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冯紫英眉头一皱道:“是啊!这真急死人,临时去请人作陪也来不及了,而且这种事既不能明说,事先不下帖子,请人也不会来,谢大人,你得给我想个法子。”
谢文龙笑笑道:“九格格为人很随和,没什么架子,谁作陪都不在意的,侯爷只要请夫人转告那些客人一声,把贵四夫人的生日避过不谈,算在夫人身上就行了!”
冯紫英这才转忧为喜道:“那当然不成问题,只是那些女眷都没有见过世面,一旦遇上了九格格那样的贵宾,难免有张惶失措之举!”
谢文龙道:“那不要紧,舍妹此刻与九格格作伴,卑职告诉舍妹一声,叫她多照应一下就是了。”
冯紫英一拱手道:“那太好了,老夫久闻令妹是个了不起的巾帼女杰”
讲文龙知道他又要扯到婚事了,笑笑道:“舍妹现在蒙龙夫人收为义女,又跟九格格给群为姊妹,不是住在龙府,就是逗留在和亲王府,卑职很难得见到她,也管不到她的事,所以龙大人今天跟卑职谈起侯爷种种赐顾,卑职十分感激,却做不了主!”
冯紫英一笑道:“不急!不急!这种事要靠缘份,慢慢来不迟,还,还不知道小儿有没有那种福气呢!”
说完哈哈直笑,神情却显得很焦灼,谢文龙察言观色道:“侯爷有事尽管情便,卑职就告辞了!”
冯紫英连忙道:“谢大人可千万不能走!”
谢文龙笑道:“卑职见数已到,不敢多作打扰,而且府上要准备接待九格格,侯爷也不得空。”
冯紫英道:“寒舍起初只准备小聚聚,所以只在偏厅上随便摆几桌,现在九格格要来,自然得开放花厅,下人们不更事,老夫必须亲自去指挥布置,才显得对九格格欢迎的诚意,可是谢大人第一次登门,不招待一下显得更为失礼,能否请大人留驾销坐,老夫去交代一下再来相陪?”
谢文龙想想道:“卑职此来除了拜候老侯爷外,还想与分公子谈几句话,侯爷尽管忙去”
冯紫英忙道:“小儿在后园中会同几个朋友练剑,老夫唤他出来”
谢文龙道:“不必了,卑职这位义弟姓高,名人凤,对令公子十分倾慕,是以卑职带他来见见面!”
冯紫英先前对高人凤并没有太注意,这时才颇为惊讶地道:“这就是高人凤?听说你把大内剑术教师娄子匡打败了。是有这回事吗?”高人凤抱抱拳道:“草民不过是一时侥幸!”
冯紫英哈哈大笑道:“别客气!真看不出你这份斯文的样子!却有那么高的武功,把大内第一剑手娄老头儿给打败了,当天小儿回来告诉我虽然不怎么相信,却实在的高兴了一阵子!娄老头子仗着几手剑法,把眼睛升到头顶上去了,听说他受了一场教训,不知道有多少人暗里拍手称庆呢!”
谢文龙微异道:“侯爷好象对娄子匡有点成见!”
冯紫英哼了一声道:“我对他没有成见。只是瞧不顺眼他那种目中无人的狂态,只会几手剑法有什么可神气的,真正的武功还是大抢大刀,马上杀敌,冲锋陷阵,剑法好有什么用,一柄剑能杀几个人,两军对阵时,千军万马,再高的武功也管不了用!”
谢文龙知道他是武将出身,看不起小巧的功夫,乃顺着他的口气道:“侯爷说的是,剑法武功又是一人之敌,侯爷精通兵法韬略,功动彪柄,那是万人敌的功夫!”
冯紫英被搔着了痒处,哈哈大笑道:“谢大人说得太客气了,老夫当年用兵、虽然打过几次胜仗,那只是武功的本分,谈不上什么功动,可是现在天下太平,武将无用武之地,倒是这般剑客们神气了!”
最后的一句话却充满了感慨,高人凤对这老家伙的狂态很不服气,忍不住道:“侯爷瞧不起小巧功夫,为什么又把今即送到娄子匡门下学剑呢?”
冯紫英脸上微红,但立刻解嘲似的叹口气道:“小儿国材虽然有世袭的前程,但是未袭爵前,循例要到官中担任随驾侍卫的工作,必须要学点技击功夫才能称职,否则就无法亲近圣颜,将来就很难有前程!”
高人凤笑道:“侯爷见解深远”
冯紫英叹口气道:“目前一些世家子弟谁不是走这条路,固然将来的前程要靠自己的才能,但是不在圣驾心中先留下个印象,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从发挥,武阴的前程靠带兵,混不到一个主将,建不起功业!”
高人凤道:“令郎不是一位现成的将军吗?”
冯紫英叹了口气道:“老弟不懂得官宦世家的情形,将军只是一个头衔,如果有能混到个出身,靠着一份俸禄,那只有一辈子挨穷,京师有很多世袭的将军,经常偷偷地上长生铺里当东西过日子!”
谢文龙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笑笑道:“侯爷这份家业富甲一方,令公子又不是浪荡的败家子,大概不至于潦倒到那个地步吧!”
冯紫英苦笑道:“那也只是撑门面罢了,因为我是世袭的侯爵,不能不装点排场,所以我才急着替小儿铺陈门路,目前太平无事,先在圣驾前多走动,简在帝心,一旦有机会,才能受知寄重,独当一面,否则派在别人手下,即使有所表现,功劳是主将的,打了败仗先倒霉顶缸,丢掉前程不说,掉脑袋都有份,老夫当年”
刚说到这儿,他忽然止口了,高人凤笑道:“侯爷可是准备说当年用兵青海大小金川的彪业?”
冯紫英脸上一红道:“原来你知道了?”
高人凤道:“草民在京师眼一些世家子弟交往过一段时间,对军国大事约略有些耳闻。”
冯紫英笑笑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老夫也用不着避讳,我领兵征西时,由于一时疏忽,中了埋伏,损失了一半的主力,幸亏一个僚属出死力保护我突围,才以身免,他自己却战死了,老夫没有办法,只好把责任归在他头上,说他不听调度,擅自行动,才贻误军机”
高人凤道:“朝廷不知道吗?”
冯紫英笑道:“我是主帅,他是副将,我率军深入,叫他领兵在后接应的,谁知我陷入了埋伏,多亏他这支兵及时赶到救援,才免全军覆没,但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委屈他一点,我在军报奏的是我领轻兵深入诱敌,叫他带主力重兵在后面及时抢攻,因为他来得太迟,才致贻误军机,好在决战的计划只有主帅一个人知道,别人虽然怀疑内情不实,也无法驳斥,我平定叛乱后,因功激赏,这个可怜虫却连世袭的前程也弄姿了,这就是做主帅的好处!”
谢文龙有点听不下去,冷笑道:“侯爷心里不觉得内疚吗?”
冯紫英道:“内疚是有一点,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这种情形太多了,只怪他自己命不好,不过我对他的后人还是很照顾,把他介绍进大内当差,总算对得起他了!”
谢文龙默然不语,冯紫英又道:“为了把小儿送到娄子匡门下学剑,老夫不知赔了多少小心,送了多少厚礼,才得到他的同意,不想这老儿徒具虚名,早知如此,不如请高老弟多帮忙了!”
高人凤道:“那是草民的侥幸,不值侯爷夸奖。”
冯紫英笑道:“老弟别客气,小儿那天也在场,看得很清楚,回来后对老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娄子匡的门人很多,有几个还想找高老弟麻烦、以为师门出气,是我叫小儿把他们拦住了。”
谢文龙忙道:“卑职知道分公子在同门间颇为受器重,今天带高兄弟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想情令公子帮忙。”
冯紫英笑道:“老夫已经代为关照了,而且告诉他们说娄子匡已经失势,高老弟跟谢大人关系如此密切,利用这个机会,再委托和亲王在宫中打点,很可能会取娄子匡的地位而代之,叫他们认清时势”
谢文龙听得很不入耳,正想开口辩解,高人凤却抢先道:“谢大哥正在替小可活动,到时仍需候爷支持!”
冯紫英大笑道:“这一点老夫当得尽力,不过老夫的能力有限,倒是小儿的一批朋友,现在都在御前走动,由和亲王从上面推荐,他们在府下吹嘘,成功的可然很大!那些人都跟小儿在后园,高老弟去跟他们见见面,联络上感情,将来就更好办事了!”
高人凤拱手道:“小可正是此意,这机会太好了!”
冯紫英笑道:“老夫就带二位前去,你们的年纪轻,好自为之,将来一定都有辉煌前程的!”
高人凤道:“这倒不敢当,侯爷的事情忙,还是派个人带我们去就行了。”
冯紫英道:“忙也不在这一会儿工夫!”
高人凤笑道:“九格格瞬息即至,侯爷不仅要忙着接待,还要跟夫人商量联系,实在不容耽误,而且侯爷在场时,大家都很拘束,有话也不便谈。”
冯紫英想想笑道:“对,你们年青人在一起,夹个老头子反而讨厌,那我就失陷了,我叫人把午饭开在后园的芦雪亭上,由小儿奉陪二位便饭,二位务必赏光!”
高人凤道:“那我们就打扰了,等九格格来了之后,侯爷再派人前来招唤好了!”
冯紫英十分高兴,叫了一名家将带他们到后园去,自己才告罪离去,那名家将早上也跟谢文龙见过面,因为见到老主人对他们客气的情形,自然不敢再摆出那份气焰,唯恐得罪他们,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而且还走得远远的,谢文龙走出客厅后,见左右无人,低声道:
“兄弟,你刚才说的是真话吗?”
高人凤低笑道:“大哥也是的,小弟生性疏谈,大内剑术教师有什么干头,因为老家伙对此道很热衷,不如借这个机会唬他一下,叫他对我们客气点!”
谢文龙这才笑笑道:“我知你不会的,大内剑术教师虽然能结交权贵,可是最多只能捞个供奉的虚衔,没多大出息,俸禄倒是不薄”
高人凤道:“兄弟并不想发财,那几两银子也看不上眼,至于谈到功名,就是这个侯爵送给我,我还嫌麻烦呢!江湖人的事业还是在江湖上的,大哥放心好了!”
谢文龙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怕老家伙信以为真,以后常找你噜苏。”
高人凤一笑道:“大哥在官场里混了几年,怎么还是那样天真,老家伙不过是说说罢了,最多在暗中帮帮忙,介绍一个人进宫,担着多大的关系,连和亲王也没这个胆子,除非象龙大人对大哥那样,才肯拼着身家性命举荐,他们会是那种人吗?所以这事只要我们自己不提,谁也不会当真来干。”
谢文龙笑笑道:“兄弟对官场的内情倒很熟悉,而且把官场欺哄诈骗的那一套也学会了!”
高人凤笑道:“大哥也不含糊呀,你抬出九格格来,吓得老家伙坐立不安。”
谢文龙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忙岔开话题道:“兄弟,冯老头征西的事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高人凤低声道:“那是亲王府的侍卫马容有一次在酒后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给郎士英知道了又转告我”
谢文龙微愕道:“马容怎么会知道呢?”
高人凤笑道:“马容就是那位副将的后人,他对冯老头陷害他先人的事十分痛恨,一直在找机会报复!”
谢文龙又是一怔,高人凤道:“所以站怀疑罗继春在这里藏身,说不定还是马容转为介绍的呢!”
谢文龙道:“这是怎么说呢?”
高人凤道:“冯紫英权势很大,凭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想扳倒冯老头谈何容易,所以把罗继春送了去,又叫冯国材向玉茜求亲,跟我们作对,无非是利用我们把冯老头整垮,假使我们也斗不过冯老头,他很可能会把罗继春是飞贼的事也宣了出来,冯老头就惨了!”
谢文龙一惊道:“这一手太狠了!”
高人凤道:“以冯紫英对他先人的陷害,这种报复的手段也不为过,他父亲拼死救出了冯老头,自己落得阵亡异地,却还要背上个贻误戎机的罪名!”
谢文龙想想道:“他们的恩怨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更不能成为马容报复的工具,尤其是罗继春的事抖出来,连龙大人也会牵连在里面!”
高人凤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先在冯老头面前把事情点出来,冯老头以为那件事很秘密,结果我却说了出来,他一定会提高戒心,他儿子有什么越轨的举动时,冯老头自己也会压着他一点。”
谢文龙道:“这件事还应该告诉冯国材一声,叫他别受别人的利用。”
高人凤笑道:“我会的,而且我还打算跟冯国材私下一谈,说出其中利害,叫他把罗继春交出来。”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后园,冯紫英的府第占地很广,亭台楼阁,颇具一番气象,远远的可以看见一群年青人在草地上操演剑法,那名家将也放开喉咙叫道:“少爷,提督府谢大人跟高公子来访,侯爷请少爷用心接待,不得怠慢!”
这一列把那群人都怔住了,随即有一个年青人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红红地道:“谢大人,高兄”
谢文龙知道他是为早上的事不好意思,连忙抢先道:“冯公子,我们是来给令堂拜寿的!”
冯国材的胜更红了,呐呐不知所云,那家将在旁道:“侯爷很生气,因为九格格马上要来给夫人拜寿,差一点出了乱子,幸亏谢大人大力帮忙,答应把事情盖下去,叫少爷向大人好好请罪!”
家将虽是下人,却因为已得到老主人的指示,代表冯紫英说话,所以冯国材必须肃立垂手听着,口中连连称是。
一直等那家将说完了,他才拱手道:“谢大人,兄弟是为了家母很喜欢那家班子,才叫下人去请了来,谁知道他们不懂事,竟敢跟谢大人顶起嘴来,兄弟知道后,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还准备亲自向大人请罪去的”
谢文龙知他是推托之词,把责任推在家将头上,便于下台,自然也不便说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说过就算了,我回去对九格格一说,她准备下午带着刘家姊妹来给令堂大人祝寿呢!”
冯国材的胜更红了,谢文龙放低声音道:“贵府家将那么说的,下官据实转报,为了大家的方便,也只好那么认了,不过公子下次关照贵家将千万别再乱安名目了,令堂大人可不能在一年中庆三次寿!”
冯国材低下了头,只是连连拱手道:“全仗大人宽容担待,请上芦雪亭去说话吧!”
说着招呼他们要走,高人凤眼尖,瞧见那批年青人中不但有马容在,而且还有带头诈骗他宝剑的郎士英,乃一笑道:“那边还有几位朋友,冯公子怎不给我们引见一下?”
冯国材胜有难色道:“高兄别齐玩笑了,他们都是熟人,何必还要引见呢?”
高人凤道:“既熟人就更好了,借这个机会聚聚!”
冯国材怔住了,片刻才道:“他们对高兄仍有芥蒂!”
高人凤淡淡地道:“为了什么呢?”
冯国材道:“他们都是娄老师的弟子,高兄剑挫娄老师后,他们自然未能释怀”
高人凤故意大声笑道:“如果为这点小事就好办,我还以为他们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一把假宝剑才恨我呢!”
郎士英与马容都听见了,交耳商量了一下,居然同时走了过来,马容老远就拱手笑道:
“高兄真会说笑话,郎老弟只是跟你开开玩笑!”
这两人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居然不动声色,郎士英更是装得漂亮,拱手笑道:“高兄,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才在你头上耍把戏,后来才知道你是此道高手,大家佩服无已”
高人凤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郎士英又道:“买剑的事大家都没吃亏,三万两银子中有二万多原是高兄以前输出来的,就当你又赢回去了,余下的零头,权当我们买个教训!”
高人凤道:“郎兄这话兄弟就不敢苟同,那柄剑并不是假货,只是不太结实而已,再说剑鞘上的珠宝也值一万多,各位何尝蚀了老本!”
郎士英一笑道:“不错,不错,所以兄弟说两不吃亏,只是为了这柄剑,断送了家师一世英名,使我们在家师面前难以交代而已!”
高人凤一时不明白他话中是什么意思,郎士英继续道:“家师事后检讨,对高兄的剑术固然很钦佩,但如果不是为了兵器突然折断,家师尚不至落败”
高人凤笑道:“娄老剑术本足胜我有余,可是他老人家缺乏自信,硬想借利器克人,怎么能怪我呢!”
郎上英神情突地一沉道:“高兄说的固然有理,可是这柄剑是兄弟献给老师的,害他老人家辱身折名,兄弟实于心难安,高见认为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高人凤道:“那很简单,等令师贵体稍安之后,再找个机会跟兄弟公开比一场,赢了兄弟,不就争回面子了吗?”
郎上莫笑道:“我们原来也是向老师如此建议。可是老师经此一败后,灰心世事,连它内供奉之职都辞掉了,哪里还有心情来和高兄再度争雄,而且以家师的年纪与身份,这一交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高人凤道:“那我就很抱歉了,不过娄老自己也太好出风头了一点,象那种比武的场合,根本就不应该参加,胜之不武,败则不值,这是何苦来呢?”
郎士英冷笑道:“高兄说得轻松,我们做弟子的却不能作如此想,师门之盛名重于一切,何况我们任职大内,就是靠剑术为本钱,老师丢了人,影响到做门生的前途,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罢了!”
高人凤道:“郎兄的意思打算怎么样呢?”
郎士英道:“我们公推了一位造诣较深的同门,准备再向高兄请教一次,正在商议此事,恰好高兄来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谢文龙一怔道:“你们打算在今天找高兄弟较量?”
郎士英道:“此时此地,是个难得的机会!”
谢文龙连忙道:“不行,今天绝对不行!”
冯国材也皱眉道:“今天高兄来我家做客,似乎不太方便,改天好了!”
郎士英沉下脸道:“冯兄,在一般同门师兄弟中,老师对你特别器重,难道你对师门声誉毫不在意吗?”
冯国材呐呐无以为辞,郎士英又道:“改天本无不可,只是家师从那天比武受气后,呕血不止,命在旦夕,我们希望能在他老人家未归天前,争回这场面子,高兄体念我们一点微衷,应该不忍拒绝吧!”
谢文龙道:“高兄受了伤体力未复,今天绝不能动手比剑!”
郎士英冷笑道:“他哪里象个受伤的样子,象家师那样躺在床上,一口连一口的吐血,那才叫受伤!”
谢文龙还要开口,高人凤却抢着道:“但不知是哪一位赐教?”
郎士英招招手,一个年青人走了过来,郎士英介绍道:“他叫娄土豪,是家师的族侄。”
娄土豪只淡淡地一拱手,随即沉声道:“姓高的,撇开别的事情不谈,你伤了我的伯父,折败了娄家的盛名,我也要找你一战,你肯应战最好,如果你没种,推说身上有伤,我也不勉强,现在你当着大家折断佩剑认输,哪一天你自认为伤好了,可以再来找我!”
谢文龙怒声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娄土豪冷笑道:“谢大人,我伯父躺在床上朝不保夕,我做子侄的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剑手的名重于生命,姓高的如果是条汉子,他就应该有个交代!”
说完又转脸向高人凤道:“姓高的,虽然你深藏不露,可是比武那天,两位监场的武林前辈都看出你的路数,史云程前辈认定作是彩虹剑客刘半云的门下,所以我今天才对你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接受不接受还在你,你在冯老侯爷府上做客,看在侯爷面上,我们也不能硬拿你怎么样,不过刘半云英雄一世,他的弟子总不能太窝囊吧!”
高人凤沉吟不语,娄土豪追着他道:“如果你不承认是刘门的传人,这件事自然也算了,我伯父折在一个无名小辈之手,我们只好认倒霉!”
高人凤拔出佩剑,谢文龙大为紧张,连忙叫道:“兄弟,你别太冲动了,要不我替你一场吧!”
高人凤苦笑道:“他们真厉害,抬出我的师门来了,大哥能替得了吗?”
谢文龙十分焦急,可是他也了解江湖上对师门声誉重于一切,排了命也得撑下去,只得低声道:“兄弟,想想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高人凤不去理他,娄土豪也抽出了剑,准备对阵了,可是高人凤两手一拗,竟然把自己的佩剑折断了,丢在地上道:“我认输!”
这个举动大出众人意外,一时没有人能出声讲话,高人凤冷冷地道:“你们满意了吗?”
大家还是不开口,只有谢文龙道:“兄弟,大丈夫能曲能伸,徒逞血气之勇是很愚蠢的事!”
高人凤凛然遭:“大哥这话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但绝不能用在江湖人身上,江湖人所争者唯一个名,但不是虚名,是基于侠义的信条,保全荣誉的一种崇高的行为表率,和忠臣的气节,烈妇的操守一样的伟大不朽,为了争取这种名,断头流血在所不惜!”
谢文龙被说得满脸通红,只有郎上英讥笑道:“那高兄折剑认输是为什么呢?”
高人凤正色道:“你们把娄子匡的晚景说得那么凄惨,姑不论是真是假,我都觉得很抱歉,折剑认输是为了对一位剑手暮年的敬意,因为我胜他并不是靠着真本事,这样做也不算是侮辱他!”
娄土豪怔了一怔才收剑道:“姓高的,如果没有这番解释,我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现在就算了”
高人凤却叫住他道:“你能算我不能算,我折败你伯父时并没有亮出师门的招牌,所以我折剑认输只代表个人的行为,刚才你始出我师门的招牌再向我挑战,我要以刘半云弟子的身份接受你的挑战!”
说着以极快的动作,抽出了身旁冯国材的佩剑,低声道:“对不起,暂且借用一下!”
单手挽了个剑花,试试轻重后朝娄土豪一抱拳道:“请赐招!”
娄土豪怔了一怔道:“你当真要动手吗?”
高人凤探剑前刺,在他面前一掠而过,娄土豪连忙退后,衣角也被划破了一点,脸色大变,高人凤冷冷地道:“这就是答复,如果你的剑是拿在手,我就准备刺你的胸膛”
娄土豪开始现出了极度的不安,提剑柄的手也开始发颤,额上微观汗珠,以颤栗的声音道:“这是侯府,如果出了人命,大家都脱不了关系!”
高人凤冷笑道:“没关系,我只是一介乎民,你有这么多有势力的朋友撑腰,杀死个把老百姓算得了什么!”
娄土豪仍是颤声道:“话不能这么说,京师辇毂重地,不允许私斗,更何况是出人命呢,谢大人,你是专门管这种事的,难道你放弃你的职守了吗?”
谢文龙见娄土豪忽然变成这副虎头蛇尾的情状,倒是大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处理,高人凤冷冷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心甘情愿接受你的挑战,即使死在你的剑下,我大哥也不能怪你!”
娄土豪乞怜地望着谢文龙,谁知谢文龙竟把头排开了,而高人凤挺剑又逼了上来,厉声道:“你如果再不拔剑,我就顾不得比武的规矩了,反正是你先开端的,我也打过招呼,杀了你也不会犯死罪!”
娄士豪的手一直按在剑把上,就是不敢拔出来,马容忍不住道:“土豪,你可不能给老师丢人,就是拚上一命,你也得撑下去!”
娄土豪受他一催,干脆将手放开了道:“要拚命你们自己拚好了,为什么叫我来送死!”
马杏沉声道:“土豪,这是你自愿的,可没有谁逼着你,而且你还接受了代价!”
娄土豪叫道:“那三千两银子本来就是我赌输的,我只还了赌债,一文都没捞到手,白赔上一条性命我可不干,我回去向伯父领罪,叫他把银子还给你们,你明天上我家来拿好了!”
说完他竟回头走了,大家发了一阵呆,郎士英道:“马兄,我说过这家伙是个窝囊废,你偏要拉他出来,丢一次脸!”
马容冷笑道:“丢人也是丢他姓娄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娄老儿整天骂我们不成材,他自己教出来的侄子比我们还脓包呢!”
冯国材道:“这不能怪老师,老师自己没后人,把这个族侄领来,原是想过继到名下的,就因为他自己不争气,才没有正经地宣布,谁都知道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马容沉声道:“小冯,别忘了这件事你也有份,而且人家还是帮你的忙”
冯国材满脸通红,急急地道:“怎么是帮我的忙,你别乱栽帽子!”
马容冷笑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冯国材急了道:“我不明白!”
马容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认帐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稀罕沾着你,别以为你是个现成的侯爷,将来的事还难说得很呢,老郎,咱们走吧!”
冯国材连忙道:“这是何苦呢,我又没有得罪你们,吃了饭,听完戏再走也不迟!”
马容冷笑道:“你一个人慢慢享受吧!”
冯国材见他招呼的众人认真要走,不禁很是着急,连忙道:“还有那个”
马容阴恻恻地一笑道:“那关我屁事,人是你自己请来的,自然该由你招待!”
说完率领众人,扬长而去。冯国材却呆住了,高人凤与谢文龙相视一笑,高人凤将佩剑交给他道:“小侯,谢谢你的剑,小候有什么大难的事?”
冯国材呆呆地接住了剑,被他一问,才俊急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高人凤见那位家将还站在一边侍候,乃笑笑道:“老侯爷有谕叫我们打扰留下吃饭,我们也就不客气了,而且我们也真饿了!”
冯国材连忙道:“抱歉,抱歉,冯升,你赶快叫人把酒席送到芦雪芹去。”
那家将答应走了,冯国材道:“失礼得很,二位请吧!”
高人凤笑道:“现在左右没有人,我们正好谈谈。”
冯国材尴尬地道:“高见有何指教?”
高人凤一笑道:“首先兄弟想知道娄土豪是怎么回事?”
冯国材脸色更尴尬了,呐呐地道:“我也不知道!”
高人凤沉下脸道:“小侯,兄弟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才倾诚求教,小侯如果用这种态度,那就太不够意思了,其实小候不说我也知道,娄土豪是知道我受了伤不能动手,才放意找我挑战的!”
冯国材低下头道:“那是马容他们出的主意。”
高人凤冷笑道:“马容不会知道我受伤,这出主意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冯国材低头不敢作声,半天后才岔开话题道:“高兄是真的受了伤吗?”
高人凤道:“不错,我那一剑是硬撑的,如果娄士豪不是胆小如鼠,交起手来,被杀死的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