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孩子,就这样死了,多不值得啊,白费了我们的一片心!”
古直忍不住叫道:“更不值得的是我们,你断了一只手,梅娘受了重伤,罗上春坑了梅娘一生,他的孽种又坑了我们”
金节摇头道:“老二,这么说,一切都是为了梅娘,你我既然认了就不必埋怨!”
古直道:“我是替梅娘抱歉!”
金节一叹道:“该抱歉的还是我们”
古直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那小子一死倒是干净,只是把我们牵去吃官司未免太冤了!”
金节道:“那怨惟呢?只怪我们学艺不精,谢文龙,走吧!我们陪你上提督衙门去,请你为梅娘留点体面,不必用刑具了,我们绝对不跑,而且还要请你行个方便,梅娘目前不能下狱,她的伤必须立刻诊治”
谢文龙迟疑不决,晏四却走过去道:“朋友,晏某虽然暂时在公门挂名,却还是个江湖人,这个时候缉捕你们,晏某实在做不出来,只希望你们回答几个问题后,立刻就离开此地去养伤!”
金节徽怔道:“你要放我们走?”
晏四点点头道:“不错,虽然你们杀害了一个公人,但不是你们的过错,只怪晏某疏于防备”
金节默然片刻才道:“你想问什么?”
晏四用手一指道:“那是罗上春的儿子?”
金节道:“是的!不过不是梅娘的儿子,罗上春与梅娘新婚之夕,还没有入洞房,就为了一点误会而悄然出走,此后我们一直没见过他!”
晏四诧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节道:“这个我无须回答,你一定想知道,最好还是问丁兆民去!”
晏四道:“丁兆民不是被你们杀死了吗?”
金节摇头道:“没有,那天在三发山庄杀死的是另一个人!”
高人凤抢过来问道:“是谁?”
金节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的刀法真邪,是跟谁学的?”
高人凤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
金节道:“我们所杀的人也不关你的事!”
高人凤冷冷一笑,走开道:“现在我不问你,迟早我会知道的!”
金节也道:“老夫迟早也会再找你一趟,斗斗你的邪门刀法,报今日一刀之仇!”
晏四见他们扯远了,忙又问道:“他真名叫莫振南吗?”
金节道:“罗上春的儿子自然姓罗,我不知道他从哪儿顶来这个名字,不过人已经死了,何必再去问他真名叫什么,你就用莫振南三个字结案好了!”
晏四问道:“他为什么要犯下那些案子呢?”
金节道那里:“他算犯案吗?不偷不抢,非好非盗,只是找几个官府小姐开开玩笑!”
晏四怒道:“坏人名节,这还算是开玩笑!”
金节苦笑道:“提督衙门只手包天,这些案子都没有明文具结,对那些女孩子名节并没有多大损害”
晏四道:“可是他还杀死了一个人!”
金节道:“杀王仲华是为了私人恩怨,而且他已经偿命了!”
晏四道:“你倒说得轻松,我们如何交代呢?”
金节道:“人死了就是一个交代,你又何必问得那么清楚了,一定要问原因,连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他特别讨厌官府的千金小姐,也许有很多内情,他不肯说,我们也不便追问,这小子的脾气跟他老子一样,有事全放在心里,而且他对我们也有很多误会,有话也不肯告诉我们!”
晏四想想才道:“罗上春三十年前客死网疆!这个儿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金节道:“我们更不清楚,因为我们有三十五年没见到罗上春,我们是看到他的逆穴功夫与罗上春的一件信物才知道他是罗上春的后人,最好你还是问丁兆民去!”
晏四问道:“丁兆民的人呢?”
金节道:“不晓得,他跟我们有仇,这一点徐广梁可以证明,他一直在躲我们!”
徐广梁这时才过来道:“二十五年前徐某有幸与各位一会,那时三位是兄妹相称,怎么又变成了主仆呢?”
金节低头沉思片刻才道:“我们本来是梅娘的家奴,上人死得早,承梅娘不嫌,认我们为兄,没想到引起罗上春的误会,耽误了梅娘一生,后来我们知道原因后,又恢复了主仆的关系!”
古直忍不住道:“大哥,你说得太多了,姓晏的,这都是人家的私事,你多打听也没有用,要抓我们就请便,不然我们就要走了,梅娘的伤不容多耽误,我大哥的体力也不能多撑下去!”
金节说了许多的话,神情委顿不堪,两处伤痕又开始流出鲜血,晏四也不忍再问下去了,用手一挥道:“你们走吧!”
古直抱起凌寒梅跨上了一匹马,还替金节牵来了另一匹马,他艰难地爬了上去,已经有点喘息地道:“晏大侠,高义云天,金某定当有以报之,不过梅娘是个烈性的人,她受了晏大侠一拳之赐,恐怕还不肯就此罢休!”
晏四豪声一笑道:“那没关系,只要晏某不死,她将息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晏某打回那一拳!”
金节苦笑道:“我们虽不走江湖,但也是武林一脉,最讲究恩怨分明,同时也知道晏大侠是性情中人,所以才把话说在前面!”
高人凤在远处道:“金老头儿,你不如省点精神吧,晏四叔今天放你们走是江湖的道义,并不指望你们感恩,我砍你两刀不怕你报复,不过我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你,最好你自己留个去处,有空我来找你好了!”
金节怒瞪他一眼道:“我们没有别的去处,三友山庄已经被查封了,只有洛阳一处落脚,你小子想赶尽杀绝,不妨到那里来找我们好了!”
高人凤大笑道:“我当然会来的,等你把伤养好,把单手的功夫练熟了,我差不多就会来了,只希望到时候你别躲着不敢出头!”
金节怒瞪他一眼,策马急行,古直也紧追着他去了,接着车声辘辘,却是龙琦君的那辆车扬尘急驰而去!
谢玉茜急忙追上去,一掀车帘却见龙琦君满脸泪痕,不由得一呆,放开手,让她走了。
高人凤追上来埋怨道:“怎么让她走了?”
谢玉茜沉着脸道:“为什么她不能走?”
高人凤耸耸肩膀笑道:“没什么,我只想问问她!”
谢玉茜道:“她是个官家小姐,有什么可问的?”
高人凤手指地下的莫振南道:“这个人怎么说呢?”
谢玉茜一扬手,嗖嗖射出两支袖箭,全部钉在莫振南的胸膛上道:“这个人是我杀死的!”
谢文龙初是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也只好这么了!”
晏四长叹一声道:“事情总算解决了,真想不到这贼子是死在她手中的!”
谢文龙道:“玉茜,你最后那两箭虽然有点残忍,但是很得当,否则对龙大人很难交代!”
九格格扶着一个小丫头也出来了,看见地上莫振南的尸身,神色一喜道:“谢大人,恭喜你,终手把飞贼的案子破了,这下子你在京师的声名更响亮了!”
谢文龙红着脸道:“说来很惭愧,谢某在这件事上毫没有出到力,比武是舍殊的功劳与格格的赞助,才把这贼子引出面,最后也是玉茜射死他的!”
九格格笑道:“谢姊姊的功劳自不可没,我却不敢居功,而且今天最大的功臣还是高先生!”
谢文龙连忙道:“不错,不错,高兄弟,今天实在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帮忙,第一关娄子匡就过不了!”
九格格道:“第一关还不算什么,第二关可多亏高先生精心设计,否则谢姊姊一定会伤在那个老强盗手里,谢姊姊,你该好好谢高先生一下!”
谢文龙道:“那是应该的,玉茜,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可以敞开来谈话了,高兄弟大你两岁,你也叫他一声高大哥吧,谢谢高大哥!”
谢玉茜红了脸,低头不语,晏四笑道:“高贤侄跟文龙拜了把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九格格道:“最啊,谢姊姊那么一个大方的人,怎么忸怩起来了,迟早都是一家人,你还害什么臊,叫声高大哥也不会降低你干小姐的身份!”
谢玉茜抬头道:“我才不希罕什么干小姐呢!”
九格格道:“谢大人知道你不希罕,才把话说穿了,免得高先生不明就里”
谢文龙这才想起没有把话对高人凤说明,连忙道:“兄弟,这是我的妹妹,为了方便行事,才冒充是龙府的干小姐!”
高人凤笑笑道:“兄弟早知了,而且大妹子也不算冒充,是经龙大人的口允收归膝下为义女的!”
他把大妹子说得很顺口,谢玉茜也祛除了羞赧,不过还有点不好意思,借题发挥道:
“这一定是杜九那厮饶舌告诉你的,哥哥,你的那些手下真不成活,见了钱就什么都不顾了!”
大家跟着一阵大笑,把这僵局拖过去了,晏四这才道:“高贤侄,今天是多亏你了,尤其是最后你伤金节的那两刀,简直是出神入化,老头子瞧着只有惭愧”
高人凤道:“那两刀小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使的,完全是碰巧,小侄的武功很杂,也许那老家伙弄慌了手脚!”
晏四早已看出他的武功受过真传,但是他一直不肯承认,也就不愿说被,含笑点头道:
“武功的问题不去讨论,不过最后你对金节的那几句话有欠忠厚,既然已经赢了他,何必又做气凌人呢?”
谢玉茜忙道:“四叔,您这就冤枉人了,高大哥是个很谦恭的人,那是故意说的,因为您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目前又不能不放他们走,高大哥才用话刺激他一下,叫他说出落脚处,以后便于寻访,高大哥是吗?”
高人凤一笑道:“大妹子给我这么一捧场,不是也得是了!”
晏四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手,你们年青人真是不得了,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是混不下去了!”
谢文龙笑道:“四叔也太客气了,您老成持重的功夫还够我们学上多年呢!现在我们把飞贼的尸体设法搬回去结案吧,了断这桩公案后,龙大人已经答应我离职,今后我们要好好再跟您学上几年!”
高人凤却道:“大哥!尸体送回去结案,是否还要经过仵作相验呢?”
谢文龙道:“这是一定的手续!”
高人凤道:“那我们得先改装一下!”
谢文龙一怔道:“为什么呢?”
高人凤低声道:“飞贼的死因很离奇,几乎是立刻就断了气,那一定是什么喂毒的暗器,验出来后,要安在大妹子身上固其不妥,安在别人身上更难说词了!”
谢文龙恍然道:“不错!还是兄弟细心!”
谢玉茜忍不住问道:“你们又偷偷商量什么?”
因为有九格格在旁,谢文龙不便直说,以免牵出龙琦君出手杀死飞贼的事,连忙抢着道:“飞贼是经过易容的,这样子搬回去,难以证明是正身!”
谢玉茜道:“这倒是正理,龙太人与飞贼也照过面了,这样子抬回去,连他也难以相信,不过这一套我们都不太熟悉,只有麻烦高大哥,高大哥不忌讳吧?”
高人凤笑道:“我在死人堆里还睡觉呢!闯江湖的人还有什么忌讳的!”
说着走过去,首先在尸体身上摸了一遍,最后从咽喉处拈出两支极细的银针,针身已经发了黑,显然是这支细针送了他的命!
除了九格格,其他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深深为龙琦君的手段而惊心,看她临去垂泪的神情,分明与这飞贼关系极不寻常,而她居然能下此绝手
高人凤将银针藏在袖口上低声道:“天下最毒妇人心,她真做得出来!”
只有谢玉茜在他旁边听见了,也低声道:“你不能怪她,她不得不如此,假如这家伙不死,说出什么事来,对很多人都有影响,她是伤透了心”
高人凤低头不语,继续在尸体的身上摸索着,直等没有其他发现了,才开始去扯死尸脸上的胡须,扯了半天,居然拉不下来,他一用劲,倒是扯下一把来,可是连肉都拔起一块!
九格格胆子小,掉头不敢看了,谢玉茜一皱眉道:“你轻一点,何必还作践他呢,也不怕造孽!”
高人凤神色凝重,吐了两口唾沫在尸体的脸上,然后用手去搓。半天后,他才颓然起立长叹道:“我们又上了一个大当!”
众人都为之一怔,晏四忙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莫派南吗?”
高人凤叹道:“这家伙倒是不折不扣的莫振南,但不是我们要抓拿的人!”
大家都怔住了,谢玉茜道:“怎么可能呢?你不是看准了吗,我在比武时也看得很清楚,他的确是飞贼的化装!”
高人凤把尸体的右手拿起来,解开上面的包扎白布,里面竟无伤痕,大家更吃惊了,高人凤一叹道:“那贼子太狡猾了,前面三场是他又已出场,最后面去拿钩时,才换了这个家伙出来做替死鬼!”
谢玉茜叫起来道:“不错,前三场地虽然只露了碎砖举重两项,可完全是真功夫,不比后来光是有点蛮力,钩法平常喔,高大哥,第一场碎砖时你又用了什么手法?”
谢文龙轻咳一声道:“妹妹,现在你还问这些”
谢玉茜道:“不,这很有关系!”
高人凤举起手来,指着中指的黑色戒环道:“不过是这小玩意!”
谢玉茜伸出手去,差一点就想去退下他的指环来仔细地欣赏一番,伸到一半,才觉得不大妥当,缩回了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高人凤明白她的心思,含笑将指环取下道:“这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是我从玻璃厂里买来的金刚石粗环,原是划破玻璃用的,不过用来划砖瓦等硬块,倒也一样有效!”
谢玉茜接在手中仔细瞧瞧,还用手指试试锋锐,笑了一下道:“你就用它划了上中下三块砖?”
高人凤道:“实际只划了最上面的一块,等他检查过后,又重摆了一次,将划过的砖移到最下面去了,中间的那一块是我替你拗断的!”
谢玉茜道:“那只有最上面的一块是我自己震断的了?”
高人凤笑道:“不错,大妹子的力量用得恰好,我真担心你使力太大,把第二三块也震碎了,虽然也能唬唬他,但是就显不出功夫了!”
谢玉茜红着脸道:“你还说呢,那时我恨死你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行,以为你在心要我丢脸,因此懒得出力气,随便劈了一掌!”
高人凤笑道:“那已经够了,砖块经金刚石划过后,轻轻一拗就断了,使多了反而没用!”
谢玉茜道:“可是你这一手也把真正的飞贼吓跑了,本来他可能自恃武功,跟我们硬闯一阵的,就因为你把我的武功衬得太高,他才中途退出,换了个管死鬼出场!”
高人凤低下了头,这小伙子一向骄傲万分,而且表现的几手也的确漂亮,却不想人家只耍了一着金蝉脱壳,就把他给击败了。
谢文龙道:“这不能怪高兄弟,实在是那贼子与这死鬼长得太象了,大家才没有认出来!”
高人凤道:“他是照着这家伙的模样化装的,造成我们先入为主的错觉,才没有被我们发觉!”
晏四一叹道:“岂止是我们上当,连凌寒梅他们也上了当,否则何至于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家伙拚命!”
高人凤想了一下才道:“现在想那些也没有用了,问题是如何善后,大哥的意思是官了还是私了?”
谢文龙问道:“官了与私了有什么差别呢?”
高人凤道:“官了是把这具尸体当作莫振南结案,继续追索飞贼,私了是先把他当作飞贼了结公案,想法于辞去公职,再以私人身分去与飞贼周旋!”
晏四道:“那怎么行呢,这根本不是飞减!”
高人凤道:“飞贼选他作替身,多少有些可以采取的相似之处,例如身材,脸貌的外形轮廓”
谢文龙道:“那也差得太多了!”
高人凤笑道:“小弟负责把他化装成飞贼的模样,大致上总还过得去!”
谢文龙道:“假如那真正的飞贼又出来犯案子呢?”
高人凤道:“那不会了,飞贼的目的并不想跟我们作对,今天选了个替身,也是为了方便我们结案,免得我们一直盯紧他,这样大家都有好处,他不会再自惹麻烦的!”
谢玉茜道:“那就私了吧,为了这个飞贼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赶紧作个交代,连龙大人也无法轻松!”
大家把眼睛望住九格格,她会意一笑道:“我无所谓,家父只想杀死飞贼,无意追究内情,为了使他老人家安心,我自然主张私了,可是我觉得谢大人不必急着离开公职,年青力壮,闲散尚非其时!”
谢文龙道:“我出任公职并不为名利,完全是为了龙大人泽被先父”
九格格笑道:“报恩之说我是不赞成的,当然谢大人这种磊落丈夫也不是争逐名利之辈,我希望谢大人留在原职完全是站在公的立场,京畿一向是多事之地,谢大人在职五年,京师就太平了五年,”这种功绩京师已有口皆碑,龙大人在职固然不肯放,龙大人不干了,继任人也不会肯放谢大人闲散的,借此机会替国家出点力不是很好吗?”
谢文龙皱起眉头,还没有开口,高人凤道:“格格的话对极了,以大哥的治绩,无论是谁干提督正堂,都不肯放松这么一个好助手,如果人家坚持不让大哥辞职,大哥岂不是反而为难吗?”
谢文龙道:“我又没有卖给官家!”
高人凤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大哥在京师五年,得罪有势力的人也不少,因为干这份差事,那些人才不敢报复,如果一旦去职,各种意想不到的暗算手段都会临到身上来了,如果大哥再得罪了提督正堂,那可实在严重!”
谢文龙傲然道:“我不在乎,了不起离开京师好了!”
晏四摇头道:“文龙,我不主张你入公门的,可是我也不主张你离家出走,江湖虽然广大,江湖人却鲜有善终,以我而论,如果不是住在你家里,连个落根的地方都没有,离职的事,还是慢慢再说”
谢文龙急了道:“我不能一辈子陷在这里!”
高人凤笑道:“那不急,再干几年,兄弟想个办法叫您脱身,咱们哥儿俩闯一番事业!”
徐广梁这时才慨然叹道:“老世侄,老朽托大劝你一句,江湖干不得的,老朽闯荡一生,早就想退休了,可是这个镖局却丢不开,其中苦衷不足为外人道,晏四兄也许能明白”
晏四道:“他也明白的,我刚才劝他也是这个缘故!”
徐广梁黯然道:“高世兄的办法是对的,再干几年,等事业有了基础,再脱离公门,目前你退身出来,不是保镖就是沦为盗贼,否则就是倚人为生,当护院教师,那都是你干不了的,家无恒产的人根本就不该练武”
大家都感染了他的感慨,相顾默然无语。
提督主堂枭了莫振南的首级,挂在衙门前大木竿上示众,竿下钉了一块木牌,说明他的罪状。
那罪状是龙锦涛跟书启师爷斟酌了很久才拟定的,避重就轻,只说他数度夜入官宦府第,盗劫珍宝,杀伤人命,因拒捕而为提督府公人所杀,聚首示众,以为作奸犯科之诫等语
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把京师闹得满天风雨的飞贼,所以经常有大批的好奇民众围在正堂衙门前瞧热闹,指指点点,交换着有关飞贼传奇性的故事,以及道听途说,经过渲染的秘闻。
提督府的总巡捕谢文龙又出了一次大风头,人们将飞贼渲染成恶煞转世,谢文龙就成了天神下降!
飞贼的尸体是从先农坛运回来的。住先农坛附近的居民更是绘声绘色,说是飞贼被官兵围住了,连大内的侍卫老爷都出动了,最有名的供奉领班娄子匡被飞贼杀成重伤,用车子送了回来,而谢文龙却独身斗贼,用他那把鱼麟紫金宝刀砍下了飞贼的脑袋!
当然决斗的情形没有人目睹,大家是见到先农坛前禁卫森严,而娄子匡又被人从车子上抬回家,才渲染成这篇故事,而且传说了几天,侍卫营的人没有否认,娄子匡和家人也没有否认,更增加了它的真实性!
何况家中曾经出事的人和几家大员都给谢文龙送了很重的一份彩礼,更抬高了谢文龙的身价!
龙锦涛算是吁了一口气,飞贼的案子总算结束了,遗憾的是没有捉住话口,一究详情,不过他也庆幸谢文龙在格斗中杀死了飞贼。免去了问口供的麻烦,否则这案情很重大,势非经过三司会审,内情对外既不便公布,据实参奏也很难措辞!
他倒是遵守诺言,连上了三次奏章,试辞九门提督,然而三次都被批驳了,圣卷报隆,批语很客气,叫他勉为其力,替国家多尽几年力,朝中的大臣也交相保奏,力言九门提督责掌京畿治安,非龙将军神威无以任其重责。
保举最力的是和亲王,他甚至请求主上升龙锦涛的一等候为三等公的爵位,以期挽留龙锦涛司任原职!
龙锦涛没有办法,答应留任原职,却把公爵恳辞了,理由是龙家先世累积功勋,爵赏仅止于侯,蒙思如天,不敢超过祖先,皇帝最重孝恩,对这一点倒最大加奖掖,廷议时还公开加以褒扬!
龙大人连日酬酢,接受同僚的贺喜,他倒是很谦虚,每次都把谢文龙带着,推荐他才是真正的功臣,而一些方面大员对谢文龙也是敬礼有加,把谢文龙弄得别扭死了。
他是个生性怡淡的,尤其这一次无功受禄,有口难言,更明白这一切都是和亲王在策动着,背后自然是九格格的主意,她怕谢文龙辞意仍坚,棺住龙锦涛,谢文龙也脱不了身,而谢文龙要留任,在龙锦涛手下也方便得多!
这是一番善意的安排,他无法埋怨谁,可是以一介武夫,周旋于公卿之间,使他如坐针毡,全身都不舒服,这天刚赴宴回来,在衙门口被高人凤拉住了。
高人凤的神色很紧张,请了一个安就道:“大哥好,小弟等您喝酒去!”
谢文龙一皱眉道:“兄弟,你就饶了我吧,这几天我整天泡在酒里,闻到酒味就想吐!”
高人凤一笑道:“官场酬酢,不过是虚应故事,你干吗要喝那么多呢!”
谢文龙苦笑道:“这都是龙大人的好抬举,到了哪里都把我捧上九重天,于是这个敬一杯,那个敬一杯,推又推不掉,一场宴会,没有五六十杯就过不了关”
高人凤笑道:“练武功的人能混到大哥这样程度才是真正的光荣,一介武夫,名动公卿”
谢文龙脸上一红,低声道:“兄弟,别人说这种话还可以,你说这话可就存心取笑我了”
高人凤连忙赔笑道:“大哥别生气,兄弟是开开玩笑!”
谢文龙道:“这玩笑可不该开,这件事根本就无功可邀,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得我混身不自在!”
高人凤一笑道:“好了,大哥,您不舒服,小弟也不见得痛快,这两天受够了罪!”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了,是妹妹得罪了你吗?”
高人凤点头道:“不提什么得罪,女孩子就是好奇,她整天盘洁我的身世,追问我以前的作为,差不多都要把十代的履历跟出生以后的经过全部都报出来!”
谢文龙一笑道:“她就是这脾气,想到哪里就哪里,有时连四叔都拿她没办法!”
高人凤道:“四叔这位老爷子也不好应付,他跟大妹子两个人串同一气摆布我,旁敲测击,刺探我的功夫”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这不能怪他们,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你的事根本就瞒着我们,那天跟凌寒梅对手时,你施展的刀法绝不是什么碰巧,难道你真不能跟我们说吗?”
高人凤道:“不瞒大哥说,兄弟的确有很多事没有说出来,不过兄弟绝非故意自隐身世,只是目前还不便宣布,请大哥相信兄弟的诚意,体谅兄弟的苦衷!”
谢文龙想想道:“好,我相信你,在四叔与妹妹那里,我也替你解释,叫他们不要逼你,不过你若是有困难,大哥一定尽量想法子帮助你!”
高人凤笑了道:“谢谢大哥,兄弟知道大哥会体谅兄弟的苦衷!”
谢文龙道:“我不是体谅你,只是想到你不肯说,必然有不能说的原因!”
高人凤道:“那也没什么秘密,只是目前说出来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以后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大哥,那时大哥定然会同意我不说的道理!”
谢文龙道:“就这么说定了,可是你现在找我喝酒,总不会是为了这些吧!”
高人凤笑道:“兄弟是被四叔跟大妹子逼得逃出来的,我假借跟大哥商量事情的借口躲在衙门里,结果倒是真的碰上了一件事,也幸亏兄弟在场”
谢文龙连忙问道:“又是什么事?”
高人凤道:“通州府来了两个公人投文,说莫振南是他们狱里的逃犯,要求把原案送到这里来销案”
谢文龙一怔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公事不由我经手,叫他们找文案先生办就行了!”
高人凤道:“行不得,莫振南现在抵了飞贼的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回文办理,事情就大了!”
谢文龙道:“那边是逃犯,这边是飞贼,两案并作一案办理,这不就结了吗?”
高人凤一叹道:“莫振南是半个月前越狱,那时飞贼已经在京师做了几件案子了,如果照原文回复,您在龙大人那里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