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回眸看他,盈盈目光映着桃色分明清澈,妩媚中又有清新隽秀,男子缓缓侧开目光,却敛在了唇边的笑。
三年来,直到被李昭南征调之前,他与她几乎朝夕相对,他似乎仍看不够这一双剪水秋瞳……
“芷蘅,你有时很低估自己!”唐世言轻声道。
白裳女子,桃花飞雪,三年里,芷蘅这个名字似乎已被片片桃花掩埋。
这于危难之中,雪中送炭的女子,正是那三年前“自尽”于栖霞殿的杨妃芷蘅!
“唐大哥,如今霍敏封山,还是想法如何调虎离山,令粮草顺利进山吧,我怕是硬闯总归是不行的,若对方一把大火,我们的心思便白费了。”芷蘅声音清淡,眉间却有浓重忧郁。
唐世言点头说:“好,我先送你下山,夜晚,趁着月色,我自有办法。”
芷蘅笑道:“你回吧,若被人发觉了,恐功亏一篑。”
“快下雨了,只恐山路难行,我必须亲自送你回去。”唐世言不由分说,跨马而上,芷蘅亦跨上马,却说:“李民并不知军中有我,我是乔装了混在苏占一行中的,唐大哥你回吧,千万不要因我……而令功亏一篑,一切还需谨慎!”
“不行。”唐世言坚定说。
芷蘅看向他,目光中浓了怅惘:“唐大哥,不要再因为我而起什么波澜了,可以吗?”
隐居山中三年,芷蘅心思静淡了许多。
她实在不想再回到原来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唐世言看着她,他深知,这三年里,她是怎样熬过了丧子之痛、思念之苦,本已看似淡然的她,却无奈又一次卷入了争斗,唐世言叹息一声:“好,但一路小心。”
芷蘅微笑点头:“夜深我等你。”
说着,策马而去,三年,她的骑术精进不少,和连山如此险峻山路,她亦敢于只身而来,广袤苍穹,碧草茵茵,女子长发狂舞,便似珍贵的墨色丝绸,随风猎猎,似一面优美旌旗,飘荡在战火纷飞的山色里……
唐世言有一瞬间恍惚,她变了很多,可唯一不变的是心里那深深隐藏着的刻骨之爱!
一切,哪里有芷蘅说的那般清淡。
杨妃墓中陪葬,虽珍奇无数,可终归乃新皇宠妃墓中之物,识货之人未必有胆,有胆之人未必识货,苏占陪着芷蘅游说无数,方才变卖了陪葬品,芷蘅一副真纯面容,凄楚眼神说出一段又一段伤心往事,为每一件陪葬品编织了唯美动人的故事,方才一件一件卖出去,逐渐凑足了资财,亲自与苏占一起购置粮草,山中不可无人,各分主亦其心各异,终归要留下些心腹,于是便要苏占暗中与李民联络,李民经与孙守波一番谈判才带兵一万与苏占五千人共同押运粮草前往南楚。
路上,偶遇兵袭,她亲眼看到了战场杀戮,血染的江山,是李昭南一次又一次跋涉过的苦难。
如今她亦要亲历,便仿佛,是与他……在一起!
夜深,芷蘅重新换上一身潇洒男装,飘逸而翩然,她站在风中,憋闷了一整天的大雨,依然不曾落下,空气异常凝滞,令人呼吸不畅,有种紧张窒息的味道。
突然,只见不远处的和连山大火漫天,芷蘅凝眉望着,心间一紧,连忙跑回营帐:“苏占大哥,那火……”
“姑娘放心,那火怕是少主所放,多半是疑兵之计!”苏占指着天道,“姑娘看,那便是少主发出的讯号。”
苏占挑开帐帘,芷蘅望过去,果然见天间飞过三到浅蓝光束,于大火茫茫中尤为刺眼。
“但愿如此。”芷蘅仍旧有一丝担忧,她望着天,“千万不要下雨。”
雨天,又是夜深,只恐粮草上山不易。
苏占正欲答话,便见一人影掠过,苏占忙道:“小心。”
他闪身在芷蘅身前,那人影却淡笑道:“是我。”
唐世言的声音!
苏占惊喜道:“少主!”
芷蘅亦惊道:“是你?你亲自来?”
芷蘅看着他,唐世言揭下面巾,朗然目光幽幽,夜色仿佛尽数收敛在眼眸中。
芷蘅笑道:“好,唐大哥,你有何部署?”
唐世言望向苏占:“苏占,陛下令人点燃烽火,与封山守军周旋,那已是我们最后的战力,撑不了多久!你速速带人自那一路上山,一定要快!而我与李民带人断后保护,这一遭,一定要成功!”
苏占点头:“少主放心,苏占明白!”
“嗯。”唐世言转眼看向芷蘅,但见她一身荡漾长袍,一身男装,穿在她身上俊逸非常,长发被玉带束起,一双清澈的眼,流光分明。
唐世言凝着她,忽而道:“你……要一同上山吗?”
芷蘅一怔,唐世言深刻目光,在烽火中似乎有一丝复杂。
望望漫天烽火,她该远离,可是……那战火里,有她心底最深的牵挂,那烽烟中有她此生唯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