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西廊巷子有这样一个传闻,灜军派来的大帅广原绪最近宠上了一个妓女,把她当做手心里的珍宝一般呵护,她要什么便给什么,想吃什么便买什么。这日她想吃一种燕蓉馅的饺子,广原绪命人到全城去寻找,沿街打听,没有人知道燕蓉馅是什么馅。也有些为了灜军给出的优厚酬劳不惜冒险一试,用燕窝和莲蓉做成饺子馅送去大院,那位夫人也只是看着皱眉,摇头命人撤下去。
可巧的是,焉容刚刚和小五乔装成乡下妇人和种田郎的模样偷偷潜入西廊巷子,就听闻有人在讨论这件怪事。
“燕蓉馅的饺子?”焉容眨了眨眼,一想这位受宠的夫人又曾经是位妓女,心头不免敞亮起来,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谁了!
小五听着纳闷,私下里拉着焉容问:“这饺子馅委实跟姑娘的名讳撞了,却有些巧合,难不成得吃你的肉?”
“呵,这倒不是,”焉容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吩咐道,“下午回去放一串鞭炮,咱们包了饺子给这位夫人送去。”
临至黄昏,鞭炮噼里啪啦放过一通,焉容包了八个饺子下锅,用黄花梨木的饭盒装好,乔装打扮成妇人模样,锦儿生怕她被灜军盯上,非要往她脸上抹两把烟灰,弄得灰头土脸的,就这样在小五的护送下进了西廊巷子。
大院里萦着温暖甜腻的气息,衣缠香披一身素色织锦,手执香勺挖取不同的香料,她之前没有想到的是广原绪对大辰的文化很感兴趣,香艺、茶道、棋艺、酿酒……他都愿意学习,这让她暂时放松了对他的恐惧。
外头有特别语言作谈声,她微微侧目,便见一个士兵提着饭盒进来,用蹩脚的汉语说道:“香香小姐,您要的饺子。”
“哦,你放这吧,多谢。”她虽然认为对一个异邦侵略者没有必要展示自己的礼节内涵,但避免正面冲突更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
用帛布擦过手,将饭盒拎到自己眼前,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用筷子挨个检查每个饺子,她能清楚地看见每个饺子都有细小的裂隙,大概是被灜军检查过了一遍,如果焉容傻到夹张纸条进去,那么此刻她差不多是被请去喝茶了,看来饺子能送进来说明人还没事。
如果她来了,会有怎样的方式暗示她呢?首先不会把自己给剁成肉馅,因为她没吃过人肉不知是何味,另外就算她亲手包的饺子,她也没有那个能力辨别出口味。
衣缠香翻开饺子皮,筷子几乎搅和烂了整个饺子,然后她看到里面细碎的红色条子,这得多大的辨识能力和想象能力呢?看来她真的废了不少工夫,把鞭炮放完的碎纸卷成了铁丝一般的小细条,在嘴里嚼一嚼还有股硫磺味儿。鞭炮、炮火,无疑叫她联想到那晚节日的热闹和战火的惨烈。
不知何时广原绪停到她身后,俯身往她饭盒里看,颇关切地问:“这就是你要吃的燕蓉馅饺子吗?”
“是,是啊!”衣缠香难掩与焉容重逢的喜悦与激动,用力点头。
“想不到燕蓉馅就是这个样子……。”广原绪若有所思,“咦?”他指了指其中的红色细条,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衣缠香头脑一动,答道,“是玫瑰丝,味道很特别呢,中秋节吃的五仁月饼里就有这个。”她十分殷勤地夹了“玫瑰丝”往广原绪嘴里送,对方很赏脸地吃了下去,一口,两口,三口……
“原来这就是玫瑰丝,味道真是特别……。”
“……。”衣缠香看他脸色尚晴,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会做这种味道特别的玫瑰丝的人不多了,我想见见那个送饭的,可以吗?”
“可以。”广原绪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十分爽快地应下她。
于是衣缠香穿了一件斗篷出门,一眼便看见站在廊前冻得打哆嗦的焉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她原本可以把人叫到房间里头的,但一想说话不方便,屋子里可以轻易听到,而在院子里,两人说句话就会被风吹散,那些想要监视的人也获取不了什么讯息。
“大年三十的夜我来迟一步,未能吃上焉容的饺子,想不到会有如今这样一日如愿以偿。”衣缠香站到焉容跟前,平静的语气成功引导着她与自己保持距离,此时二人当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该有任何亲昵。
焉容微微一怔,见她面容淡然眼里含有笑意,定了定心神接着她的话往下说道:“那一夜风雪并行,又有人舍生取义,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你想吃的都还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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