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舅舅增加负担,况且小郎年幼,离了故土远去他乡,只怕时不时思乡念家,情绪也不好,反倒影响了学业。不如,等小郎再大一些,再麻烦舅舅为他安排吧……舅舅舅母,娘亲,你们说怎么样?”
卢氏自然没意见,卢思宁却皱眉道:“只怕信都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夫子……”
“这个,舅舅大可放心,信都乃是冀州州治,虽比不得京畿那地方人才荟萃,毕竟也有几个懂点学问的人。冀州又是古来名镇,虽谈不上人杰地灵,但燕赵自古繁华,名人辈出,学风又敦厚,况且小郎尚在打基础的时候,不过是熟读四书五经,即便夫子不怎么样,该也还应付的来。”
这倒也是,一个小孩子,能学多高深的学问?卢思宁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道:“就依外甥女儿的说法,叫小郎长几年,再随了我去。”
明夏松了一口气,偷眼瞧了瞧卢氏,果然见她面有喜色,一直绞着衣襟的玉指也放了下来,不过身为当事人的小郎,却仍同着三娘在一旁懵懵懂懂的,尚且不知自己差点就要背井离乡……
从卢思宁的院子出来,明夏同卢氏照例去灵堂那里哭了一回丧,眼见的卢府人是越来越多了,没几日,连卢思安也回来了,卢家思字辈的三兄弟算是全了,只等孙辈的卢荃和卢茗再赶回来,便可以下葬。
其实,这丧事到后来,明夏她们这些小孩子都没什么事情做了,只是每天例行公事一般,去灵堂哭一回,剩下的时间,便跟着三娘小郎和卢芷萱瞎玩。卢氏倒是忙的很,因着她是大孝,常常要守在灵堂里,有时候来吊唁的人多了,卢氏便要一整天一整天地耗在那里,明夏看着卢氏不知不觉都瘦了一大圈,便想着法子给她进补,否则这大暑的天,一不小心就要撑不住。
卢家为了这大丧,全家都在忙,内外院的守卫便不那么森严,明夏找准机会,便拉着三娘小郎和妩媚出了内院,去找云柏和力奴他们,又或者等三娘和小郎玩烦了,明夏便带着他们光明正大地去拜访林飞卿。
林飞卿和杜忠同住一处小院,明夏前几次来,都没见着大伯杜忠,听林飞卿说,他是忙着给卢家帮忙去了,不想这一日前来,不见了林飞卿,却见着了杜忠。
明夏望着自己的大伯,颇有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怪异感觉,便欠了欠身,行了一礼就准备拉着三娘和小郎撤了。
但意外的是,杜忠却叫住了她。
明夏一愣,便拉着三娘和小郎进了屋里,坐定了才问杜忠道:“大伯叫住明夏,可是有事?”能有啥事啊?
杜忠摸了摸桌上的茶碗,却没有饮,便又放下了,良久之后,等到明夏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才道:“二娘,老爷子听说,你跟人合开了一家作坊,可是真的?”
明夏心神一凛,面上却笑意如花:“真却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合开的,那青云作坊是商家出的钱,我不过是出了点主意。”
杜忠哦了一声,半晌又道:“二娘,你是个明白人,说话也爽利,大伯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爷子说了,咱们杜家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庄稼人,庄稼人有多苦,你也看见了……你爷爷的意思,看你能不能将你几位兄弟,都弄进作坊里去,叫他们学点本事,日后也好有个谋生的手段。我们杜家,终究不能只是守着那几亩薄田……”
明夏一听,心中莫名其妙便有一股气,噎的她只想乱吼乱叫……但杜忠毕竟是长辈,明夏也不想太失礼,否则卢氏定要伤心她的教育没有成效,便耐着性子道:“大伯说的轻巧啊……我只是个弱质女子,哪里就有那么大的能量,敢担负杜家的兴衰了?与商家合开青云作坊,那也是被逼无奈,我爹爹医药用钱,小郎和三娘进学要钱,家中日常开销,哪个不要钱?那时候,爷爷也没有一声令下,叫伯伯叔叔们伸一把手,助一把力,帮我们家渡过难关,现在却说这个……也忒叫人寒心!”
杜忠只是沉默,明夏冷笑一声,又道:“大伯,你莫多说了,这作坊的事,我也做不得主,里头管事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爷爷想要杜家发达,这条路子只怕是走错了。”她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实在被杜家冷血的作风气得不轻,爹爹和娘亲又在杜家受了不少气,爹爹病重时,杜家却在袖手,想想她都心寒……这时候听说她家开了作坊,又想来管事,趁机分一杯羹,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但杜忠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儿子的前途,他豁出去了。“以前,的确是伯伯们不对,但,你爷爷和奶奶苦心为了整个家族,你不看在伯伯婶娘们的面子上,也要给你爷爷奶奶个面儿吧?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父母日后要上的,也是杜家的族谱,你日后出了门子,还不是靠娘家人给你撑腰?”
见杜忠拿出爷爷奶奶这对杀手锏,又拿“一家人”的理论叫她降服,明夏也只好祭出大杀器……嘿,怕什么,他有张良道,俺有过墙梯,就给他拖,拖到他不耐烦……明夏自问,这一点耐心还是有的,便笑了:“大伯,您既然这般说,明夏便不敢不从了,只是……这青云作坊,毕竟是商家的,能不能将哥哥们安插进去,还是商家说了算。这样吧,等这边事了,回信都之后,我再找商家好好说说,看能不能破个例,如何?”
杜忠不敢有意见,便应了,末了还嘱咐明夏别忘了,明夏口中只道是忘不了,一出了屋子就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