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走吧!今日家宴,你们很该认识认识兄弟姐妹,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素无感情,何来照应?我去,只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慕容哥哥。”现下,凌姿涵一口一个慕容哥哥,叫的倒也顺口,若在平时,那绝对是听不到的。
凌辰立拿这个柴米不进,软硬不吃的女儿很没办法,但挨着慕容暝幽的面子,只能忍着,重重地拂了下袖子,做出个请的动作:“慕容世子,小女无礼了,还请慕容世子不要见怪。这边请!”
“我倒不觉得姿涵无礼,她一向都是那么的率直,深的我母妃、父王的欢心。”慕容暝幽随意的伸了下手,“相爷请。”
转眸,他朝已经起身随行的凌姿涵瞧了眼,又看了看被他牵着手走的凌清泊,不禁感叹血脉亲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用了好多天才和那小家伙建立起友谊,而她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就让那小家伙粘着她怎么都离不开了。
一行人进了竹轩,原本立在圆桌左右的家眷都跪了下来,向世子、凌相行礼问安。等众人起来后,凌相先迎了慕容暝幽入席,并为他介绍了一圈席上的陌生人。
因为之前女眷聚会赏花,凌姿涵见过他们其中不少人,但也有很多都是陌生的。借着凌辰立向暝幽介绍的功夫,她也暗暗看了圈,但目光却刚好撞上一道阴霾的略带怨气的目光,转向她身边躲着的凌清泊时,闪过一丝讶异,转即右边的年阴冷无比。
他是宋姨娘的儿子,相府中的庶长子,凌清海。
据说此人阴险狡诈,大概承袭了他娘的基因,总让人觉得有种没安好心的错觉。
“三儿,泊儿,来,坐为父身边。”
凌辰立今儿大概是刺激还没受够,又或者要彰显为人父的仁爱,竟然主动邀请已经入了席的凌姿涵他们换位子。
凌清泊害怕的抖了抖,整个人躲在凌姿涵身后,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小脑袋在她背后蹭了蹭,可那双偶尔探出,悄悄打量着众人的眸子哪有办法惧色?眼底一丝促狭微带嘲弄的闪过,有些狡诈,到像只狐狸。
而凌姿涵呢,在紧挨着暝幽的地方坐下,伸手揽着凌清泊,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道:“相爷,姿涵是来招呼慕容哥哥的,那位子还是给二夫人坐吧,姿涵受不起!”
凌相的眸色又沉了些,额角的青筋也绷了起来,微微挑了挑。但这老狐狸门面功夫了得,居然没显出任何气恼的样子,还笑着和暝幽说了几句话,这才招呼众人坐下,开席。
席间,二夫人先朝凌姿涵敬了酒,恭喜她兄妹团聚。
凌姿涵端着茶杯,抿了口,转即听到那刺耳的声音传来。
“二娘该恭贺的不止这些,还要恭贺三姐姐寻了个好姻缘。”凌琇的声音刚落下,那边,凌清海的声音就跟着传了来:“四妹妹才是最该恭喜的人,嫁的可是太子爷啊!”顿了下,他朝凌姿涵的方向看了眼,捏着阴阳怪气的嗓音道:“说起来,这太子爷与三妹妹可是有过婚约的人,真是替三妹妹惋惜啊!”
“大哥哥酒还没喝几杯,就晕了不成?我与那太子的婚约早已解除,现下的婚事,又是皇上所赐,大哥哥若要在胡说,恐怕我们公正严明的相爷要将你送到刑部去了!”
凌姿涵又怎么不知道,这个凌清海是想挑拨凌姿涵与凌琇,让她们两窝里斗。但他这点小伎俩用错了地方,一来,凌姿涵根本不把凌琇看在眼里,二来,那个什么破太子爷她也没兴趣。所以她把皇上和凌相给牵扯到了话题中,这叫凌清海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坐了下去,闷闷的喝酒。
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人提起苏、宋两人被惩罚的事情。
不过,这凌清海的道行毕竟浅,没有凌相那老狐狸的奸猾,每每看向凌姿涵,那眼光就和黄蜂尾后针一样,淬了毒液。
席间,也有不少人对暝幽示好,实则是在发难。尤其是凌琇,不知多少次提起凌姿涵叫的那句慕容哥哥,一旁几位有儿女的妾室也跟着附和。慕容暝幽倒好,言笑晏晏,酒到杯干,似乎兴致颇高的与他们饮宴。可他那双神秘的眸子却漫散着一种冷冽的气息,如同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威严一般,好似谁都不曾走入他的世界。但在转身与凌姿涵谈笑,给凌清泊布菜时,偶是那样的亲切,温和,似乎这三人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与是隔绝,又身在繁华的中心,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们。
一旁的凌琇嫉恨的直咬牙,她的相貌继承了母亲,虽然不是最美的,却有几分艳丽,最能迷惑男人。以前没有凌姿涵在,她还被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成为京中第一美人,争相追求的人不可计数。可自从凌姿涵回京,她的噩梦就开始了,先是尧王,再是北燕世子,这一个个天底下的好男人,就是追求她的十个男人,也比不过这一个厉害。可似乎,他们都只把妖女放在心尖上,对她是看也不看一眼,哼,也不知那妖女是用了什么妖术,竟然这般迷惑了他们……
“啪嗒……”
“呯嘭……”
接连两声脆响,只见凌清泊的筷子从空中划过,飞到了凌琇的面前,不知是不是太巧了点,筷头直直插在凌琇的碗里,令席间所有人的面色剧变。而凌清泊的碗跟着也摔在了地上,汤汁洒了出来,溅到了身边看着十分阳光的男子身上。
凌琇当场就跳了起来,叫骂道:“死傻子,看你干的好事!”筷子竖在饭中是祭祀,对凌琇来说的确是件极为不吉利的事。
但一旁被溅了一身汤的阳光男子反倒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被烫的咧了咧嘴,却还眯着眼睛朝被吓哭了的清泊笑,声音朗朗却透着股冬日艳阳的温暖,安慰着凌清泊。
若没记错,那个男人叫凌清河,是苏氏的儿子,但并不怎么得苏氏的待见,却很受凌辰立的看重,从小就用心栽培。
被凌清泊这么一闹,席间的笑声没了,几个侍妾都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好戏,凌姿涵却是淡然的很,命静好拿了帕子来,给凌清河擦拭,并不落痕迹的打量了下众人的神色。相比较,凌清海与另一个看似文弱的男子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凌清河与董姨娘之子凌清湖倒显得真心关切,凌玥更是着急,却因为身份卑微不能说话,倒是董姨娘,在一旁与二夫人宽劝着凌辰立,叫他不要怪罪。
凌辰立面色不佳的往凌清泊身上瞧了眼,眉头紧紧皱着,微微开口,本想指责两句摆摆家长风范,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凌清泊哑声哭着说:“姐姐,姐姐我们走吧,清泊不要再呆这里,好多坏人,好多……”
凌清泊用那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凌姿涵,紧张的神色,怯弱的神情,微微颤抖的模样,无一不引人怜惜。但却让凌姿涵有那么一瞬的错愕,伸手拦了下他的肩膀道:“告诉姐姐,谁是坏人?”
“她,她,还有他们!”凌清泊伸手指向二夫人、凌琇,还有凌清海等人,转脸又看向凌姿涵,用那清澈委屈的眼神看着她,瘪着嘴,样子像极了一种需要保护的小动物。
实在是可爱到让人无法抗拒。
但对于凌清泊的话,凌姿涵却没有任何怀疑。在她看来,小孩子一样的凌清泊心思简单,比这里任何人都要干净,所以他能凭着直觉,判断出谁好,谁坏。
可被点了名的凌琇不依了,站起来直接吼了嗓子:“你个傻子,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以后也别让我看到你!流云,先带小少爷去百花苑,那边应该收拾好了。”
凌姿涵缓缓起身,朝凌相微微福身,见流云带着凌清泊离开,她才淡淡开口:“相爷,家宴之上,本不该理论这些。但这个家难道一点上下尊卑都不分了吗?清泊再傻,那也是相爷与国夫人之子,是高贵的,而一个罪妾所生的庶出之女,也能随意指责吗!若是这样,这个家,我也呆不下去了,不如就此带着清泊离开!”
话音落,凌姿涵转脸看了眼暝幽:“慕容哥哥,恕妹妹有事在身,不能奉陪,就此别过。”
慕容暝幽旋即站了起来,对她拱了拱手:“妹妹慢走,安礼帮我送送她。”
众人之上,被女儿这般顶撞的凌辰立要还能忍,那就是忍者神龟了。不过超出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忍了,可这场宴席却在凌姿涵离开后没多久,不欢而散。
在众人恭送慕容暝幽离开后,凌辰立才阴下了脸,坐回主位上,用那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缓声道:“凌苏氏、与凌宋氏意图谋害嫡女,是自作孽,你们若有什么不满,就怪她们蠢笨无知,以下犯上吧!至于姿涵、清泊,那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也是我凌家的嫡出,那些话以后我不想在听到。”
说着,那目光转向了凌清海与凌琇的方向,凌厉的眸子闪烁着锐利的精光,转即缓缓眯起,沉吟道:“我凌辰立不缺儿女,识相的,就给我放聪明点!”
百花苑中,静好给凌清泊洗漱一番,又哄了他睡着后,就走到了凌姿涵的屋里。
“小姐,您是没看到,小少爷一身上下,或重或轻的全是伤痕,青青紫紫的,看得我直心疼。”静好还有个有点就是软,但这也是致命的缺点。
伏在书案书写着一张告示的凌姿涵抬头看了眼静好,目光中带着一许温和:“辛苦你了,上了药吗?”
“上了!我可是把咱们压箱底的药膏子都拿出来了,务必要把小少爷那一身的伤给消下去。不然,都可惜了小少爷那张皮相!”静好走了过来,接过流云研墨的活,低头看了眼说:“小姐在忙什么,到现在还不歇息?”
“流云,你快瞧瞧这丫头,我还以为她是真心喜欢清泊,原来实在担心清泊的那张皮。真真是个不害臊的妞儿,也不脸红!”凌姿涵停了下手中的笔,莞尔一笑,从一旁抽出一张纸递给静好,“自己看看,你家小姐在忙什么?”
静好扫了眼那纸上熟悉的字,不觉捂着嘴巴“啊”了声。
转眼在看向凌姿涵,只觉一阵寒冷袭来:“小姐,你不会是想给邪王招募妻妾吧!”
那张纸上分明写着,恪王府欲充实后院佳丽,现招募暖床人员数名,侍妾十二名,侧妃两名,如有意者,速来报名。经过一轮筛选后,选上的,可得白银百两,落选的赏银十两,名额有限,招满为止。
“没错,本小姐天生贤德。”
静好嘴角抽搐了下,“小姐,您那里是贤德,你这分明是想气死那九皇子!”不过气死也好,就不用小姐嫁过去受苦了。
“你到聪明了。”
凌姿涵没打算瞒静好,但手上依旧没有停下来,还在抄写着下一封告示:“刚刚豆蔻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第一批美人依旧送到了王府,却被家丁以王爷入宫小主的名义给送了回来。我让她明天接着再送几批过去,若还是在宫里,就直接送到宫中,让万岁爷也帮着审视审视。至于这些……你也别闲着,坐下帮我抄写,现下去印肯定是来不及的。”
“小姐……你这样做会不会……”静好犹豫了下没再说下去,只是转眸朝坐在小案上认真抄写着的流云瞧了眼,也拿了纸笔到一旁抄写,心下还在琢磨着,小姐写这样多的告示要做什么。
彼端,离开的慕容暝幽没回暂住的九王府,而是半夜翻墙,进了宫,熟门熟路的跑到九王爷暂住的璇玑阁,门也没敲就走了进去。
“这皇宫戒备是越来越差了,连你都能放得进来。”
慕容暝幽前脚刚进门,瑞逸那邪魅随性的声音就从房里传了出来。
“那要感谢我点穴的功夫尽得我师父真传。”暝幽洋洋得意的说着,跨入东暖阁内,看着正在书案上埋头书写的瑞逸,慵懒的靠在门边道:“诶,你真不出去看看她?”
“我也就刚得了片刻的空闲,之前一天都被我父皇拽着,摆明不准我出去。”瑞逸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眸看着还有半人高的公文,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凌姿涵桀骜不驯的媚眼,纯粹邪恶的眼神,与她娇媚的笑容。
似乎从那一吻之后,瑞逸心中的那处悸动就被带了出来,而越是悸动,她的眉眼就越是清晰的刻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他又怎么能不想见她?
“嗤嗤,我劝你今儿夜里别去了。”暝幽算是比较了解瑞逸的性子,看他熬夜赶工,就知道他是想做完了半夜去凌姿涵那边看看。
走过去,慕容暝幽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他道:“呐,看看吧!”
“什么东西。”瑞逸把纸张打开,上头赫然的几个大字落入眼帘……恪王招亲。
邪魅的眸光陡然变得阴沉,划过一抹捉摸不透的深意。瑞逸看着那张纸却忽然勾起了嘴角,好个凌姿涵,居然想到这种法子来整他。
“我说九王爷,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我知情不报,都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呢。这个,你自己想办法吧!还有,那丫头似乎已经开始给你招募美人了,四凤里的豆蔻,已经给你送了一车去王府,但你不在,就退了回来。可我估计着,那丫头没那么容易死心,你最好小心着点。”
看着瑞逸变幻莫测的眼神,慕容暝幽露出那诡魅的笑容,幽幽的眸子朝瑞逸斜了下,似乎兴味十足,又挑着些促狭。
“对了,我是来给你带话的,她让我告诉那个总是邪门见鬼的王爷,劝你最好自己退婚,否则,不退婚,就等着发昏吧!另外,还要给瑞逸带句话,明日早上,她要去东城楼。”
说完,慕容暝幽就转身又出了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只留下瑞逸一人,独坐案前,看着那张纸,露出邪肆的笑……
次日一早,豆蔻按着凌姿涵的吩咐,又送了几批姑娘到王府,可依旧得到一样的回答,她到也走的干脆,但没有折返回去,而是朝正北边的皇宫方向行去。而凌姿涵一早就起了来,留下流云照顾清泊,自己带着静好,在阿靖的帮助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
半个时辰后,胭脂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夏阳,带着几个小丫头与凌姿涵他们在东城门口汇合。静好和夏阳一见面就掐了起来,但凌姿涵倒也不在意,给他们每人发了叠传单,简单的说了下布置后,就又上了马车。
没一会儿,胭脂已经将告示贴到了张贴凌姿涵与邪王婚讯的公告墙旁边,随即带着几个小丫鬟,与静好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喊开了:“号外号外,克妻皇子急需女人,报名从速,入围有奖!”
“停一停,瞧一瞧,王府高价招亲,名额有限,身价无限!”
“……”
这皇城门口有人张榜高价招亲,哪能不吸引目光,尤其还是这么特立独行的法子,好像不是在招亲,而是在卖王爷。不过这邪王招亲,可没几个人敢来,虽说那三四个美人站在城门口发传单,赏心悦目,但她们身后负责登记的小帅哥却是一脸的阴沉,那表情足够冻死路过的姑娘,秒杀好奇心盛强的三姑六婆,哪还有人敢靠近?
虽说这西朝民风开放,也有些没嫁出去的大姑娘,但就算是急着嫁,也不会嫁那种皇子吧!再是王爷又怎么样,克妻诶,会死人的!
路边的马车里,凌姿涵透过小窗,看着外头的情景。她本就没打算能招来人,只是想要借这件事情,能让邪王怒火中烧,她也就够本了。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就在凌姿涵的人招揽生意,哦不……客户的时候,她们每说一句,这城楼旁边的千年古树上,就会有个轻慢的声音传来,接一句砸场子的话。
“小姐,要报个名吗?”
……“会死人诶,不嫁都不能嫁这样的!”
被静好问话的姑娘,听到上头传来的人声,赶忙撒手跑了。
“这位公子,要报个名吗?不给自己报名给你家女人报个也行啊!”
……“造孽啊,你们王爷连男人也要啊!有那么饥渴吗?”
带着妻子逛街的小伙子,原本被艳丽的胭脂拉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听头上传来这话,不禁抱起妻子撒腿就跑,脸上还多了抹羞臊的红晕。
“那位,那位……阿姨,你要给你女儿报个名吗,选中嫁过来你家就是皇亲国戚啊!”
“哎呦,年轻点的阿姨你们也不放过哦!她家有女儿也是个奶娃娃,怎么睡?”
嘲弄的笑声盖过了胭脂等人的招呼声,也让她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和看热闹的人们一样,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古树,寻找着那个声源。
而这时,一旁不起眼的马车掀开车帘,衣着华贵的女子从车中下来,轻纱遮掩着面容,只露出一双妖异的血瞳,随着她缓缓抬头,朝树上的模糊身影看去。眯了眯眼睛,那漠然的眸光陡然变得邪恶,十足的威慑力,令瞧见的众人心底生寒,却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站在了那里,怎么也不敢一开脚步。
这时,凌姿涵的声音缓缓而出,“夏阳,去请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