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她可没说明,姐姐可曾听说?”
皇甫碧霞沉吟道:“恩师私事,从未听说,但她传授翻雪掌时,曾命我不可像师姊那样心急躐等,待我向她请问那位师姊的姓名,却被她痛斥一顿,不知是不是胡艳娘。”
方慧道:“胡艳娘经常穿着红衣,年纪又比我们长大几岁,怕果然是红丫头了。”她再转向白刚,问道:“前次你和雪姥拚斗的事,是否因替胡艳娘挡灾?”
白刚被她一语提醒,叫道:“对了!当时她见雪姥奔来,即惊慌失色,叫我替她挡一阵,看这情形,应该是逐出门墙的弟子了!”
葛云裳想了一想,笑道:“皇甫姐姐!我记得婆婆来向令师要求放我出来的时候,她两人在梅峰上大战一昼夜,最后由于一句话才言归于好,你可知道那句话是什么话?”
皇甫碧霞道:“那时我在后山练内功,后来只知金鞭玉龙赶去,才将她两位老人家意见沟通,至于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葛云裳道:“我曾向金鞭玉龙追问几次,才知他是送给二老一个消息,据说是为了天龙帮中某一人之事。”
白刚喜得叫起来道:“那还不是说胡艳娘的踪迹?”
皇甫碧霞默想半晌,若有所悟的“哦”一声道:“你们说的有点道理,我记得头一回和她交手,刚一摆出起手式,就吃她看出是翻雪掌,若非大有渊源,怎会一见便知?”
白刚见她已接受了这个见解,生怕另生枝节,急道:“我们快去救她为妙。”
皇甫碧霞转向方葛两人道:“胡艳娘可是葛老前辈的外孙女么?”
方慧道:“我只知道祖姑丈有一妹妹,但不知嫁给何人,至于是否生有一女,更加不知道,须要问过祖姑再说。”
葛云裳接口道:“去问她老人家,还不如不问,别去挨骂一顿才好。”
白刚心悬胡艳娘的事,怕她们说来说去,又要撒手不管,忙道:“要想证实,不如救她出来再问。”
柳凤林自是不愿白刚冒险,急道:“问她本人怎么可靠?我看还是先去西湖找上官大侠,听他说明白之后,若果胡艳娘真与各位休戚相关,再设法救她不迟。这时真象未明,恐怕弄巧反拙,人数又少,别要救不出人来,还得吃大亏。”
皇甫碧霞接口道:“柳姐姐说的有理,再说恩师门规森严,纵使胡艳娘是我师姊,但已逐出门墙,若不先禀明恩师,定要受到严厉的处分。”
方葛二女情知白眉姥姥固执和偏激,并不下于梅峰雪姥,也怕回去受责,是以点头赞同。
白刚费了多少力气,说服各人,那知被柳凤林一语推翻,诸女都不打算前往,不禁惹起一股怒火,道:“各位若往西湖见到上官大哥,请向他说我十天之内定赶去见他,我们再见了!”话声一落,人已疾奔而去。
诺女不料白刚说走就走,稍一迟疑,白刚已去得无踪无影,不禁又悔又急。葛云裳忍不住道:“他独自前往,定是凶多吉少,我们设法赶去!”
柳凤林喟然长叹道:“妹子以为有各位姐姐在场,定可把他劝阻下来,那知他恁般心急。这时义不容辞,得赶去助他一阵才好。”
皇甫碧霞心头更是难受,黯然叹道:“他轻功恁般神速,不知往何处追赶才是。”
方慧道:“我和云裳骑翠翠侦他行踪,你两位火速赶往西湖报讯。”
皇甫碧霞道:“只好如此了,但我们日后在何处相见?”
葛云裳道:“我们留下暗记就是!”诸女计议已定,方慧向空连啸两声,却不见那神雕飞来,不禁暗自吃惊,忽闻健马怒嘶传来,立又喜道:“那傻大个来了,咱们问他,便会知白刚的去向!”
果然不消多时,何通骑着黑毛白线马如飞而到,一见四女聚在一起,立即下马问道:
“你们都在这里,白刚住哪里去了?”
方慧道:“我们正要问你哩!”
何通翻翻巨眼,诧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皇甫碧霞知他带有几分呆气,一下子问他不清,笑道:“方才白刚可找到你?”
“找到!”
“那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瘦皮猴!”
“可是黄山三熊的多臂猿?”
何通笑起来道:“他自称什么熊,其实比猴子还瘦。”
皇甫碧霞笑道:“也罢!他对白刚说了什么话?”
何通摸摸脑袋,摇摇头道:“白刚没有说要往哪里去啊!”诸女见他答非所问,不由得大为焦急。柳凤林忽然想起前事,忙问道:“你们不是要去救胡艳娘么?”
何通道:“果然是嘛!”
柳凤林道:“瘦皮猴是不是谈起胡艳娘?”
何通猛可一拍脑袋,叫道:“对了!他一定是去了!”一跃上马,立即要走。
葛云裳一把扣住御勒,笑道:“你不把话说清,想走那可不行!”
何通急得叫起来道:“要是再走慢了,怕就追赶不上了,咱们有话以后再说!”
葛云裳嗔道:“我偏要你说清了再走!”
何通无可奈何,只好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怕一时说不清。”
柳凤林好笑道:“你这糊涂虫,只要把胡艳娘囚禁在哪里,说了出来,不就行了!”
何通怔了一怔,摇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皇甫碧霞冷笑道:“由得你不说,我们也老早知道,你要是不相信,不妨问问她们看!”她说时,便向诸女伴眨眨眼皮示意。
何通大感奇怪道:“我还没说在牯牛岭,你们怎会知道?”
众女不禁哄然大笑。
葛云裳笑道:“你这时不是说了?”
何通一想回头,情知上了大当,不禁叫起来道:“你们使刁,这怎生是好?白刚曾经答应瘦皮猴,决不让别人知道这事,现在全给你们知道了。”
诸女见他傻得可爱,禁不住喧起一阵笑浪。
这时,神雕两声悲鸣,摇摇晃晃缓缓飞来“嘭”一声巨响坠在地上,双翅扑扑几下,终而瘫痪在地上。
方葛二女大惊,急过去查看,却见这只千年神禽并无伤痕,方慧更急得流下眼泪,厉叫道:“谁杀死我的神雕?”
葛云裳忽指神雕翅根,叫道:“那是什么?”便要伸手去取。
柳凤林一眼瞥去,惊得芳容失色,急一把拉住她的衣裳,急道:“动不得!”
诸女凝神望去,但见神雕右翅根下露出一方绿纸小旌,上面以白粉绘了一个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枯骨,骷髅头上用蓝笔打了一个叉。柳凤林端详半晌,转向何通问道:“你看那面小旗,是不是千毒圣手的信物?”
何通被她一语提醒,叫道:“对啊!和在万全镖行所见的东西,竟是一模一样!”他举脚一扫,将神雕踢翻过面,那知雕身一翻。小旗正扫中他的鞋跟,但见一缕绿烟起处,整个鞋跟即被化去,不禁惊叫一声:“好厉害!”
葛云裳见状,更是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柳凤林忙道:“那方小旗是千毒圣手的白骨令,上面画的叉,是表示挑战之意,想他是向这大雕的主人寻衅来了!”
方慧早知有千毒圣手之名,但听说此老已隐,而且不轻易涉足中原,怎会无缘无故向自己挑战?她思索多时,才似有悟的“唔”一声道:“此雕原是我祖姑的坐骑,若非对方早知此雕的来历,有意向我祖始寻衅?”
她一语未毕,忽有一阵风过,掀起那面小旗,但见那背面写着有:“快叫白刚到牯牛岭领死”的字迹。
这样一来,诸女全惊得一跳,何通反而笑道:“咱们正要去牯牛岭,一面可以救出胡艳娘,一面还看一场热闹!”
葛云裳噘着嘴道:“你高兴什么,我看白哥哥死在人家手里,你敢情才不高兴了。”
何通笑道:“我包管千毒圣手决不是白刚的对手,你们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了!”一振僵丝,策马疾驰。
葛云裳叫一声:“快走!”首先起步追去。
再说白刚当时情急之下,一口气奔出几十里之遥,路上买些干粮,问明牯牛岭确实方向,便登山渡水,进入千峰万壑的蜈蚣山,遥见一峰挺拔,光秃秃得没有半根草,恰是多臂熊所说牯牛岭的景况,那知走到近处,才见一道有三十多丈的深沟,横截去路,不禁发起愁来。
忽然半空中一声雕鸣,举头一看,认得是方慧的神雕,随即高叫一声:“翠翠!”并向神雕招手。
神雕果然通灵,一声长鸣,翩然而下。
白刚一指对岸,摸摸雕背,笑说一声:“带我过去好吗?”待见神雕点头,才踏上雕背,即被一掠而渡。
他跃下雕背,挥雕飞起,即爬上岭顶,纵目四望,那有半个人影?他再由岭顶一匝一匝向下搜寻,发现有一人高的石洞,黑黝黝深不见底,探头一望。若果这样推理正确,则胡艳娘应该幽禁在这洞里。
他自知百毒不侵,随即运功护体,直进洞中,没走多少时候,忽见一片绿光映目,定睛看去,原来已到了洞底。
但这洞底壁间,倚靠着一具骷髅,白骨磷峋,完整无缺,牙间紧咬着一个蛇头,蛇身约有四尺长短,自骷髅头骨容达腹腔之下,但也只剩下一根脊骨而已,到底已死多久,自是无法获知。
然而,那蛇头大如杯口,形似矛尖,色泽鲜艳,蛇皮也未损坏,头骨两侧。一封深蓝色的眼珠光芒四射。
白刚看了半晌,忽记起奇经有:“矛尖蓝睛蛇,乃蛇中之宝,取下蛇首,可解千毒。”
的记载,暗道:“这个莫非是蛇宝?”
他心念一动,即换出千毒圣手的“白骨令”向那蛇头掷去。当那白骨令相距蛇头还有半尺,顿见蛇口中喷出一蓬绿烟,紧接着似有火光一闪“白骨令”立即化去。
千毒圣手的白骨令能化石蚀铁,却被绿烟一喷而毁,看此情形,情知那蛇头正是“蛇宝”急上前将蛇头取下。不料蛇头一离开骷髅,那骷髅立即起了一蓬绿火,顷刻间化成一堆白灰,芬香的气息,将恶臭扫除一空。
白刚愣了一愣,向那堆残灰拜了几拜,然后由内衣撕下一幅白布,将蛇头包好,揣进怀中,再向壁间搜寻,并未发现有机关消息,只得退出洞口,忽听雕鸣紧急,急向声源追去。
这时,半里外一只巨雕冲霄而起,接着就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哈哈笑道:“你这畜生吃亏了吧,那老乞婆若还在人间,也好一关算帐!”
白刚本待召唤巨雕下来察看,不料被那声音说话分神,眨眼间,神雕已飞去老远。
暗忖猴矶岛一怪三妖对这神雕尚且带有几分忌讳,那人似曾与白眉姥姥为敌,才伤了神雕泄忿,若非胡艳娘被囚在近处,何至有这般高手把守重地?
他认为欲寻囚禁胡艳娘的所在,定须就那人身上,立即施展轻功,向声源奔去。那知到达那座石山一看,竟是连石缝也找不到一条,怎会是囚禁人的所在?
他还待向山腰寻找,不料侧里“咯”一声响,忽有劲风扑到。白刚此时的身手已可发在意念之先,本能地反手一抓,接个正着,但那物又疼又滑,腥臭无比,惊得他赶忙松手。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盘口大小的癫蛤蟆,鼓起肚皮,死在地上。
他怔了一怔,忽听有人在背后喝道:“好小子!你竟敢破坏老夫的好事!”
白刚转身一看,见是一位鹤发童顽,身穿白布短衫,手执一根旱烟杆的皓首村夫,正怒目瞪着自己。忙拱手道:“老丈所指何事?小子尚不明白!”
老村夫指着地上那只癞蛤蟆,咆哮道:“老夫费了十几年工夫,搜遍名山大川,幽灵窟宅,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这只五脚蟾蜍,却被你猛冲到来,使它鼓腹而死,难道不是你破坏?”
白刚看那蟾蜍果然仅有五只脚,以白如雪,红纹缭绕,确是与众不同,当下又陪笑道:
“这五脚瞻蟾蜍想是大有妙用,但小子毫不知情,也未曾对它加害,不知它为何鼓腹而死。”
老村夫恨得切齿有声,斥道:“这金蟾是毒虫之王,普天之下仅此一只,由得你装痴卖呆,推说不知,今天还是要你偿命!”
但他猛可想起对方确未加害金蟾,要人偿命,未免过份不情,话声方落,立即纵声大笑。他那笑声响过凌空,恍如浪涛汹涌,白刚骤听之下,耳膜似挨了千斤重击,慌忙气纳丹田,运功相抗。
老村夫怔了一怔,蓦地脸色一沉,凛然道:“看不出你这个子倒真有两下,你叫什么名字?”
白刚道:“在下姓白名刚”
老村夫忽然“哦”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白刚,听说你能饮鸩止渴,身受太乙通心刺,都安然无恙,好得很,今天就由我千毒圣手考验你一番,看你有多少能耐,敢来破坏我的好事!”
白刚万料不到眼前这位貌相敦厚,年高德劭的人,竟会是以毒功冠绝武林,与葛玉堂、凌云羽士并驾齐驱的千毒圣手,不禁怔了半怔,才道:“老丈真是千毒圣手么?”
老村夫烟杆重重一顿“嗵”一声震得山摇地动,厉喝道:“诸夫不是,谁是?”
由刚见对方自承不讳,高飞龙一幕死状登时涌上脑际,剑眉一扬,沉声喝道:“好!白刚正要找你还个公道!”
千毒圣手大笑一阵,转而温和问道:“老夫多年未问江湖是非恩怨,到底欠你什么公道?”
白刚冷笑道:“万全镖行高飞龙前辈被你施用鬼爪手暗中偷袭,使他破脑而死,不过三几天的事,你不会忘记吧?”
千毒圣手征了一怔,旋又笑道:“高飞龙的名字倒曾有所闻,但要说老夫偷袭一个小辈,武林上决无人肯信,象他那点微末之技,还值得老夫偷袭不成?再说老夫尚不知鬼瓜手是何物,你不妨把话从头说起!”
白刚认为对方意图狡赖,随即自怀中取出证物掷去,并冷哼道:“赫赫有名的前辈人物,居然意图狡赖,你的凶物在此!”
千毒圣手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忽又愣了一愣,俯身拾起那方绿纸小旗和一支铁爪子,默想片刻,喃喃道:“那鬼东西真正可恶,他们三十年前的旧债,竟想老夫替他偿还。”
白刚看他装模作样,心里有气,冷冷道:“那两件东西可是你的东西?”
千毒圣手缄默良久,才唱然一叹道:“白骨令确最老夫之物,但那铁爪子连老夫也不知出处,老夫退出江湖已久,只道一切恩怨从此一笔勾消,想不到他们还要嫁祸于我,可见世上不但是恶人难做,好人更加难做。”
白刚见此老真情流露,想是所言不虚,忙问道:“听老丈所说,高飞龙似不该是老丈所伤,但白骨令为何在万全镖行出现?而且不仅一次。”
千毒圣手长叹一声道:“那是很久的事了。当年老夫因和神剑手有一剑之仇,事后闭关苦修十年,不料他已一命归天,当时遇上笑面秀士陶野,说是要向葛某的门人问罪,老夫一向不愿和晚辈动手,乃将一面白骨令请他转交冷世才,代为料理此辜。但不料竟造下此杀孽,你说白骨令不只见一次,难道还有第二次么?”
白刚道:“正是二次!”
千毒圣手道:“你看两个小旌是否一模一样?”
白刚道:“后来一面以蓝笔加了一个叉。”
千毒圣手哈哈大笑道:“放眼当今武林,谁敢和老夫分庭抗礼,值得老夫向他挑战?高老儿那点皮毛伎俩,不配,不配!”
白刚听来满心不是滋味,明知挑战的白骨令是冲着自己而发,但又不便明说而多树强敌。
千毒圣手又道:“那面小旌是否也在这里?”
白刚道:“方才被磷火焚化了!”
千毒圣手笑道:“这就是了。真的白骨令虽是一张绿纸,但烈火也难焚化!”
白刚灵机一动,笑道:“老丈手上之物,可是真品?”
千毒圣手将小旌反复细看,颔首道:“正是当初交与笑面秀士的一张。”
白刚拱手笑道:“小子有个不情之请,想试试这张能否被磷火焚化,不知可肯见赐?”
千毒圣手觉得这位小伙子倒也十分投缘,笑道:“倘若你用火焚化,老夫可以答应你一个心愿,若果焚不化,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使不使得?”
白刚道:“不知老丈有何要求,可否先行见告?”
千毒圣手笑道:“老夫效法神农,尝遍千毒,独创毒经,此门功夫比当今武林任何门派毫无逊色,打算把这门功夫传授给你!”
白刚暗自好笑道:“真正是卖瓜说瓜甜,卖花说花香。”但仍笑笑道:“老丈固是厚爱,但这场打赌,老丈可是输定了!”
千毒圣手哈哈笑道:“这个你可别管,到底愿不愿意?”
白刚见对方如此神情,不由得对蛇宝的效用怀疑起来,暗想若果蛇宝化不了白骨令,而须拜这毒物为师,岂不贻笑大方?
千毒圣手见白刚沉吟不已,又道:“你若是不答应,那就要还我五脚金蟾的命来!”
白刚受他一激,毅然道:“实不相瞒,小子对于毒功一道,并无兴趣,同时也不怕老丈刁难,如果老丈不肯交来验证,也就此作罢!”
千毒圣手个性偏激,他此时对白刚已起好感,见白刚愈倔强,他便愈觉可爱,说一声:
“准你先验验看!”中指一弹,绿纸小旌如飞而到。
白刚接那小族,但觉如重千斤,心头微微一怔,旋即取出小布包,那知未待得打开,一蓬蓝烟已向绿纸罩上,但见星火一闪,绿旌立即化为乌有。
千毒圣手脸色大变,烟杆一指白刚,怒道:“你这小子身藏异物,害死老夫的五脚金蟾,还敢说不知内情,今天非要你偿命不可!”话声一落,抡起烟杆就打。
白刚已知对方功力非凡,忙一闪丈余,叫道:“老丈息怒,且听小子一言!”
千毒圣手厉声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就学会油腔滑调,今天你不赔税金蟾,还有何话可说?”
白刚正色道:“小子事前确未知是何缘故,方才老力提醒,才明白个中道理!”
千毒圣手叱道:“是何道理?快说!”
白刚将小包一扬,道:“这里面乃是矛尖蓝睛蛇,因它可解千毒,敢情也是五脚金蟾的克星,但小子事先并未知情,同时小子也不知老丈追捕金蟾,恰巧撞来,也是巧合,还请老丈原谅!”
千毒圣手听说对方竟握有蛇宝,不禁吃了一惊,诧道:“二百年前,据说丐圣为了捕捉矛尖蓝睛蛇,双方同归于尽,你哪来的蛇宝,交给老夫一看!”
白刚迟缓一下,即将布包打开,手执蛇头,晃晃道:“老丈尽管看看!”
千毒圣手“咦”了一声,伸手就夺。
白刚早防他有此一变,蛇游步法一晃而避,笑道:“老丈怎么就夺起来了?”
千毒圣手发动神速之极,只道可夺到手,却不料一举扑空,反而授人话柄,不禁恼羞成怒道:“你以蛇宝害死金蟾,正该以蛇宝抵账,怎说是老夫抢?老实告诉你,若想捡回性命,就先把蛇宝送来!”
白刚自身是百毒不侵,要不要蛇宝倒不在乎,但听到最后几句咄咄逼人的话,也大为不悦道:“要小子奉送蛇宝,本是并无不可,但老丈若以势逼人,小子也宁死不屈。”他索性将蛇宝纳回怀中,昂然而立。
千毒圣手将烟杆向石地一插,说一声:“好吧!你自己找死还不容易?”
白刚后退两步,从容笑道:“谁死谁伤,尚难逆料,老丈不必自夸,请发招吧!”
千毒圣手见他举止从容,气度不凡,又起了几分怜才之念。哈哈大笑一阵,才道:“老夫有生以来,不和后辈交手,今日破例行事已经过分,再要老夫先动手,自是不可,你可先划出道来,老夫以一半功夫对付,你可输得心服口服,老夫也可心安理得,你意下如何?”
虽然是一番好话,但白刚听起来更是生气,冷哼道:“区区方才已说过老丈不必自夸,为何徒劳口舌?”
千毒圣手见他倔强得可爱,笑道:“也罢!你我还是以打赌的方式,来解决这场纷争!”
白刚既知高飞龙不是死于千毒圣手之手,也不欲与他结怨,当下接口道:“随老丈的便,小子无不奉陪!”
千毒圣手眯起笑眼,瞧了白刚一阵,才道:“小娃娃这般托大,依老夫三十年前的脾气,不把你仗杀才怪。”顿了一顿,又道:“方才那场打赌,你不曾同意,不算谁输谁赢,现在重新算起,你若是赢了,老夫必定助你完成一个心愿,你要是输了,就将蛇宝送给老夫。”
白刚道:“这个也是公平,怎样赌法?”
千毒圣手拔起烟杆,拨拔那死去的金蟾,正色道:“这金馆虽已死去,但遗毒尚在,毒性之烈,比鸩酒要多出几倍,你我既然不畏剧毒,就将它平分服下之后,定是肚肠绞痛,不过,不但无害,反能增加功力。胜负之分,就看谁恢复得快。”
白刚方才接触那金蟾一下,但觉它膻腥无比,手上余臭尚在,若要把它装进肠胃,那怕不登时呕出?他向那金蟾投下一瞥,但见它背上脓泡累累,不禁浑身打个冷战。
千毒圣手见他面有难色,不由得哈哈笑道:“小娃儿不必担忧,你服下此物,是否可保不死,实难逆料,但你怀中的蛇宝,可把你救活回来,老夫只要取蛇宝,还舍不得取你小命,你尽可放心,老夫决不至于见死不救。”
生死之事,在白刚看来还居次要,若把那最难看,最肮脏癞蛤蟆吃进肚子,反而觉得十分为难,致令他犹豫难决。
千毒圣手以为对方怕死,不禁冷哼一声道:“你既然不敢吃,那就献宝赎命吧!”
白刚因对方又要勒索,不禁怒火顿起,毅然道:“好!就以金蟾作为赌赛好了!”
千毒圣手一听对方慨然允诺,立又回嗔作喜,连赞几声:“孺子可数!”拾起金蟾,用小指甲从中一划“雪”一声轻响,金蟾从头至臀,立分为二,连五脏都分得十分均匀,将一半抛给白刚。
白刚接过半只癞蛤蟆,顿觉恶臭扑鼻,连忙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张嘴要吞。
千毒圣手忙叫一声:“且慢!”
白刚问道:“老丈还有什么吩咐?”
千毒圣手笑道:“你怀中带有蛇宝,虽服金蟾,毒性自解,老夫岂不是输定了?”
白刚愣了一愣道:“老丈之意,待欲如何?”
千毒圣手道:“你先莫怀疑老夫存心不良,但凭千毒圣手四字,也决不会骗你这十几岁小孩子的宝物。你若是相信,可将蛇宝放在那岩石上,然后量得两个相等的距离,使双方所受解毒的影响相等,再同时服下金蟾,才不会彼此欺诈。”
白刚听他区处得十分公平,不禁大起好感,立即将蛇宝置于石上。千毒圣手也以烟杆各量六杆之距离,然后两人面对面盆膝坐着。
千毒圣手见对方手托半边金蟾,庄严端坐,正色道:“你我同时举手,将金蟾放进口去,但须注意一事,下喉之后,赶紧运功磨胃,使它加速消化,那时臭气更烈,必须自闭‘中庭’免恶气上升,一面须运转真气,若被那恶气冲进生死玄关,任何武功盖世,也无法解去金蟾的烈毒。”
白刚听对方谆谆叮嘱,无非恐怕自己过份无知,顿时激起几分好感。说一声:“谨领教益!”见对方已经吞服,急张开大嘴,一口吞下。那知就在此时,忽闻哈哈一声大笑,忙睁眼一看,石上那只蛇宝,已经不翼而飞,即想跃起躯身,顿觉一股恶臭涌起,赶忙封关中庭,运转真气,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口音骂道:“好一个笑里藏刀,你往哪里走?”
也不知经过多久时候,白刚感到一股暖流自丹田涌起,腥臭之气尽失,情知大功将成,忽闻千毒圣手大叫一声,急睁眼一看,只见对方四肢朝天,仰倒地上,嘴角鲜血涔涔而下。
这时他顾不得将真气纳下会阴,立即一跃而起,上前察看,见千毒圣手并无伤痕,知因金蟾剧毒引起,探手一摸,心口尚有些微跳动,本来可以蛇宝救命,但又不知被何人乘机夺去,只好试施行以“金鸡啄粟”的方法。
千毒圣手经过一阵推拿,果然悠悠醒转。
白刚直喜得心花怒放,忙问道:“老丈觉得怎样?”
千毒圣手睁开双目,有气无力道:“那鬼东西竟然恁地歹毒,可惜老夫已不中用了,否则必将他碎尸万段!”
白刚急问道:“老前辈说的人是谁,谁暗算你老前辈?”
千毒圣手叹道:“那人就是笑面秀士陶野,正当我们吞下金蟾,他不知由何处奔来抢去蛇宝,老夫情急之下劈山一掌,却因中庭一开,恶气冲出,真气即无法聚回,想是已经如何将我救醒?”
白刚道:“那是金鸡啄粟的手法,我想再以这种手法替老丈,也许可压制毒液,多延长一段时间,再去找笑面秀士夺回蛇宝,拔除老前辈蛇毒!”
千毒圣手苦笑道:“不必徒劳奔波了,莫说一时半刻寻他不到,纵使找得到他,以你的功力也休想能够夺回蛇宝,老夫已过百岁的人,生死不必计较,可惜毒功一门无人继承衣钵,从此谢世了!”
白刚见对方临死还不忘毒功,既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自己对于临死的老人,无能为助,又觉惭愧万分。
忽然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破空而来,同时现出一位蓬头垢面的猥琐老者,那人甫一现身,即哈哈笑道:“你这老毒物贪图非分之宝,本是死有余辜,亏你还好意思唉声叹气!”
两人举目一看,认得是神州醉丐,都同感意外。
千毒圣手被神州醉丐无故嘲弄,气得双目怒瞪,骂道:“你这穷花子明知老夫身染奇毒,无法和你理论,故意来这里绕舌,算是什么东西?”
神州醉丐笑道:“你就没染奇毒,又敢把你花子祖宗怎样?”
千毒圣手恨声道:“我定把你挫骨扬灰!”
神州醉丐舌头一吐,笑道:“老花子吃剩饭残菜,睡街头巷尾,早已活得不耐烦,蒙你打发,幸可早登极乐,应该先谢谢了!”
他当真能身一揖,趁机将一件东西向白刚抛去。
千毒圣手躺在地上气急喘息,不曾留意。白刚见神州醉丐来到,即已站起身躯,正欲过去谒见,但因双方斗口,才暂候一时。
此时见一物射到,忙接了过来,认得是蛇宝,几乎惊叫出声。忽见神州醉丐向他挤眉弄眼,忙向千毒圣手道:“老丈!我替你老人家疗治伤毒。”
千毒圣手正觉此话来得突兀,正想问个明白,忽然眼前一花,知觉已失。
白刚看见神州醉丐乘千毒圣手不防,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了他的穴道,甚是骇异,正怔神间,忽听醉丐哈哈笑道:“小娃儿做得恰到好处,可以替那老毒物疗治了,你把蛇宝放近他的心窝,不消片刻,便毒气全消。”
白刚依言照办,一面问道:“请问老前辈这蛇宝由何处夺回来,为何替他治伤又不让他知道?”
醉丐摇摆手道:“别再多问,过一会自然明白!”
半晌,千毒圣手咬了一声,喷出一口极腥臭的瘀血。白刚知道对方毒气尽除顺手拿起蛇宝,问道:“老丈可是完全好了?”
千毒圣手一跃而起,愣了一愣,反问道:“你是不是使用蛇宝为老夫拔除解毒?”
白刚还未回答,神州醉丐已接口骂道:“老毒物不是想做孝子贤孙,要送老花子祖宗升天么,这时为什么又不肯做了?”
千毒圣手厉喝一声,迅如闪电,势若奔雷,拳脚并发,一阵刚猛无论的气劲直向神州醉丐撞去,白刚也不禁暗自吃惊。
但神州醉丐并不接招,展开身法滴溜溜乱转,却提高嗓子大喊,激得千毒圣手咆哮如雷,双臂一环一放,即闻醉丐惊叫一声:“不好!”紧接“嘭”一声响,仆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