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身子,用手扣住自己的脑袋,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好多蚂蚁在咬我,我的心,我的肺,里面全是虫子……我快死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能达到万蚁噬心的地步?焉容皱皱眉,一咬牙将大烟枪抽过来扔到她腿上,立马就看到墨然像饿了三五天的人看见山珍海味一般疯扑上去,就地趴在那里狠抽了起来。那灰白的烟雾里,有女人面容憔悴,神色迷离,仿佛丢了魂一般。
许久许久,一杆烟终于吃完,墨然的七魂六魄好像被抽走一样,整个人形同空壳趴在那里,费了大番力气翻了个身,仰面对着焉容,长长叹了一口气。
印象中,墨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跟自己性格相投,自打袖兰逝世后,两人走得越来越亲近,变成这副模样让她又惊又怕。“你现在好了么?”
“好了,也清醒了。”墨然的声音里带着冷静、低沉的情绪。
于是焉容俯身去拉她起来,却被她一手拂了过去,“我不想起来,还没恢复好。”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看到有大滴的眼泪从墨然的眼眶里流淌出来,“刘妈和张大嘴合伙整出这样叫大烟的东西,逼迫我抽大烟,我起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依了她,谁知两三回之后就上了瘾,再也离不开这个了。之后他们就逼我接客,我先前三五日才接一回,现在要天天接客,否则他们便不给我大烟。”
竟然又出这样的歹毒主意来坑害他人!焉容恼恨不已:“你若不抽那个东西,会怎么样?”
“会像你方才看到的那样,生不如死。”
焉容似乎听到她倒抽气的声音,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感受到有那么一股凉气通进肺里,冻得她瑟瑟发抖。“有什么办法戒掉?”
“戒不掉了,每次抽完大烟我都想我再也不会碰它了,可是烟瘾一犯,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戒掉那个东西。”墨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赤红。
通常听人说“宁可死”的时候,焉容知道,有时候那不过是个气话,可是自打看了墨然烟瘾发作的那一会,焉容也总算明白了,真的有那样一种痛苦会叫人生不如死。
遇到这样的问题,她茫然无措,心烦意乱,但第一个想到能给她帮忙的人,是衣缠香。等墨然一走,她便去敲了衣缠香的门。
此刻,衣缠香正坐在梳妆台上擦自己的发簪,从精致华美的漆盒里取出一支放在手心比量,用最细最柔软的布擦拭,本就金光闪闪,擦过之后看不出有丝毫的改变,可她还是继续着这个动作,再取出一条手链,往上轻轻呵气,再擦再看,再小心翼翼地收进漆盒里,如此重复。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焉容进来都不知道。焉容倚在门框处,看着她擦首饰的模样,活泼欢欣如同一个攒了大把麻糖的孩童。
脑海中的衣缠香乖张冷僻,始终带着复杂的笑,融合着一分妩媚、一分鄙夷、一分冷漠。很少见过她有这么纯净的表情,焉容不忍打搅,安安静静地立在门口,等着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整齐才出了声。
恰在那时,衣缠香也恢复常态,脸上神情淡漠而疏离。“你倒是回来了。”
听她阴阳怪气的言语,焉容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是啊,我回来了。”
“你找我是不是因为墨然?”
没想到她能直接猜中,焉容只好应了一声:“……嗯。”
衣缠香将那漆盒往里推了推,以凤仙花为主料的蔻丹染过的指甲颜色鲜艳明丽,像散落一地的圆润花瓣。“你知道为什么妈妈没让我抽大烟么?”
“谁不知道香香是刘妈最贴心的乖女儿啊,整个裙香楼的姑娘都跑了也不会跑了你,给你抽大烟还不是浪费东西么?”焉容话里含着讥讽,她真是最听话最本分的了。
“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衣缠香微笑,似是听到了最满意的答案,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焉容顿时愣在那里,仔细一想,脸色瞬间变得刷白。“我会不会也被逼……。”
“没错。”衣缠香笑着点头。
“怎么办……。”当意识到危险逼近自己的时候,焉容心生恐惧,全身血液好似凝固一般不肯流动,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寒发颤。
恰在这时,衣缠香趁其不备,一手抄起身后的一个圆凳朝着她砸了过去。
“咣啷”一声巨响之后门板颤抖着持续发出嘶吼声,几乎是同一时刻,她们听到楼下的喧闹声有一刹那的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