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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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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猎极广,可是公主所传武学,却愈来愈是怪异,方天逸简直无法理解。

    如果要一个天资绝顶聪明,可是从本学过武功之人,学起这门功夫倒还容易,可是要方天逸硬生生逆道而行,真是难上加难了。那公主说了半天,方天逸只是思索其中武学道理,觉千头万绪,一些平日当然的道理,此时变成模棱两可,高手调息内视,坐关精进,原是静中求悟,讲究的是灵台清净一尘不染,可是此刻听公主一说,静固然好,动也未尝不可。

    他聪明绝顶之人,苦思之下竟是愈见糊涂,那公主讲着比着,但见方天逸双目尽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一怕,就住口不说了。

    方天逸只是苦思,大凡聪明之人,心思灵巧,心窍往往都是玲球多孔,唯其如此,要他改变所思所学更是困难,方天逸就是如此,明知公主所授,是另一门至高功夫,可是自己却是不能接受,愈是强制接受,心中反抗之力也愈增强,他脑中交战不已,此刻如果再有岔想岔,那就非得走火火魔,方天逸心中暗发警兆,但却不能静止不想。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阵狂风,吹起公主长衫,方天逸只见白影一闪.著然如焦雷轰顶,杂思尽除,心中只是忖道:“一块白布要架上颜色那是很容易的事,如果一块已染色的布,要想再往上着色,岂非大大困难,目下我就将以前所学当做忘记了,那么自易接受。”

    他一语之下,心中空空荡荡,真的如一片空白,他湛然望着公主,公主见他神色渐渐恢复,又慢慢讲述起来。

    方天逸凝神听去,他心中抗力一消,只觉字字珠现,句句都是上乘武学,那公主教了一个时辰,吁口气道:“你好好练习,咱们明天再来学。”

    方天逸恭身应了,此时身前这个异国公主,在他眼中已是高明良师,神色之间自然流露敬仰之色。

    方天逸也吁口气,像是经过一场激烈之争斗,疲倦之极,那公主放下一袋干粮,她见方天逸出神,从侧面凝视了方天逸好久,只觉愈看愈是心喜,仿佛只须多瞧上一眼,那便心中舒服不已。

    她内心洋溢着千般柔情,愈缠愈紧,心中默默思念:“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脸上一红,便轻步走了。

    方天逸也知道才真是险之又险,其实他天资固然聪明,还有世所罕见坚毅之性格。他瞧着公主身形隐在前程林中,忽然想起凌月国主,受自己之计,此刻只怕并未返回凌月国,那么安大人大事可成,不禁心喜。

    他在被凌月国主击倒之时,故意点明凌月国大乱将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讨,非有大勇者焉敢如此?他对凌月国主性子摸得极熟,知道此人自负之深,目中从未余干,此是凌月国主唯一可攻之隙,是以方天逸才在这方面下功夫。

    如果同样一件事,方天逸与凌月国主看法绝无大异只是凌月国主如果一经判断后,总是自信无误,虽然先前心有疑惑,也会弃之不顾,方天逸却是宁信其有,只要一丝疑念,必定追索不休,两人却是世间少有才智之上,性子却有差别。

    其实凌月国生智力决不在方天逸之下,阅历又大胜过方天逸,如果两人出手对付一件事,或是对付另一个人,凌月国主手段更高过方天逸,只是方天逸专攻他性格之隙,是以两人交手斗智,方天逸总是占了上风。方天逸天生聪明那是不用说,最难得是聪明之中还有几分愚人木伯坚毅,也唯如此,才是十全十美无隙可乘的奇才,他适才硬生生压制住心中澎湃,错非木油诚朴之人,焉能如此?

    方天逸想了一阵,又开始练功,直到明月当中,这才沉沉睡去,他新伤初愈,白光下更显得白皙似玉,次晨一起身,那公主已林中相候,她面纱已除,方天逸见她眼圈发晕,心想这金技玉叶,睡在几层柔软鹉绒毯上,只怕犹嫌不舒服,这夜宿野外,难怪不能熟睡了,但想到公主是为传授自己的武功,不禁大为感激。

    其实公主昨夜心中只是惦念方天逸不下,黑夜里也不知到底绕到他身旁几回,不觉长夜已过。

    那公主向方天逸一笑,又开始传接掌法,方天逸专心去学,进境甚快,过了两日,方天逸已然领会到掌法精髓,那公主吃干粮吃厌了,便上山去打了几只小兔,她在国内常常行猎,烤起野味,甚是内行,色香俱佳。

    又过了两天方天逸已然学会,只见那公主愈来愈是不喜,整日沉默无言。这天下午,方天逸练完掌法,精妙之处,丝毫不误。公主南哺道:“成了,我本为你至少十几天才能学会,想不到你如此聪明。唉!”

    方天逸道:“公主倾囊相授,小可感激不尽。”

    那公主微微一笑,笑容隐处,却现出一丝悲凉之色,她心中忖道:“你谢有什么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为你做的牺牲是多么大。”

    公主忽道:“方公子,你运气发掌,击向那株松树去吧!”

    方天逸依言发掌,呼地一声,那碗口粗细松树连叶子都不曾摇动一下,方天逸心中大喜,知道已练成一顶盖世神功。公主轻轻一拂,那树便断了,方天逸见自己着掌之处,树风脉道都歪歪斜斜断了,周围的木质从内至外皆为木屑,愈是内部碎得愈细。

    公主道:“你瞧瞧你的手!”

    方天逸一看,右掌忽然放黄,金光闪烁,就如抓满金砂似的。他脱口而道:“这是漠南金沙功!”

    公主点点头道:“昔年‘大风剑法’‘冲天三式’‘金砂神功’,合称天下三绝,可是此三门功夫在江湖上绝迹数十年,你今日练的正是‘金沙神功’。”

    方天逸暗惊不已,那漠南九喜神尼金沙劝他是见识过的了,虽是没有学全,已是威力骇人,名震武林,自己得了这套神功,真是盖世奇缘了。

    那公主忽道:“你此去中原能洗除恶名吗?还有别的事吗?”

    方天逸得意道:“我用公主教的武功,好好出口恶气,管教中原武林,不服也得服。”

    公主柔声道:“你可不准杀人,如果你用金砂功多造杀孽,我心中岂能无憾?”

    方天逸点点头道:“公主请放心,小可决不敢忘公主教训。”

    这时日已黄昏,公主不再言语,他默默生了一堆火,正待将半片兔子去烤,方天逸连忙道:“这几天有劳公主,小可实在感激,让我来侍候公主吧!”

    公主瞧了方天逸一眼,将半片兔脚递给方天逸,心中却忖道:“我心中挺愿意服侍你,你难道不知吗?”

    方天逸接过兔子,他伸手将火中木材抽出数极,那火势自然小了,他动作流利无比,一边往兔子身上抹盐,一边不停地转动,那火势更是大小自如,控制得很是内行。

    过了一会,兔肉透出阵阵甜香,方天逸对于烹任,原是个大大行家,这时施展手段,更是香溢四周,公主心中暗暗称赞不已。

    方天逸撕了一块兔肉,身子一弯递给公主,那模样就像是侍候大爷们的小厮,十分可笑,公主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却分不出味道来,那离愁缕缕,愈来愈是沉重,方天逸心中轻松,踌躇满志,不时妙语如珠,渐渐的已不将她看作异国公主,只当是一个好友了。

    方天逸虽是说笑,那公主却一句也笑不出来,方天逸大嚼一口,那公主道:“你虽会这套武功,可是我听金丞相说中原武林龙蛇杂混,诈谋百出,你还要小心为是。”

    她接着又嘱咐方天逸好些事,虽是幼稚可笑,可是方天逸却是认真听着,心想一个公主,平日何曾替别人想过半点,能想出许多事叮咛自己,也真亏得她了。

    月儿初上,火光中方天逸想到自己每吃一次亏,多少有些便宜可拣,这绝传武艺当真是天下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自己得到却丝毫不费功夫。

    默然间,公主又在火堆中加了几节松枝,劈努拍拍一阵轻爆,空气中飘起一阵轻香。

    那公主面对方天逸凝坐良久,只觉心中无味,修增愁戚,便轻步走了,不一会,树丛中传来阵阵笛声,声音幽怨,离愁片片,都随着笛声四扬。

    不知过了多久,那笛声止了,公主轻叹一声道:“哀人生之须臾,叹聚合之匆匆!”

    忽然眼前一黑,那火堆已燃烬了,方天逸受那音乐所感,又想起和柳家堡诸侠聚合匆匆,如今天人水隔。还有那司徒花晓姑娘也不知到了何处,目下对这公主也舍不得离开了。

    他一定神,靠在树边躺着,月色如水,寒光照农,难得没有凛冽北风,虽是空气冷清,倒还不致令人不能忍耐。

    他心中很乱,久久不能成眠,一眼望见自己打折之松树,不

    由又想到新学的武功,领悟到其中精妙之处,比起冲天三式犹有过之,如说威猛之势,却是略逊。

    他这数日将从前所学武功都已抛开,这时陡然重回脑中,竟有旧友重逢,喜不自胜之感,反复比较,只觉冲天三式与金砂神功互有长短,也分不出孰强孰弱。

    忽然体内两股真气同时曾起,交给于肺腹之间,方天逸不敢怠慢,连忙翻身坐起,运功调息,只觉全身一阵火熟,汗透重衫,接着又是一阵冰寒,冷气上冒,几乎忍寒不住,这一寒一熟过了三次,两股真气忽然同时消失。

    方天逸运气之下,只觉真气大盛,收发自如,而且沉厚延绵,心知是一阴一阳真气交融,已达无所乘隙上境,当下雀跃不止。

    方天逸将所学武功一招招从脑中想过,一时不可能的招式都变为可能,而且是绝妙佳作,要知上乘武学,发招之间劲道全凭其气运转,这真气既是随心所欲,随手发招也就是大具威力了。

    ?他想了半夜,不停地融汇天下各门武学,只觉愈来愈是简单,忽然脑眼前一花,昏倒地下。

    待他醒来,已是次晨。方天逸睁开目来,那四周仍是一片枯黄,可是方天逸眼中却是景象大非,枯荣之间,只凭意之所至,枯即是荣荣即是枯。

    他这种感觉,原是练气苦修之士梦寐以求的境界,方天逸根线甚厚,连得两种盖世绝艺,又恰好是一刚一柔,相佐之下,练气已达顶峰,灵台更是清晰,佛家称这种境界叫“具大智慧”昔年达摩师祖来渡,一苇渡江在少室山上练气勤修,几年之后,闻虫声若雷鸣,见滴水可窥尽大于世界,软红千丈,于是乃知大道已成。方天逸虽则未达如此境界,可是内力修为已达举世难见了。

    他昂然站起,更是容光焕发,他虽巧悟佛门至高枯荣之理,可是潜在天性热心,终于我佛无缘,此所谓江水易改,秉性难移了。

    柔和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紧倚着山脚处,一条道路曲曲弯弯绕出去不知多远,道路左方种植了好些植物。阳光照在树梢,荫影洒盖路面。

    道路转角处,这时慢慢走出一群人来,三前三后,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中有老有少,衣衫打扮都是破破碎碎的,当先的一个大汉魁梧健壮,假若这时有武林中人经过,不会不认识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柳家堡带主柳文侯。

    和柳文侯并排走的是方天逸和柳崇文,不用说,后面三人正是柳二侠、何足道及西北的英雄赵元定。

    他们六人自从巧逢之后,一路而行,为了找寻那两个老人。这两个老人的功力,柳文侯和何足道乃是亲眼目睹,任是何足道天性狂傲,也不敢丝毫托大。

    尤其是何足道自从被这两个老人相擒,那古怪的黄妈似乎要说出一件秘密和自己一生有密切的关连,心中更急于找着那两个老人。

    而柳文侯当时在黑暗之中听到黄妈提及自己神秘失踪的恩师“九州神拳”叶公桥和这件秘密有关,自也想找那两个古怪的老人问个明白。

    何足道又加那一次被金南道打下深谷,在柳家堡中巧逢怪老人说及这一武林秘史,他心中已隐隐约约猜到,这一个故事,不但与他本人有关,与他一家人有关,就是对于全武林,也有重大的关连。

    六人一路行来,心情都相当沉重,尤其是方天逸从柳文侯的述说中,猜知两个老人,竟有一个可能是天座三星之首——天魁,那天座三星之名在武林之中流传历久不衰,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人人不知不觉间都怀有一种畏惧之心,雷以谆、柳崇文、赵元定虽都是身经百战,但也不免有些紧张的感觉。

    且说六人走了一阵,柳文侯忽问道:“以小兄弟推测,那两个老人之一,怕是天座三星之首,这一点我十分赞成,不说他动力如何,便是那外表一股气质,便慑人心魄。”

    何足道点点首:“那日谢大哥还没有来时,那黄妈在那姓郭的少年手中抢去一个小方盒跳入山洞形成对峙局面,那天魁似乎很重视黄奶及方盒,另外那个老人连催他干脆下手硬夺,夺不到也就拉倒,他却始终疑不出手——”

    柳文侯嗯了一声道:“我伏在暗中听黄妈说及恩师,可再也忍不住,便想悄悄过去,无巧不巧,一掠身忽然发现左侧有一个小洞,正好容一人蹲身,才一蹲入,发觉这小洞正和黄妈所在之洞相连。”

    何足道道:“他们两个老人似乎早知洞内地势极隆,以他们的身手,尚无把握能在黄妈带方盒一起跳下深崖之前得手——”

    柳文侯颔首又道:“当时黄妈正不住地说着,我摸索着爬到洞内,和他低声说话,她当时极为吃惊,登时住口不说,过了一会外面那老人似乎生疑,我急忙打手势叫她继续说,我在她耳边交代,叫她等我潜到先前藏身之处,陡发怪音,制造混乱。当时急忙之间,我也忘了告诉她,我和恩师的关连,她只知我要出手救何老弟,心中似乎也急乱不知所措,并未相问。”

    方天逸忽插口道:“大哥你说后来你回到树丛之中,黄妈陡然惨呼一声,局势一乱,你立刻飞身救了何兄?”

    柳文侯颔首道:“黄妈惨叫声起,那两个老人万不料有人已潜入洞中布置,身形一闪直掠向山沿,想来是要抢救那方盒儿不要随黄妈坠入深渊。我当时立刻出手抢救,那仍站在何老弟身边姓郭的少年,也绝料不到突生此变,不由呆了一呆。一掌拍活了何老弟的穴道,但他一时气血灵活不开,其力提之不上,只是可施展轻功逃身。姓郭的少年在身后大吼出掌相阻,我当时心知,如在这一掌下,不能脱出身去,那两个老人只要一回身,的是插翅难逃。是以我鼓足全力,点出一指,那姓郭的少年可能仓促之间提力不纯,竟被我一指击出三立之外!”

    他说到这里,赵元定忍不住赞道:“蓝兄七指竹震动武林,几时有福能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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