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理也不理,倏然之间,他身形一花,老夫竟没看他是如何身法,已在十丈之外。老夫心中吃了一惊,沉吟了一刻,便回到室中说明,方先生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当时隐居在那儿的,一共是方先生、两位夫人,一位老奶妈,还有一个管家的,连上老夫,一共五人。”
何足道忽然插口道:“敢问前辈,那管家是何等人物?”
老人摇摇头道:“那管家姓秦,当日咱们也曾怀疑是他勾引外人,但却是决不可能之事。”
何足道嘴唇一动。那老人却接口道:“方先生的功力是不必说了,两位夫人的武艺也很不错,加上老夫,就算是神尼无忧和奇叟南天联手相袭,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是以当时咱们也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估计无人敢有所企图。只是方先生对有人发现这隐居之地,确实十分不快,他本来便想从此不入江湖,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个好地方,竟又为人所知,那么以后武林中人人都可来此,当日便决定两兄弟回家之后,立刻另外觅地而隐。但是不料就在当日夜晚发生了一事。
“那天晚上天空乌云密布,黑夜如墨,大雨欲落未落,山风强烈肆劲,小我山柳家堡中,到处呜呜疾呼之声,那时是冬日,松啸如涛,枝摇叶落,咱们坐在屋中谈了一会便各自入睡了。大约在三更时分,老夫陡然醒觉,只听遥远处忽然有一声尖锐的狗叫。老夫记起日间的事,心中微动,在黑暗之中凝聚目力,夜色太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好一会老夫才能略略看清方圆不及一丈之处。这时外面山风愈强,窗子格格作响,老夫静坐了一会,忽然之间,只觉周身一冷,一缕缕幽幽的阴风竟然袭体而生。利时间老夫只觉冷汗涔涔而流,万万不料对方竟已潜入室内,当时老夫想也不想,陡然发出护身三阳真力,只觉阴冷一消,立时腾身而起。老夫只觉四周一片黑暗,敌人所在之处自己一无所知,是以立刻抽身而出,双掌内力一吐,窗架格格数声一齐震断,呼地一声穿窗而出。老夫自认功力较之奇臾神尼老方之流,相去有限,而且江湖经历也十分老练,身形一出窗外,双掌护胸,猛可向屋顶上一翻。老夫以为对方一人逼自己穿窗而出,一定有另一人在屋顶上等候猛然突袭,由上而下威力更猛,所以身形一翻,双掌冲天而上,内力疾涌而出。哪知只觉双拳一轻,身形翻上屋顶,却四方八面空空荡荡一片,毫无人迹。室外稍较室内亮一点,但四周仍是模糊一片,老夫全神贯注,心知此刻正是对方暗算最好的时机,但屋顶上只有老夫一人,山风呼呼而过,吹得老夫身上衣袂作响,却不见一个敌踪。
“老夫一生身经百战,但此时敌陪我明,而且莫测高深,简直空有功力,无从下手,老夫四下一探望,黑沉沉死寂的一片,心中竟不由泛起寒意。老夫忽然想起方先生,忙一掠屋顶,一望过去,只见方先生那间屋子黑黑一片,似乎毫无动静。老夫心中一安,忽然一股掌风自后方袭到,老夫一错身形,只见黑暗中人形难辨,心中暗暗着急,于是对准方才拿风袭来之处打了一拳。这一拳老夫至少动用了八成内力,黑暗中果然有人出掌一抵,老夫只觉掌中一重,心中大吃一惊,即力吐发出十成内力。哗啦一声暴响,黑暗之中冒起一条人影,在空中闪了两闪,呼地拣出三、四立外。老夫心中一想,对方分明是有计划而来,这黑影突然现身必是想引开老夫,他们以为方先生果真卧病在床,只要调开老夫便可长驱直入。老夫想了一想,便紧跟而去,那人果是越跑越远,老夫故意在五十丈外全力追上了他,和他拚斗起来。这一场拚斗,老夫是略占了上风,但也始终无法击倒这蒙面人,那蒙面人的功力较老夫逊色,但招式之奇,掌法之狠乃为老夫所仅见。而且老夫始终瞧不出他是何门路,大约在一百招上,老夫忽发一种旅劲,这种力道你也知道,就是‘七星转’的内力,那蒙面人身形被旋,一连倒退了十几步,不支倒坐在地上。
“老夫正待上前查看,忽然身后又一股极强的劲风,老夫反手拍出一掌,双方内力一触,老夫仓促发力不纯,竟被击得一个踉跄。老夫又惊又怒,就这一刹那,那倒坐在地上的入也一跃而起,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刹时已奔出二十余丈,连闲之下已出了谷口。老夫一怔,正待起步而追,忽然背后一个人低声道:‘老弟别追了。’老夫转身一看,只见方先生站在身后,忙问道:‘大哥,你怎么——’方先生笑了笑道:‘那人将你引开,另一人破窗而入,他以为我在病中,我也索性装睡不起,由两位夫人迎战。那人好深功力,两位夫人联手,才勉强持平。’老夫忍不住惊呼一声道:‘两位嫂嫂联手还胜不了他?’方先生笑笑道:‘后来两位夫人故意败退倒地,那人对准在床上的我便是一拳。”
“老夫虽明知欲老称生乃装病在床,仍忍不住枪口问道:‘那——大哥,你出掌了吗?’方先生笑笑道:‘他虽以为我在病中,但这一掌可用了十分劲力,掌缘边带起了呜呜怪响,当时我也大吃一惊,不敢托大,疾呼一声,平跃而起,扣指猛力一弹。’老夫心中一震,忍不住道:‘大哥你竟动用了“金刚指”?’须知柳家‘金刚指’力一向在武林中绝迹,方先生一生也不曾用过几次,这时竟扣指而弹,可见他认为这对手是何等高强人物。方先生脸色一沉,寒声道:‘我当时直觉感到非用此力,不足抵抗对方那一掌,那人见我竟一跃出招,立知上当,忍不住惊呼,但这一霎时双掌一触,双方力道疾涌而出。’老夫心中暗忖,当今天下能和欲老夫生‘金刚指’一碰的人,不会超出三四人。方先生又遭:‘力道一触,老夫立知遇到了盖世高手,但一刹时对方劲道大弱,一跟斗倒翻而出,破窗而走。我心中一怔,忙紧跟拣出,一路跟到这儿。’老夫呵了一声道:‘那人竟能和大哥内力相若?’方先生点首道:‘他内力突减,分明是自动撤回,怕被迫动用独门内力被我瞧出来路。但他的内力造诣,我敢确言,和你我当在伯仲之间。’老夫嗯了一声道:‘就是他那同伴,功力也是十分高强,不知此两人是何来路。’方先生沉吟了好一会道:‘我始终想不出,什么人竟找到咱们头上。’老夫忍不住道:叫\弟猜测,此人必是奇臾或神尼——’方先生不待老夫说完,挥手止住道:‘兄弟如何有此等说法?’老夫冷笑道:‘举目武林,仅此两人有此功力。’方先生沉吟一会道:‘兄弟,你还忘了一人。’老夫想了想,摇首道:大哥,还有何人有此等功力?’方先生微微笑道:‘兄弟,你忘了他,九州神拳叶公桥!’老夫啊了一声道:‘叶大侠不致如此无耻吧!’方先生不发一言,缓缓走回屋中,老夫也不再多说,这件事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两个月后,两兄弟回来,说和那魔头碰见,魔头并未出战,仅现了一面,从此不再出现武林。方先生和老夫都仔细问两兄弟,那魔头的身法如何,却得不着什么头绪。只是两兄弟自回到家中,似乎在两人间起了很深的隔阂,这倒是从未有之事,只因两人性格分异甚大,这一隔阂就很难弥合。老夫和方先生都发现了这一点,但却始终不得要领,一时也无办法。后来老夫辞去,方先生在老夫临走的前一日夜里和老夫挑灯夜谈,重提起那日夜袭之事,咱们两人商量的结果,认为是奇臾南天的可能最大,便叫老夫设法会会南天。
“那奇里隐逸多年,他隐逸之处好像是在华山之巅,但十几年了不知有否搬移,老夫存着姑且一试的心理辞家而去,岂知这一离去,柳家竟立生惨变,家破人亡,亲离子散。以后发生的事,因老夫已不在场,日后寻着那两兄弟,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片段,两人所言有同有异,但老夫却始终认为其中有不能符合的地方。”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沉下去,那困惑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面孔,何足道静静地坐着,他心中也是慌乱一片,家门惨变,就要揭晓了。
老人沉思了一刻道:“老夫寻找奇臾不着,便邀游江湖,四海为家,过了二三个月,忽然武林大乱,传说有一个少年人,号称地煞,到处杀人,无恶不作,已成为武林公敌,老夫当时大吃一惊,只因这地煞自称姓方名无公,孩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何足道点首道:“地煞欲苍穹,晚辈听说过的。”
老人注视了他一会,点首道:“嗯!那么老夫没有看错,你是柳还定的儿子!”
何足道点了点头,老人道:“你可知方先生足下两子,一名无奇,一名无公?”
何足道颔首道:“这个,晚辈已猜到了。”
老人道:“老夫一听欲苍穹之名,心知有变,立刻兼程赶回,方一入谷,只见两难新坟,不见故人。”
“一个坟上写着‘一代奇人欲苍穹英雄之墓’,另一个碑上写着‘大侠叶公桥之墓’!”
何足道惊呼道:“祖父他”
老人理都不理他,平静地接着道:“那‘叶公桥’三字一入眼,老夫只觉热血上涌,只道原来那日夜袭者果就是这虚名假义的九州神拳,但却不明白,就算他叶公桥功力盖世,也不可能致方先生于死地!老夫遍寻山谷,绝无人踪,怀着惊、痛、怒。疑的心情重人江湖。第二日老夫在离那山谷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巧逢童无奇,老夫见着他时,他正理首痛饮,十分惨痛颓唐的模样。老夫忙上前相问,他乍见老夫,双目进裂,血泪直流,老人问他一切情形,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长叹道:‘一个人有一个找父凉血的亲生骨肉在世,还有什么可说的。’老夫待要追问,柳还定忽然飞身飘然而去,老夫发现这时童无奇的功力竟然已不在死去的方先生之下了。老夫抱着满腔疑惑在江湖上游荡,不记得是多久之后,老夫又巧逢了欲苍穹。那一日,老夫发现欲苍穹时,看见他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着头在苦苦思索,地上用树枝划着‘找父’、‘兄弟阅墙’等词句,老夫上前相问,欲苍穹似是暴躁得紧,叫老夫不要管他,老夫说到柳还定,哪知才提三个字,欲苍穹忽然站起怒喝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找父野兽!’说罢愤然而去了,老夫追上前去,问他详情,他忽然抱头大哭起来,哭完之后老夫催问方先生遭凶的详情——”
老人说到这里,闭着眼不再说话了,何足道听得十分紧张,要想催他说下去,一抬眼,只见那老人的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青色的雾,双目一张,射出一种茫茫然的古怪神色,那模样十分吓人。何足道正要喊他,他忽然嘻嘻笑了起来。
何足道吓得退了数步,暗道:“这人疯了”
那老人嘻嘻地笑着,不三不四地忽然问道:“孩子,你喜不喜欢赌?”
何足道有若丈二金刚,愣然道:“赌?”
老人嘻嘻笑道:‘是呀,赌牌九、骰子嘻嘻,一翻两瞪眼,是最刺激不过了”
何足道见他的脸上又古怪又难看,不知是什么事情突然引得这老人疯病发了,他喃喃道:“老先生你还是还是继续讲那故事吧”
老人从地上抬起两段短枝,迷迷糊糊地道:“来来来,咱们来赌,这是骰子”
何足道望着他那目光,十分骇人,他不禁又退了一步,老人似乎是讲那故事,讲到紧要的关头,一段可怕的回忆使他的疯病突然发了出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何足道。
何足道道:“老先生”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倒山般的沉重之声从地底下传了上来,大地整个轰然大震,何足道吃了一大惊,再看那老人,老人似乎被这一震震得醒了过来,脸上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何足道道:“这是什么?”
老人揉了揉眼睛,忽然长叹道:“我的病是愈来愈重了。唉
何足道想说什么,老人又叹道:“这疯病不仅使我神智变了,就是形貌也全变了,现在便是我亲生父母来了,他们也不会认出我了”
何足道道:“刚才刚才那地震是什么?”
老人听了这句话,双目中忽然射出一种奇光,目光缓缓地落在地上——
老人正要说下去,又一种奇怪无比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了上来,那声音像是木石相击,又像是纯重金属相碰,声音极是沉闷。何足道道:“什么声音?”
老人的脸上现出一种万分奇异的表情,对何足道的问话毫不理会,忽然又爬在地上。把耳朵紧贴在地上,何足道道:“怎么一回事?”
老人轻轻摇了摇手,示意叫何足道不要说话,他伏在地上,那种声音渐渐响得密了起来,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何足道不禁大感纳闷。
过一会,老人忽然一跃而起,声音变得有些发颤,一把抓住了何足道的手臂叫道:“一定是那畜生出来了,一定是那富生出来了”
何足道吃了一惊,道:“什么畜生?”
老人也不回答,只是一把抓住何足道,便向屋后走去。
何足道跟着他走到屋后,只见老人忽然伸手抓在一个石桌的边上,猛可向后一拉,轰轰然一声巨响,那石桌下现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怪老人站在洞边等了片刻。何足道暗想:“必是这洞中封得久了,其中空气十分浑浊,等它流通一些再进去。”
过了一会,那怪老人面带紧张地缓缓走下洞去,何足道是个大胆妄为的人,毫不考虑地便跟了下去,只觉得那洞是向下深入,愈走愈觉阴湿,还有阵阵的腥气扑鼻而来。
忽然,前面那老人一停足,何足道也停了下来,只见黑漆漆的前方出现了两点惨绿色的光,一闪一烁,仿佛鬼火一般。
老人轻轻地蹲了下来。何足道低声道:“是什么东西?”
老人没有答话,只见那两点绿火渐闪渐大,变得好像两盏绿灯一般,而且一种咻咻之声随之而起,何足道定了定眼神,仔细瞧过去,只见黑漆中隐约出现一团庞然巨物,何足道暗暗大吃一惊,几乎要叫了起来,他轻轻伏在老人的身后,一声也不响。
那庞然怪物缓缓移向左边,怪老人的目光始终没有一丝轻懈,牢牢地盯着它,直到那庞然大物走到左边角落上,错伏下来,两点绿光一晃而灭。
老人仍旧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向前走去。何足道也跟着站了起来,老人在黑暗中前行了约摸十丈,忽然停下身来,叹道:“唉,老天爷造物真他妈的有意思,生了一桩宝物,就要生件恶兽来守护,错非如此,天下的宝物奇珍岂不都要被凡夫俗子们糟踏光了?”
何足道道:“什么宝物?”
那怪老人道:“你可听说过百丝金兰?”
何足道摇了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那老人道:“百丝金兰是天下疗伤的圣药,任何严重的内伤,只要能眼下金兰,三日之内就能痊愈如常,这百丝金兰少之又少,而且每四十年才结果一次,你想想看要想得手一颗有多难了。”
何足道睁大了眼睛道:“当真是任何内伤都能治疗吗?”
那老人道:“不错,不过难的还在后面呢,所以我说他妈的老天爷造物真有意思,这百丝金兰生的地方,周围的泥土全变成一种紫色发光的泥土,有一种力大无比的巨兽就专门吃这种泥土为生,换句话说,这种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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