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亦非常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长青树为主调,再配以落叶树和四季花卉,房屋基本上满目皆是黑白两色。
虽然已是黄昏,但天气格外好,盛夏已将世间娇颜描抹,清新宛丽中带一丝忧郁,衬托着沉重肃穆的道观和袅袅青烟,赵烈心头涌上无尽落寞,蓝色身影孤寂漫步在连绵不绝的道观中,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游走其中戒备森严的武当弟子,也没有留意身后的虚无道长。
无极殿周围朱栏环绕,瓦用黑色琉璃,飞檐二层,斗拱双重,亭内细雕藻井,四根圆石柱中缀祥云,上面彩绘金色盘龙,殿前台分九阶,重檐九脊,檐下数十根莲花宝座巨型石柱屹然挺立,浅雕团龙翔云,斗拱交错,灰暗神圣,巍峨壮丽。
赵烈和虚无道长独自盘腿坐在空旷的无极殿中,外面空地上数十名武当弟子仗剑而立。天色恍惚间暗淡下来,殿前花海如流云,赵烈虽然身处危机四伏的武当,心头蓦然感到无尽疲惫孤独,并没有想到铁血江湖和武林霸业,而是静静凝视花海怒放的娇柔。
花朵似少女玉立亭亭,极尽青春妩媚,娇中带羞,俏里含怯,却更似美艳少*妇,无尽风韵里略带恍惚哀愁,风骤起,白里透红,红里镶白的花瓣便满眼缤纷,如雨而飘,如烟而飞,如雾而绕,娇滴滴,缠绵绵,幽怨怨,这空前绝后的凄美令赵烈无端地想起依花落泪的萧碧痕,她曾经大肆杀戮武林中人,自然也屠杀了不少武当弟子。
夜色带来丝丝雨滴,虚无道长性格暴烈,牛泡眼,翻天鼻,大厚唇,相貌丑陋无比,可是自小痴迷茶道,瘦小委琐的身子此刻却是散发出仙风道骨之气,凝神泡茶,身上竟然再无丝毫火暴脾气的的踪迹,眼中宁静如水,只有眼前清香淡雅的茶水,再无世间其他俗物。所用茶具乃是绝好的紫砂陶瓷,光亮如云,壶身和茶杯没有丁点瑕疵,浑然天成,暗淡光芒中隐约散发白色光芒,乃是世间罕见夜光紫砂壶!
大殿中弥漫着醉人茶香,赵烈依然未发一言,默默盘腿静坐。虚无道长心中奇怪之色越发困惑,面前满脸忧郁的蓝袍人似乎看破世间红尘,他是威震天下的黑道高手吗?真是皇帝御封的武林战神吗?长时间寂静后,虚无道长忍不住轻声对赵烈道:“赵公子的火焰长刀威力极大,刀法诡异,气势逼人,今日一战很是痛快!听说你文武双全,应该对茶道很有研究。”
赵烈闭目聆听屋外雨声道:“喝茶宜于雨天,大殿有檐,可听着雨扑簌扑簌地敲在瓦上,像清凉地落在额头上一般,雨水在瓦槽里汇流而下,成为透明水柱击在院里石板上,声声入耳。茶香伴随雨打芭蕉的声音,早也潇潇,晚也潇潇,不过倍添愁绪,其实只是移情而已。以愁眼看世界,则天地日月无一不愁,怨不得芭蕉,若是捧一盅茶,恬淡地听,雨打芭蕉的声音,胜得丝竹,清入肌骨。”
虚无道长轻轻把手中茶杯放下凝神细听,眼中惊疑之色越发浓重。
“雨天气温低,茶易冷却,而冷茶又伤胃,所以旁边还是要有温茶的小炉才好,这和温酒却不同,酒越温,醺香便越是四溢,但茶较脆弱,长久地煮,会变色变味,所以用烛火来温最好,可以放在窗台上,一烛如豆,雨声中一颤一颤。大殿悠悠焚香,迷蒙雨气与茶气萦绕在一起,已经好闻得很了。香是何味?烟是何色?穿窗之白是何影?指下之余是何音?恬然乐之悠然忘之者是何趣?不可思量处是何境?”赵烈继续闭目沉声道,话语中的禅机茶道却是虚无道长首次听闻。
虚无道长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道:“茶之道深似海,平淡清茶适合幽窗棋罢,月夜焚香,古桐三弄,适合往禅院读经时,僧人道人奉上,边饮边谈,偷得浮生半日闲,适合午醉醒来无一事,孤榻对雨中之山,独自品茗茶树开得愈加饱满盎然,青翠叶子上有了浅浅的光泽,茶叶的嫩绿色显得格外鲜艳靓丽,将整座山峰都映照得熠熠发光,心静自然凉,此乃茶之真道也。”
赵烈脸上露出浅浅笑容,并没有道出具体茶具和砌茶的心得,而是缓缓说茶道意境“最苦的茶,性也不烈,只让人感到深沉的余味,在舌上萦回,周围弯曲纤细的花瓣变得轻盈,渺渺微风雨滴宛如急雨飞沙,声喧耳鼓,似乎近在身旁,可实际上至少也在几十米开外。待到飞鸟骤然拍着翅子掠过,喧嚣虫噪便像听从着统一指挥,立刻一齐哑了下来,遥远丛林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拉着长笛似的野雉叫声,则不会对于虫鸣产生任何影响,此乃静之极致,茶之真谛。”
虚无道长微笑道:“赵公子果然绝非凡人,看来对于茶道颇有研究,今日和公子品茶获益非浅,公子此行是否为了翻云龙陈小桥?翻云龙前几日重伤我门下弟子,所以把他擒上山来,打算让陈小桥在武当面壁思过。”
赵烈细细品位手中清茶道:“前辈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陈小桥,青云九龙并非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他们也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虚无道长叹息道:“白日激战非常过瘾,我甚为欣赏公子身上那种勇往直前的霸气,正因为青云九龙也还算是汉子,否则早就挥剑斩杀此人,可惜翻云龙陈小桥已经交给掌门师兄处置,因为陈小桥所伤之人乃是掌门师兄故友之子。而且掌门师兄恼怒魔女萧碧痕曾经杀死不少武当弟子,嘿嘿,江湖人人知道你和萧碧痕的关系,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把你带到掌门师兄修炼武功的真武大殿,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赵烈静静凝视手中清澈茶水,里面清晰映出了心中萧碧痕的俏丽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