之搏,西蜀二老,对玉仪已恨之切骨,一个不防,难免不有奇袭之厄,遂回顾玉仪笑道:
“我和妹子一无所有,就在霞妹身后,呐喊助威如何?”略施眼色,娇躯微晃,竟和玉仪纵到龙女身后。
但闻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一声狂笑,人影连晃,已扑到龙女宝琉和惠元身前,倩霞与一愚,本有宿恨.加以这孩子容颜之丽,赛似蕊中仙娥,老怪素有寡人之疾,那能经得往这种美色当前,不为所动?往前一探手,竟朝龙女前胸抓来。掌出风生,疾劲无比,龙女只觉得前胸似有千斤重压,势不可挡,她对老怪久从戒心,而且受天惠铙钹异僧的真传,一身精奇武学,已向异往昔。
但见她娇躯微挫,星眸凝注骊龙,剑尖光华暴涨,亮同大江涌日,右手往下一沉,微一振腕,剑洒万点银花,迎着一愚老怪的掌风来势,虚空一划,半弯银虹,把掌风一挡,立分向两旁,飘掠而去。一愚子只觉双眼一花,心神震荡,不由自主的往后疾退数步,竟看不出这位娇丽少女,所运剑术,出自何处,正待喝问。那寒冰老人,暗中蓄满功劲,乘隙待逞,一双锐目,却不断朝四周扫掠,此刻,立出语提醒一愚子道:“道友!这姊子施展的,正是道家真式剑术,可得留神!”
一愚子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这套剑术,久已失传,难道天惠老道竟能懂得它一招半式不成?”
寒冰老人笑道:
“纵使懂得,以道兄修为,只须沉着应战,分攻合围,拿常力往四周硬逼,她那剑术再厉害不过,不到四十招必乱步调,何患不手到成拿!”这无异指点一愚子攻破之法。
麟儿不由骂道:
“无耻妖人,专一味的暗算人家,还在武林中称名道姓。季某可为你脸红!”说话之时,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业已动手攻击,惠元、蘅春、琼娘和江汉神驼,迎战西蜀二老,余下宝琉和龙女,以两柄神剑,对付这位海隅怪人。
麟儿不由暗喜道:
“霞妹真是聪明绝顶,这样打法,不让他们变成主动,而且一愚老怪,威力无从发挥,只要中途无变,一定可以保持不败!”眼看两女,正运用天惠真人所传的真武剑术,以正反相反之法,扑斗一愚子,金刚骊龙二宝,冷艳腾空,雷声隐隐,千重剑幕,阵阵寒风,把对方裹个风雨不透。
无如,这位甘心附恶的海隅怪人,武功确臻化境,否则.不至连神山三老,对他也心存三分忌惮了,他那诡异身法,确使人莫测高深。
绵绵剑幕里,剑光闪烁,只在他身旁乱撩,他却不慌不忙,觑定来势,人如穿花蝴蝶般,用对空点穴术和乱石崩云的手法,把剑式封住,迫使对手不得不中途撤招,使两女也不等不闲!
天惠铙钹,所传心法,秘奥异常,这一来彼此打得功力相当,于是人影晃动,罗袖生香,掌若雷霆,疾同鹰隼,老少缠战,只杀得难解难分,使人惊心骇目。
寒冰老人和太阴僧,自点破一愚子后,即大拉拉地不再看一眼,太阴僧已走塔旁,寒冰老人也立即发动攻势,祛阳扇往胸旁一搭,侧身前攻,但闻寒风飒然,一股无形劲道,分从四方八面挤来。
麟儿一惊,遇上这种绝世高手,可不敢丝毫大意,但却故作险首,以惊敌人。这是一种不退反进之法,腰身一翻“昂日穿云”拂云扇往前一挥,一股无形劲道,直奔期门将台两处大穴,这一式,如闪电惊雷,出人意外。但寒冰老人,究非弱者,微一错愕,往后斜退两步,避开正面扇风。
陡地一挥手,羽扇一反中,狂飙匝地而起;麟儿全身,似被一种奇大无比的巨力,将之吸住。老怪却是不进反退,朝西一掠,纵开十余丈远近,麟儿身子,也被甩落西边。敌人练就阴阳手法,虽远出麟儿意外,但也不略感惊慌!一着失策,尚未撼动全局!忙抖臂一弹,稳定身势,挽廖挥扇,二度进攻。但见扇光人影,包围着寒冰老人,对手岳峙山雄,迎着挥来扇光轻轻一拍。麟儿防地再运纯阴吸力,招式发而不吐,脚下却用干斤附定身形。对手冷笑一声,祛阳扇却急转直下,势如排山倒海,直往麟儿胸前扑来。这种招式,骤阴乍阳,异常诡秘,几使人莫测高深,而麟儿一着之失,几乎连连被人制去机先。
对手忽地狂笑道:
“天惠老道,所授也不过如此,此处树木太多,未免碍手碍脚,山阳之下,地形奇险,如有真实武功,正可尽量发出,有胆不妨随来!”挥扇之余,疾如急箭,往前激射十丈余远,犹恐麟儿不追,故用恶语相激麟儿。
嘉麟一声怒叱,挥扇追来。山之南边,原是一处陡壁,枯树断岩,星棋列布,双方轻功都臻化境,兔起鹃落,奇迅无比。
麟儿以对方语多轻蔑.不免暗道:
“元妙恩师,所传的追云身法与牟尼及灵猴幻影,这三种绝世神功,昔曾将之汇合溶化。保不出其不意,给他一击,使其不敢再存心轻视,免辱及师门!”身随念动,势在意先。寒冰老人,立觉背上一凉,左臂一麻,似乎被人点中曲池和人洞双穴,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人影一晃,美麟儿已从他头上掠过,轻飘飘地落在一绝岩之上,寒冰老人,阴恻恻的一冷笑道:
“狂徒,你自以为得意么,殊不知你也中了老夫调虎离山之计。”
麟儿剑眉一皱,不由猛省,正待飞身纵起重返塔侧,寒冰老人却已扑身而来,得意笑道:
“一愚道友身上玉匣,虽然被你们这班小狗取得,但匣上之玄机,却无法识得,而今塔中之物,已为五老所取,小狗再加狂妄,岂不是枉任费心机?”
麟儿叱道:
“奇珍异宝,仙兵神刃,季某毫无己有之心,倒是你们这般阴险可恶,情理难饶。”他已把全身功力,运了十有八九,注在扇上,双臂一抖,从岩上纵起十来丈高,拟用凌空扑击之法,把对方战败。寒冰老人也从枯树上跳了起来,祛阳扇运的也是十成功力。
双方朝前一扑,两扇并举,看似儿戏一般,扇对扇,也未发出任何响声,却如磁引针般,麟儿被吸在他的扇上。他用拂云扇,撑着自己全身,双脚朝天,人身朝地,老人手持祛阳扇,一脸严肃异常,凭扇上的羽毛,就能支持一个人的体重,而且麟儿使用内家千斤附,这正是武林中内家较技之法“四两拨千斤!”
如果寒冰老手上羽扇,不能支持,或是麟儿被他一甩抛开,不但胜负立显,而且敌我双方,总有一方身受重伤甚或发生死亡之事。
这是性命之搏。老人单手擎扇,他可从未料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具有这种奇特功力,绕场一匝,步履所及,石碎地陷,老人须发怒张,双目注定麟儿,一语不发。这孩子却是头下脚上,单凭右手持着云扇柄,不但身不摇不晃,而且面带笑容。
双方相持约有半盏茶久,寒冰老人,鬓角间已现冷汗,祛阳扇幌幌摇摇。正在不可开交,长啸划空,声若鬼吼,紫白光矫天,太阴僧已疾跃而至。太阴僧残忍成性,毒辣无比,扑来便是一阵阴风,五指箕张,朝着麟儿睾丸之上便落。
眼看已经抓上。不料这孩子一身,有如绵虚或者无物,百危之中,忽地一声朗笑,双腿如带,竟顺着敌人右臂轻轻一绞。
太阴僧立觉臂上如中了一下铁锤,也忙旋用护身神功,而且展开游魂身法,反手臂出一掌。这一次,是蚩尤掌法的绝毒奇招“五丁开山”掌上指风;随着五指屈伸之势,逼走弧形,迫使麟儿六面受敌。有道是心神不能二用,麟儿只好撤招,拂云扇一缩一弹,身躯直紧纵开。寒冰老人扇出的扇风,自可置人于死,但麟儿身子儿转,扇摇风动,力可排山,把对手扇风,硬行封回,双方乘势后退,东西各据一方,打成平手,谁也未曾落败。
太阴僧已阴恻恻的纵落岩上,这时背上却多了一个黄色布囊,布面尘封,颜色老早,系塔中之物,业已获取。
麟儿不由心神大震,暗中着急:“奇宝落诸敌手,用来济恶,此来阴山派实力增强,武林受害的人,势必增多。自己师命下山,不能阻止敌人得宝,业已失败。”谴咎之念,愈来愈深,仰望长天流霞滚滚,剑光四彻,知道自已诸人,尚和一愚子暨西蜀二老缠战之中,胜负尚难预卜。
正值心神微乱,太阴僧却朝寒冰老人道:“我们目的已达,立需返山覆命,教主的元雾剑,竟落在此间一少女之手,如不是掌门亲自发誓,由他父子自行将剑取回,则你我只需出手,立可夺回此物,本门神剑,关系非浅,师兄能否作主,改变掌门的誓言!”
寒冰老人,摇首笑道:“他那性格,说一不二,袁师侄失去这种至宝,连掌门夫人也惊动出来,这原是淫姑作的圈套,先行报信,加以他们父子情重,淫姑人缘又佳,按道理,镇洞奇珍损失,例应处死,但掌门亲处肆誓,必需自行取还,失剑者处分之事,暂时搁置一旁,尔我如擅行改他誓言,岂不令他难堪死了两人滔滔不休,旁若无人,塔旁打斗之事,似乎已经忘却。麟儿因敌势太强,同时龙女等人,胜负末定,心上大有牵制可不敢随意动手。
倏忽之间,塔旁紫白桃花缭绕,如落日斜晕,耀人双目,明眼入不难忖及,龙女宝琉惠元琼娘和蘅春业已联合,最奇是由剑反射的剑光,竟有两白四紫,而所用的招数,又复分为三对。麟儿初看,不免困惑异常,略一凝神,不由恍然大悟,因为琼娘身上,原有金牛,分明故势太强,江汉神驼,也用起宝剑来了。
龙女宝琉,因为天惠和铙钹僧所传,剑术独具一格,但彼此自可溶合。
惠元琼娘,则系百衲上人的高足弟子,伏魔剑术,制敌之时,自可成一对。蘅春技艺原系祖父所传,联合制敌,自然得心应手。这一为,六人分成三组,而把施展的剑术,正是武林百难一见的精华。原来当麟儿和寒冰老人互斗内功之时,男女少侠,和一愚老怪及西蜀二老,也打得难解难分。
太阴僧乘机蹈隙,一耸身,纵落塔中复壁之上,右掌一挥,将复壁内层震垮.竟露出一只长方形的石函来。龙女宝琉,双斗一愚子,骊龙金刚,两支长剑,施来如怒龙翻江,晴空闪电。双女眼观八方,瞥见石函,知道塔中藏物已现,宝琉手挥金刚正,全身真力,从掌心往剑上一逼,剑尖朝上一举“举火烧天”霞妹妹则是一式“地转天旋”把老怪逼得往斜刺里疾退,宝琉臂上灯火,蛟罩一取,强烈光华,把一愚子双目照住,赶忙招呼龙女,扑向石函。倩霞也取出佛门七宝金幢,目光照射之下,紫光大盛,人如蕊宫仙子柳腰微扭,往前一掠,衣罗飘香,扑向复壁石函之上。
小妮子眼明手快,挥剑朝着石函便劈,只闻克嚓一响,石函盖便削去一道长阔一尺的口子。函中现出一具长形黄色布囊,圆鼓鼓的,显然内中有物。龙女正待取出。太阴僧阴恻恻的狂笑道:
“贱婢找死!”右手指虚空一划,龙女但觉有五丝寒风,扑面撞来,忙用振剑生风之法,护住全身.左手仍朝石函之内便探。不想这位凶僧,武功真高。晃动之间,闪身而进,立掌扣刃,猛攻对方,霞儿暴吃一惊。金幢原因左肋夹住,此刻已成累赘,而对手掌势奇重,且含有太阴冰魄神光和九幽掌力,不用打实,只被掌风扫中,不死也成重伤。
龙女无奈,只好缩手疾退“金鲤倒穿波”反纵而下,但临退犹不忘伤敌,身子一遁,剑往前指,骊龙直射白光,剑风含有道家三清罡力,那正是天惠真人的绝传手法,也是救命神招,威力自然非凡。
蓦闻一声裂帛。凶僧冰绡白袍,竟划了一道三寸余长的口子。但他并不撤身。屈指几弹,风振剑身,骊龙剑一抖动,声如金玉锵鸣,不是龙女身法奇快,说不定栽在当地。就在这种全力相搏的当儿。
大阴僧手朝石函之内一挥,函中布袋,已随手而起,凶僧得意狂笑,将袋子朝背上一搭,同时,也将背上铜盾,取在手中。黄白光华招展.金铁铮铮交鸣缠战不到三时余合,太阴僧拿着手边盾牌,顺着龙女剑路,朝下一压。一震之力,可以碎石开碑,霞儿立感虎口发热。赶忙抽剑闪身,往旁跃退。太阴憎目注霞儿,冷笑道:
“塔中之物,已为老僧所获,贱婢放和老僧作对,胆子可真不小,也叫你尝尝老僧的厉害!”
语罢,盾牌扬处,劲风如海啸山颓。霞儿不敢硬接,忙避开正面,用师门大般若掌,从侧面扫来。太阴僧志在得宝,目的已达,无心恋战,竟说了一句:
“老僧急于回山覆命,反正昆仑崆峒诸派,已在我们掌握之中,就让你们活着,多则一年,少则两月,自将立见真章!”旋将袍一拂,身子掠空而起,快如电飙,从一愚子等人头上飘过,并还出语招呼道:“三位道兄,从速把这一班狂徒收拾,前面会合,还是早回来覆命!”
宝琉的灯光和剑气,已全部施展出来。一愚子为灯光所制,竟无法得手。太阴僧拔取背上盾牌,朝着灯光一照,一阵强光,反射而回,照着宝琉颜面立觉双眼一花。
一愚子狂笑道:
“淫婢,你自食其果,正好擒你取乐!”骤如奔马,冲入剑幕,宝琉左臂,似被一道铁箍扣住。正危急之时,也是一愚于最得意之际,太阴僧几个纵落,却立即离开。平地卷起一道白光,香风俏影,随之而至,这位海隅老怪,只觉身后一凉,知道背后有人偷袭,虽然一身武功,已臻至极,但也难敌这种锋利无比的武林仙兵,略事迟疑,龙女宝剑已抵达背上。
忙将自己右手一松,挫腰摆头,直从斜刺里一穿而出,但闻一声娇叱:
“老鬼接住!”一道电光,直从侧边打来,这东西,呼啸作响.又对着自己颜面。
耳听天府老人,出语示警:
“道友留神,这是天狼钉!”一愚子不由心中一怔,为着逃命,可也不能顾及笑话,侧腰之间,正待逃遁。那东西,却从耳根平穿而过,老怪只觉面上一凉,鲜血从鼻尖直流而下,顺手一摸,左耳和颜面已经分家,不由又痛又急,怒吼一声,左手用掌背平扫而出,打出一股寒风,但人急之下,出手毫无准头,龙女宝琉,已离开站得远远。
天狼针原是琼娘打出,却被龙女收取,此刻两女相依而立,如两素瓣牡丹,自有说不出的风流娇艳,寒风余劲,虽然吹向两女,却被她们用掌风一举将之击散,丝毫未伤!同时惠元琼娘,蘅春和她祖父,正分别戏战天府蓉城二老。不论西蜀二老武功多强,但比一愚子相差一着,而且论技艺,江汉神驼,可不比蓉城老人稍次。面对强敌,谁也不敢大意。
天府老人,已把背上的白骨碧磷剑,拔了出来。一道碧绿光华,从剑身发出,而且幻成森森白骨骷髅头影。对手正是琼娘和惠元,对此剑来历,可极清楚,熊玉仪原先使用之物,正是此剑,因为回山受罚,宝剑立被追回,就成了天府老人随身兵刃。
魔剑一出。天府老人抖擞精神,随着宏笑之声,碧光直射斗牛,朝琼娘头上便落。黄漠漠的一道紫光,如漫天玄雾,那碧光相形之下,灵虎也黯然失色。两相接触,金戈争呜,琼娘被震退一丈多远,天府则仍向前直扑。惠元已持剑从左边攻到。
一举一绞,灵虎剑已触及白骨磷磷的剑身,立把天府老人前扑之势挡住。琼娘也重取攻势,连环施出三招。“余龙御日”“大力伏魔”、‘神鹏挥羽”这三式,无殊一气呵成,看得一愚子心头震撼不已。白骨碧碧,避实击虚,凌空一划,也从琼娘侧背攻了两招。
这是蓉城派剑术精华八八式“干连刊断”、“雾蔚云天”利用白骨碧磷能掩人身的特点,及那阴森森的骷髅头影,和那凄侧侧的厉啸,搅人耳目,算是勉强解去琼娘攻来三招。
彼此既攻既守,兔起鹘落,电掣星驰,扑斗之烈.足使人耳目应接不暇。
另一旁,江汉神驼与蘅春,和蓉城老人,加如飞一般,奔南逐北。原来神驼生性滑稽,心地仁慈,但带着三分高傲,一出手,却怀着不愿伤害对手之意,故作谐语道:
“道友,为邛崃一派宗师,在西蜀盛负时名,是几时却作了阴山派玄风道人的属下?为害江湖!”
蓉城老人脸上羞愧,但也并不输口,立反唇相讥:
“阁下原垂钓巫山,是几时却做了昆仑派的鹰犬?”
神驼纵声狂笑道:
“他们算是我的儿孙辈,长辈维护晚辈,人情之恒,谁也不能说这是鹰犬本职!”
蘅春早待动手,却朝神驼道:
“爷爷,何必与他斗口?误了正事!”
江汉神驼,已扭亏为盈,着琼娘借给的金牛剑,这是庐山四剑之一,虽不能与神州五剑互相比拟,但也不失名剑之一,剑身上金光闪烁,耀眼生寒。神驼微笑道:
“久闻蓉城邛崃,精研了一套剑术、取名八八式,老朽携同孙女,倒要见识一番!”呛啷一声巨响,蓉城老人,已将背上宝剑,拔了出来,但见红光一道,迎着阳光,向四周散射,这蓉城三剑之一,天蜈剑。
江汉神驼可暗吃一惊,心说:
“这剑有点邪门,色作暗红,分明有毒,可得小心应敌,以免上当!”蓉城忽作傲语:
“我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比试不易,你祖孙两人,不妨齐上,也可印证我邛崃绝学!”神驼倒也满不在意,蘅春年轻好盛,那能受人奚落?青铜剑业已出鞘,莲步轻移,冷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长者认为操必胜之权,小女子和祖父自当欣然受命,惟长剑无眼,举手无情,如有误伤,只有彼此认命了。”话语中带着讽刺,而且也咄咄逼人。蓉城把脸一沉,长剑一指,红光撩目,一股寒风,微带腥味,分心戳来。蘅春也不示弱,振腕挥剑,往下一沉,这是一气两仪剑术中的破招之术,浑沌初开,青铜剑原本黯然无光,但与天蜈一接触,立觉闪闪金光迸起,蓉城将剑往上一挑,上迎下压,力挟千钧,铮然一声,火光四迸。蘅春武功可也不弱,腕力堪比惠元,虽然震得手臂一麻,但后退之间,即稳往身势,长剑一绞“金龙盘柱”若对方腕力较弱,自可把剑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本眯着一双细眼,可没想到这妮子出手便是硬招,而且招式毒辣,不由双眉一挑,眸子里精光如电,略事探腰,剑光如炽,竟随着蘅春剑式,如磁引针,几式旋转。蘅春青铜剑身愈来愈重,倏听老人一声冷笑,剑势划然而止,青铜剑被胶住一般抽转不动,双方剑身,嗡嗡之声大作,而且阵阵热流,从天蜈剑上直接传来,立时眼花耳鸣,面热心跳,使人感觉极端难受!
眼看支持不住。身旁,已响起江汉神驼的笑声,并道:“妮子不识高低,也得吃点苦头,还不与我退下!”紫光缭绕,一挑之力,势如排山倒海,如不抽招后退,双方宝剑,都得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吃惊地往后一跃,本待大声斥叱,但对方却气定神闲,微笑相视,虽是弯腰驼背,那滑稽之像,却使人骂不出来。彼此半晌无语,还是驼子先笑道:
“天府道友,意正大发,正和孩子们打得难解难分,我们迎面而立,久战无功,不如下次遇着时,谁有兴,即招呼再打如何?”
蓉城老人,见他一脸轻松情形.以为神驼心存轻视,不由急怒交作,冷哼道:“据我看,你这是最后一次和我相遇,谈未来的,只有待诸来世了!”蓉城八八式,第一招便是“大地惊雷”天蜈剑斜空而出,只闻轰轰之声震耳,这原是用内力振动剑身,剑和风声相激,产生一种强烈的音波,可以击穴伤人,厉害无比,江汉神驼,也用一气两仪剑术,挥剑迎敌。蘅春恐其不敌,侧攻而来。
于是九人分成三组,展开剧战局面。迨宝琉被一愚子所制.龙女偷袭救援,琼娘也趁机暗施天狼钉,把一愚子左耳打掉,这三位武林高手,立显败征。首由一愚子作困兽之斗,战有十余招,眼见男女诸侠,剑术愈演愈奇,殊无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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