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雪飘飞,天地肃杀,千里河山一片银白,几无杂色,漫天雪花中,一辆华丽马车缓缓在空旷的道路上行驶,滚动的车轮碾碎了滚滚红尘的万丈冰雪,十多骑骏马奔驰在前后,护卫在马车周围。
当先一匹马上之人却是英雄会的燕辉,他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只有他腰下斜佩的长剑,才令人微觉害怕,但那剑鞘亦是破旧古老,又令人觉得利剑虽是杀人凶器,只是佩在他身上,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赶车的黑白双煞忽然吆喝一声,勒住了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 南宫无雪掀起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窗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他忽然低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明媚的嫣红。
南宫无雪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紧紧握住了一个精美的碧色荷包,这是展莹生前亲手绣给他的,荷包的轮廓和线条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看来就象是活的,不但给了它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它生命和灵魂,他痴痴地瞧着,也不知瞧了多少时候。
苍茫雪色里,恍惚间,展莹似乎撑一把油布黄伞,一身素色布衣,冉冉移步在断桥岸边,凭栏而眺,痴痴守候的身影,脉脉无语的期待,春去秋来,风绿了树梢。 冬雪弥漫,伊人已飘远,那抹不慎丢下的余香,兀自缭绕纠缠了不休,不经意地卷袭了声声叹息,南宫无雪已恍然入梦。
黑白双刹全身没几两肉,都披着宽大地长袍。 四只黑晶晶突出的死鱼眼珠子发出幽冷的鬼火,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 但等到他们目光移向南宫无雪时,立刻就变得柔和恭敬,而且充满了忠诚和同情,黑无常沉声道:“主人好多年未染风寒了,此时马车的轮毂损坏了,无法继续前行,我们不如在附近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
南宫无雪心神震动。 方蓦然回得神来,留恋不堪回首,展莹的影子黯然消逝,他心里纵然是不舍了千心万愿,也只得匆匆如此般,心却越发痛楚,弯腰开始了猛烈咳嗽,脸色异常苍白。 心里仍不禁隐隐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黑无常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花,秦雪已经俏生生站在南宫无雪身边,窈窕身子穿着雪白的衣衫,神采飞扬,体态风流。 她温柔地扶在他的后背道:“江湖豪杰虽说极难染病,可是病来如山倒,公子还是不要连夜赶路了,这些日子我们已经踏遍中原大地,根本没有水妖幻女月如水地踪迹,也许妖女并不在中原。 ”
燕辉回头沉吟道:“英雄会的数千帮众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四处严密搜捕,只要水妖幻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必然无法逃脱,据说水妖幻女从小在江南长大。 也许藏匿在江南水乡。 不过目前江南已是黑虎帮地地盘,我们不宜孤军深入到黑虎帮的势力范围。 ”
南宫无雪神色悲伤。 碧云山庄的血案如同梦魇日夜折磨着他,几只黑色乌鸦拍着翅膀“呱呱”两声,忽然落在旁边光秃的枝丫上,树枝被踩得上下晃悠,他的目光落到了树枝上,乌鸦拍拍翅膀,他的心也随着秃枝上下颤悠“咔嚓”一声,他的心似乎被悲痛折断了。
南宫无雪抬头凝视白雪茫茫地原野,双眼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活力,忽然沉声道:“我们马上到江南寻找水妖幻女,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妖女!”
雪似乎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寂寞也更浓,南宫无雪随手朝马车拂出,架在四匹骏马身上的木套瞬间断裂为粉末,他挺直腰板微笑道:“马车坏了,我们还可以继续骑马前行,我不想休息。 ”
溶化了的冰雪沿着南宫无雪地脸流到脖子里,他身上只穿件单薄华丽的衣服,神态依然高贵儒雅,虽然站在泥泞的雪地中,身子依然一尘不染,飘逸如风,仿佛世间所有的冰雪,疾病,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黑虎山涧裹满了晶莹白雪,一道飞瀑依然从布满寒冰的峭壁之间飞流而下,中午毫无热量的柔和阳光在瀑布下方深潭中弥漫地冰冷水雾上映出了绚烂彩虹,雪后天霁,晴空骄阳,万物被洁白覆盖,空气鲜润而清新。
赵烈抬头凝视瑰丽瀑布,当年初入江湖,曾经满怀梦想加入了黑虎帮,那时经常在瀑布冲凉,往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漂浮眼前。
蓝色长袍缓缓褪去,赵烈解开了缠在肩头的纱布,伤口已经痊愈,隆起的肌肉上残留着明显和伤痕,他蓦然冲到了瀑布下面,冰冷猛烈的水流冲击着强悍的身子,大吼一声,感到了无比的爽快,傲然逆流飞身而上,溅出了巨大水花,硬生生顶着瀑布的巨大压力,凌空飞到高达数十丈瀑布的上方,浑身充满了力量,冷冷凝望广袤的大好河山。
连续数十次逆流而上后,赵烈悠然飘落,身上强劲的肌肉似乎快要爆炸,充沛真气让金色长发无风舞动,静静盘腿坐在瀑布下方深谭旁边地岩石上,浑身热气腾腾,体内经脉气息流畅自然,闭目静心,不片晌便进人潜修默运地境界,湿漉漉的身子很快变得干燥,双眼合得只留一线空隙,隐见内中闪闪有神地眸子,杭州苦战风火神拳陈浪后,他领悟颇多,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精神力量又得到了提高。
良久,赵烈蓦然站了起来。 肩宽要细,古铜色的肌肉强悍而协调。 张旺财地灰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崖上,他静静走到赵烈身后,久久凝视赵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他的眼中充满了尊敬和钦佩。
张旺财低声道:“大哥,我接到密报,丐帮帮主吴冲寒和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最近连续遭到了神秘杀手组织的暗杀。 不过那些杀手都失败了,我觉得这些暗杀和前段时间大哥遭到了暗杀有关联。 ”
寒风刺骨。 赵烈赤luo上身,可是却没有感到寒冷,久久聆听沉思。 张旺财继续道:“其中丐帮帮主吴冲寒遭受的暗杀最为猛烈,竟然连续遭到五六次袭击,可是全部吴冲寒沉稳化解,昨天他更是被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飞剑楼雨袭击,吴冲寒不愧为六大门派地帮主。 一身功力惊世骇俗,性格宁折不弯,虽然左眼被楼雨刺中,依然用手中残破断剑斩断了楼雨的冷月飞剑,拼死斩杀了剑法飘逸如神地冷月飞剑楼雨,丐帮上下无不钦佩吴冲寒身上的浩然罡气!”
“吴冲寒乃是江湖难得铁汉,功力藏而不露,真气雄厚纯正。 我曾经与他交手,他的功力在我之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击败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飞剑,据说楼雨剑法如神,曾经把武当派裂空剑虚无道长的师兄刺杀于剑下,光就剑法而论。 恐怕在黑道仅次于萧碧痕。 ”赵烈说到最后,忍不住深深一声叹息“吴兄浑身正气,性格豪爽,精明能干,光明磊落,我和他本可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惜他为人太过迂腐正直,把所谓的“忠信仁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哎!”
赵烈思索片刻。 沉吟道:“这个神秘地杀手组织显然和突厥有关。 吴冲寒率领丐帮与突厥浴血激战,突厥自然对吴冲寒恨之如骨。 这个神秘杀手组织的规模实力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里面似乎混杂了大量黑榜高手。 突厥帝国在玉门关外铩羽而归,显然并未死心,居然想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而他们则渔翁得利,简直是痴人妄想!你马上吩咐周长空加紧调查,尽快查明杀手组织的底细,此事不宜拖下去,必须想个办法解决,否则敌人在暗处,我们始终充满极大风险。 ”他目光闪烁,脸上逐渐露出了冷笑。
张旺财恭敬道:“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已经派人送来消息,希望能和黑虎帮联手干掉英雄会,南宫世家的灭门惨案重创了英雄会,南宫无雪四处追杀凶手,根本不能把心思放在英雄会,目前英雄会帮众士气低落,若是能和铁血联盟南北夹攻,应该可以一举击败横亘长江的英雄会。 ”
凛冽的寒风吹过,陡峭山峰上的积雪如烟雾般弥漫落下,赵烈忽然感到有些凉意,眼神亦如雾,久久沉思后淡淡道:“黑虎帮在江南已经站稳脚跟,英雄会虽然连续遭受沉重打击,但实力不容小视,若黑虎帮真地和铁血联盟联手攻击英雄会,必然会是一场血战,放眼世间沧海桑田,血流成河并不能称霸江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
张旺财不再说话,眼中射出了钦佩目光,黑虎帮想要不战而吞并英雄会实在比登天还难,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赵烈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而且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要有一丝机会就绝不会放弃,这就是赵烈一贯的风格。
寒风凌厉,气温越来越低。 良久,张旺财忽然沉声道:“南宫无雪儒雅高傲,绝不会向大哥低头,而此刻南宫无雪为了追杀水妖幻女,已经深入到了黑虎帮的地盘,如果想要杀死他,这次是绝佳的机会,稍纵既逝。 ”
瑰丽飞瀑倾泻而下,水声轰隆,水雾弥漫,赵烈地双眼闪过了冰冷杀意,但很快弥漫着萧瑟之意,忽然披上了蓝色长袍,转身对旺财冷冷道:“该杀的人,我绝不手软,可是不该杀的人也绝不能杀,光凭打打杀杀绝对无法征服江湖,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要尽力去做,我决定亲自去见南宫无雪。 ”
雪霁景明,茫茫皑皑的平原上疏落着一棵棵梅树。 老干虬曲嶙峋,枝条清癯交叠,有斑斑点点地雪粉粘在其上,映照得盈盈蓓蕾冰清玉洁,更有性急的一枝,早早的破萼怒放了,还低低的横出来。 挡住去路,拂在面前。
南宫无雪静静独自伫立。 白衣胜雪,英俊面容透着来自血液中的傲骨,如同身边寒梅般清冷飘逸,似乎在等待什么,微风摇了一下,寒凛中香清益远,梅林后面有一弯小河。 上面有简陋的小桥,蓦然眨眼间,小桥上出现了一个蓝色身影,缓慢走来,银装大地静寂安然,野郊旷外,人鸟声绝,几处梅影。 一点荒村。
赵烈负手从梅影中轻轻走近,不时闻到梅花地清香,悠然微笑道:“为何这些年江南地冬日如此寒冷,记忆中的江南很少这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南宫无雪明白这里乃是黑虎帮地腹地,也许周围暗藏杀机。 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依然凝视冰清玉洁的寒梅,旁若无人地任寒梅树枝叶在清风中婆娑他的发丝,任树枝在冰冷阳光下投下斑驳的碎影,神态一派祥和,那种自然的和谐让他更加风情万种。
曾经亡命江湖的赵烈此时已经名动江湖,黑虎帮的实力并不在英雄会之下,南宫无雪心中无限感伤,江湖风云变幻。 人生命运难测。 良久。 他淡淡道:“物是人非,淡淡清香盈袖。 世界流光飞舞,幻真千变,花开转瞬即谢,流星稍纵即逝,不知赵帮主为何要见我?”
淡淡寒雪淡淡愁,赵烈心中也是无限感伤,沉声道:“很多美好地东西只能绽放瞬间,我到此刻终于明白展莹为何一直深爱着你。 ”
南宫无雪双拳蓦然握紧,脸色苍白如雪,心中一阵刺痛,生命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经不起情感的牵绊,有过依恋,有过无奈,可是该走的注定要离开,错过了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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