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在武林中是个响当当的字号,名气绝不在“神州一剑涂啸天”等人之下,但不知为了何故,他突然退出了武林,带着儿子迁居到此,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老渔人。
华云翔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对父亲的归隐感到不解,虽熊老人有着合理的解释:“你娘死了,爹为了照顾你,不得不退出武林。”
但是他觉得父亲的隐退另有原因,因此这些年来,他对父亲始终不大了解,就像现在老人的不过问涂、丘、归三人被杀害之事,使他很感奇怪和失望,他很希望父亲不是一个意志消沉的人物。
“翔儿。”
“嗯。”“你是否觉得爹太缺少义侠心肠?”
“不”
“爹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这种想法,但是你该知道武林中的是非是说不清的,你认为这三位武林高人死得太惨,但也许他们确有该死之罪呢!”
“但爹不是说过他们都是声誉卓著的大侠客么?”
“是的,但每个人的品行是不可能自始至终完美无瑕的,有时一个正直的人也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爹曾说过,人是灵性与兽性的混合,虽然灵性经常能压制兽性,但有时候兽性也能战胜人性。”
“”“爹还有一种心意想告诉你,这些年来,爹虽然传授你武功,可不希望你恃技去闯荡江湖,爹的用意,只要你健身防身而已!”
“”“武林,是一池混浊的水,任何人淌了混水,就很难抽身而退,要不停的杀!杀!杀!以杀来保护自己,然而任何人都无法每战必胜,于是总有一天,杀人的也将被人所杀,结束了宝贵的性命,辜负了父母对他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爹,孩儿并无闯荡江湖的打算!”
“很好,你去吧!”
“是!”“还有,多留意一下江上,如发现又有尸体飘来,仍应将他捞上岸来,我们爷儿俩虽不能替他们报仇,但为他们掩埋遗体却是应该的。”
“是的。”
华云翔乘上渔船,操桨向江上驶去。
每天早上,他都要下江捕鱼,然后到了晌午时分,收网回家,在家里吃过饭后,再桃着鲜鱼入城贩卖,换取父子俩的生活所需
这一天的天气的确很好,太阳虽已升到山头上,江上却很凉爽,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他仍然把船驶到歇神滩右方的江面上落碇,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他把渔网张挂起来,再慢慢的让它沉入江中。
他们父子在这里捕鱼已有数年之久,因为这是一块鲤鱼继集之处,每次把网拉上来时,网里总有几尾蹦蹦跳跳的鲤鱼。
但是这一天,他已无法专心注意捕鱼,他频频的向上流望去,明知前三具尸体都是在晌午时分才流到歇神滩的,今天如果仍有一具尸体流来,也必定是在晌午时候,但他仍频频向上流搜望。
今天会有第四个被害者的尸体流来么?
如有,他会是谁?
那个杀人的恶者,他为何而杀人?
又为何选定七月一日这一天杀人?
七月一日鬼开门,莫非那杀人恶魔真是个鬼魂不成?
最先的一个鬼魂找上“神州一剑涂啸天”来代替,第二年涂啸天的鬼魂再找上“玉箫书生丘清泉”去代替,第三年丘清泉再找上“武林豪客归扬铭”来代替?
不!不!这是无稽之谈!
涂、丘、归三人一定是被人杀害的!
因为“玉萧书生丘清泉”是被十三支利煎射死的,鬼魂绝不会使用人世间的武器,也不会挖去人的心肝和眼睛
鱼网拉上来,网里蹦跳着几尾鲤鱼。
华云翔把鲤鱼一一捉入鱼篓,然暖又将鱼网沉下去。
太阳还在东方天边,但他仍情小自禁的频频了望上流的江面。
这一带水势不疾,波浪起伏不大,如有甚么东西浮在江面上,是很容易发现的。
这时,江面上甚么也没有,只有两艘货船远远面来。
华云翔又将鱼网拉起,把捕获的鱼捉出,塞入鱼篓中
终于,太阳已升到头上了。
这已是该回家的时候。
而江上仍无流尸出现。
华云翔感到一丝欣慰,他收起鱼网,一面自言自语道:“也许残杀已经结束,那杀人恶魔只要杀害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三人而已,因此今年小会再有第四具尸体出现了。”
但是,他没有接着收起船碇,觉得他应该再多等一会儿,因为他想到那杀人恶魔虽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候杀人,但尸体却不一定能在同一时候飘流到歇神滩。
他在船尾上坐下,一眼不瞬的注视着江面,心头不免有些紧张。
忽然,他跳了起来。
来了么?
是的,他看见一截很像尸体的东西,正由上流载浮载沉飘流过来。
他确信那是尸体不错,因之立即入舱取出一只铁钩,装上一支长竹杆,准备捞取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正朝他的船飘来。
转眼间,已飘流到近处。
他正要伸出竹杆,却突然怔住了。原来,漂流而来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截木头,由于它在江上载泽载沉,因此看去很像一具尸体。
他不禁失笑的透了一口气,把竹杆放下,喃喃说道:“嘿,真是开玩笑!”
一语方毕,他突又俯身抓起竹杆,疾速的向江上伸去
向一具真正的尸体钩去。
一点不错,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随在木头后面飘来的,由于木头的目标较大,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因此没有发现随在木头旁面的尸体。
还好他眼明手快,总算钩住了尸体。
他把尸体钩到船边,定睛一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叫道:“老天,竟是一具无头尸!”
不错,尸体的头已不见,那是被人用刀斩下的,颈口很平,还有一些血丝由颈口溢出,颇见刚被杀害不久!
尸体身上穿的是一袭华贵的文士衫,瞧年纪很不满六十,似是一位儒者。
华云翔去年已单独捞过一具水流尸,故今天已不象去年那样激动慌乱,他熟练的探出右臂,一把抓住死者的腰带,将他提上船。
果然又是一个被害者!
一连四年,都在七月一日这一天!
所不同的是每一个被害者的死状,第一个涂啸天被挖了心肝,第二个丘清泉被十二支利箭射中心房,第三个归扬铭被挖了双目,而今天的第四个被斩去了首级!
这意味着甚么?
这人是谁?
华云翔一想到“这人是谁”的时候,立刻动手搜索尸身上必然有的一块竹牌,前三个被害者的颈上都挂着一块刻有死者姓名绰号的竹牌,而今天这个被害者的头没有了,竹牌自然不能挂在颈上,但一定改系在身上的某一处。
果然不错,他在尸体的右腕上找到了竹牌。
而当他一双眼看清竹牌上的刻字时,他顿时面色大变,骇叫了起来。
原来,竹牌上刻的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父亲的名号!
“不!不!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爹!我爹今早不是穿这样的服装”
他一边叫喊,一边用发抖的双手摸着尸体的四肢,一颗心渐惭住下沉,浑身阵阵发着寒颤。
他父亲的身上虽无特征,但儿子辨认父亲,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正如父亲一眼就能认出儿子一样。
他一见那竹牌上的六个字,便一眼认出尸体是自己的父亲不错!
他直直的瞪着父亲的无头尸,面上肌肉痉挛不止
良久良久,他才发狂似的拉起船碇,抓起浆板,运浆如飞,向家里驶去。
一路上,他感到脑门晕眩,天地在眼前旋转,但他终于把船驶回到岸边。
他扔下浆板,抱起无头尸体跳上岸,拔步向家门奔去,一边奔路一边大叫道:“爹!
爹!”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还在屋中,像往日一样,正在厨房里烧午板。
“爹!爹!”
他嘶声呼叫,疾冲入屋。
厅堂上没有人!
“爹!爹!您在那里?”
他冲入房中,没有人,再冲入厨房,也没父亲的一点影子!
而且,厨房的炉灶没生火!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父子只在决定一起入城的那一天,他们才不生火,而且他父亲很少单独入城,更不会不告而去!
“爹!您在哪里?您在那里啊?”
他飞奔出屋,四下找寻着,呼唤着,然后脚步渐渤慢下来,最后在厅堂门口瘫痪的跌坐下去,心死了!
他抱着父亲的无头尸,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太阳西沉了。
他仍然不动。
夜色降临了。
他依然不动。
他希望这是恶梦,他经常做恶梦,但每次醒来发觉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而眼前的一切情景依旧时,他会感到欣慰无比,现在他就想等待那种情形,等待一眨眼间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