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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秀撇撇嘴,只好道:“好吧,娘亲说不要我们烦你,秀儿知道表姐很忙啦,你忙去吧,叫三娘她们陪我就好了。”
“秀儿乖。”明夏摸了摸林飞秀的头,很是老气横秋地夸奖了一句。
林飞秀被逗乐了,也不再计较,明夏便顺势告辞离去。
虽然她童心未泯,但毕竟还是个大龄剩女啊,偶尔陪着孩子们胡闹一下权当放松,怎能天天伴着她们游戏呵。
明夏耸了耸肩膀,双眼迷离地瞅着纷纷扬扬的天空,颇有些落寞地感慨道:“人生啊,就是这么无奈……”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这台词怎么这般……别扭呢,不过怅然总算得到了解脱,明夏提起棉群的下摆,慢慢悠悠地上了马,她也不叫人陪,自己优哉游哉地向十柳草庐去了。
等明夏的马儿都消失在漫天白雪中,才有两个人影从街上转了出来。
“这就是杜家的二娘子么?”严绿野望着明夏消失的方向,心神仍旧没有回复过来。
怎么跟苏儿说的不一样?
商少容望着严绿野呆呆的模样,了然地笑道:“是啊,这就是杜家娘子。”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不凡了,如今才发现,除了那颗精灵古怪的头脑外,她的身上竟也有一种可以称之为可爱的迷人气质,简直跟她人前的求全责备一点也不一样啊。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商少容发现,虽然他比严绿野知道的多,但却并不多多少,尤其是现在,杜家娘子对他对颜儿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这种疏离不是刻意为之,偏偏却叫人逾越不得半步。
也许,是爹爹错了吧。
商少容有些不确定地想。
倘若叫明夏知道自己的那番作态都被人看了去,只怕又想从自家的鸡笼子跳了下去……她那完美的淑女形象啊,随着那句话“砰”的一声,化为了泡影。
然而事实证明,只要是本质的东西,就永远不会被掩盖的痕迹全无,譬如现在,明夏哼哧哼哧地卷着雪球,就再没一点温婉矜持的淑女模样。
嗨,其实淑女算什么,又当不得饭吃,明夏才不稀罕,她现在在意的是,怎样堆出一个又大又漂亮的雪人来,好让苏清河醒来一眼就能看得见。
苏清河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
明夏忙活之余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窗,心中惆怅的很,苏清河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如今……唉,只不过是等日子吧。
心中第一百遍地感叹: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
像苏清河这样有才有貌有情有义的优质男,怎么会这般短命呢?
罢罢罢,她还是尽力做点有用的事,这些抱怨感慨就留着日后无聊了再去发一发。
明夏边玩边堆,费了不少时间才弄出来雪人的身子,她围着自己拍出来的锥形雪人身正得意着,不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而且,满腔愤怒的:“这么难看的雪人!简直是侮辱我徒弟的眼啊……”
明夏一听,不怒反喜,她回身向着那发牢骚的老人挑衅道:“怎么?夫子有本事堆出比这更漂亮的雪人身子吗?”明夏的语气虽是询问,可那眼神却分明写着不相信。
陶花涧便笑着走了出来,双脚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十分悦耳。
“那是当然,下过老夫博闻强识见多识广,堆个雪人有什么难的?”
明夏却打击道:“夫子,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这话可是俗语,您不会没听过吧?”
陶花涧斜睨了明夏一眼,道:“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夫子请。”明夏说完,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向着陶花涧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请动作,仿佛等待陶花涧的是一场学术辩论。
陶花涧也不客气,他绾起袖子便大踏步走上前,弯着腰就开始拿手收拢地上厚厚的积雪。
明夏也不甘示弱,她在“本已尽善尽美”的雪人身子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拍打打,只恨不得将那雪人拍成个活的。
二人堆得热火朝天一丝不苟,明夏更是不时查看一下陶花涧的进展,只见这个老人倒真的是技艺纯熟,便忍不住笑道:“夫子,原来你堆得雪人也不少啊?”要不咋这么有经验呢?
陶花涧笑道:“那还用说,老夫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想当初年轻的时候也曾轻狂过,小的时候还是个捣蛋鬼……如今一晃就是个老头子啦,时不待我,白驹过隙啊……”
明夏静静地听着陶花涧怀念年轻时的时光,心中也微微地感触起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今她却可以再次体味童年,是幸还是不幸呢?
可是她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呢……
爸爸妈妈,同学朋友,师长阿姨……好多好多曾经给予过她爱和感动的人们,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啊,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就要大胆地去做,否则老了就再没机会啦。”陶花涧沧桑地说完,神情也凝重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明夏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接口回话。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弯着腰的明夏怀里掉了出来,落在雪地里,还砸下去一个坑,明夏低头一看,只见一块玉佩静静地躺在雪坑之中,登时心神微震,有些呆了起来。
陶花涧也发觉了明夏的迟滞,他凑过来一看,笑道:“是块好玉啊……啧啧,你看可惜的,你竟然就这么随便地把它掉了,幸好是在这里,要是掉在别个地方,可不就丢了?”
明夏瞥了陶花涧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她轻轻拿起玉佩,擦了擦上面的雪,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方郑重地收了起来。
陶花涧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摇了摇头,仍旧回去堆他的雪人,只是堆着堆着,情不自禁道:“不好好珍惜,错过了,就没有了……就算你以后后悔,你也再没机会拥有了。”
陶花涧好似感慨什么一样,说完了便再不说话,明夏的心里却起了波澜,错过了,就没有了么?
她舍不舍得错过呢?
永远都不再见云柏,她舍得不?
她会后悔吗?
等苏清河醒来的时候,明夏和陶花涧都堆好了雪人离去了,院子里干干净净,积雪也清理地一点不剩,只有两个大大的雪人,翘着弯弯的唇角笑嘻嘻地望着他。
东边一个,西边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门神么?
苏清河想笑,然而还没笑出来便咳了起来,这咳嗽一开始,便像是洪水一样止不起来,咳咳咳地再也没有间断。
真的是病入膏肓啊……
苏清河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却只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终究是抵不过这命运。
昏倒之时,苏清河又看了看那两个又大又白的雪人,只见它们的笑容生动起来,连红红的嘴唇也越发的弯了,渐渐地,直到模糊一片……
苏清河静静地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划过一生的记忆,从张开眼睛的初始,直到懵懵懂懂里留存的父亲母亲和蔼笑容,再到苏家争权失败被抄家灭族,族人死伤殆尽,自己漂洋过海……以及,不远千里追寻而来的泉吟。
她伴了自己这些年,现在可该解脱了。
只有他死了,她才会真的忘记他吧。
那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