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他背上更觉得他身体的纤瘦,单薄得似乎很难承受他的重量。
然而他的担忧还没持续多久,身下那人已健步如飞一路拂开重重帏幔往外走去。
一直上了台阶顶端,苏屿正要开口,宁天歌已“嘘”的一声将他制止,凝神静听了片刻,她这才驾轻就熟地在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在墙上精准地找到了开启的机关。
“咔咔”轻响中,地道口再次显露出来,光线透进,宁天歌一跃而出。
假苏屿还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熟睡”着,她看也不看,便直奔殿门。
苏屿真正的担忧才开始。
他虽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但也知道成王的布置绝不会简单,这个男子就算能轻松自如地来去,但如今多了他这么个包袱,想要安然出去谈何容易。
眼前突然一黑。
一角帘幔盖在了他头上,将视线完全隔绝。
之后便听得殿门极轻微地响了一声,身子忽然便有了一种失重的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从缝隙中灌了进来,似乎人已腾空而起。
久违的带着清甜的新鲜空气就那么扑入鼻息,有着夜的沉凉,花的馥郁,甚至还有泥土的芬芳,就这么在他预料不到的时刻预料不到的方式与他久别重逢。
他突然很想掀去头上的那片遮挡,看看头顶的夜空,看看满天的星光,看看飘浮的云朵,是否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还是,有了改变。
身下的男子在飞,他也跟着在飞,这种飞翔的感觉,这种自由的感觉,竟让他这个一向对任何事都持淡泊之心的人亦为之动容。
“你可愿我救你出去?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着成王来杀你,或者,由着成王,让桑月成为西宛与东陵战争的牺牲品?”
其实,在他问第一句话之时,他便已经作出了决定。
虽说仅凭着这一面之缘,仅凭着他的这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他手里,风险极大,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愿意信他。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种全新的,由心底里涌出的,信任。
这种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信任,如今竟用在一个初次相见的人身上,他本不该冒险,可他却愿意一试。
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他犀利的言词,也许是因为他真挚的神情,又也许,是在他出现在他眼中的那一刹。
到现在,在他重新体会到自由这两个字时,他更加确信,这个人,就是救他于黑暗的泥沼,让他重见光明的命里的贵人。
哪怕,最终他看错了,也认了。
比起他被困于密室的处境,他还能坏到哪里去?最多一死。
但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这么辛苦地把他救出来,会让他死么?
他在黑暗中缓缓绽开一抹微笑,他相信,不会!
隐约的光影渐渐远去,在数度起落之后,苏屿明白他已经出了宫城。
对于这个从小生长的皇宫,他没有过多的留恋,而身下渐渐可闻的气息却显示这个男子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要避开如此严密的监视与守卫,要以最快的速度最隐蔽的方法躲过这层层门禁,这不是件易事,尤其还背着他。
无法开口,也无法动作,他只能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肩头,想让她稍作休息。
宁天歌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速度不减,头也不回道:“不必担心,我还撑得住,此处不能耽搁,如果被人发现就将前功尽弃。”
苏屿默然伏于她肩头,感受着从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闭目聆听耳边的风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他比谁都清楚,也许,这已是最后的宁静了。
许久之后,那种在风中飞驰的感觉终于停了下来,苏屿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感觉自己已置身于一个房间里,而几乎是立即,有人低声嚷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有人就要把楼板磨穿了。”
那人说着话,行动却不缓慢,迅速关紧了门窗,而与此同时,有人沉默着握住了他的手臂。
“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便听得那男子与那人说了一句,气息短促不稳,一听便知体力耗费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