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道:“想不到我仓某也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通悔大师是得道高僧,面不更色,但他身后群僧的脸色可想而知,一个个肃然而立,毫无欢喜待客之心。仓堂主迈步而进,通悔大师一旁作陪,余人在后跟随,一同进入慈云寺大殿。众人从天王殿而入,直趋大雄宝殿,到殿前时,其余僧众止步,只通悔大师一人引领着仓堂主、方仲等入内。
通悔大师道:“方丈就在里面,仓堂主请。”
大雄宝殿内宽广之极,无数蒲团摆放在两旁,此刻却无一人。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在正前方有一老僧,孤身一人坐在主持之位。那老僧比之通悔大师的慈眉善目不同,眉梢朝上,双目有神,虽然须发斑白,但却有一股英武之气,身形也是极高大的,以方仲眼神,根本看不出其修为高下。
通悔大师道:“方丈,贵客到了。”
慈云寺方丈举目向仓堂主、方仲等一扫,方仲顿觉眼前此人目光如炬,几欲看透人心。他前两次来慈云寺,都未见过慈云寺方丈,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方丈道:“有劳师弟了,各位施主请坐。”
此地并无华椅可坐,自然只能盘膝于蒲团之上。通悔大师就坐在方丈下首第三个蒲团,仓堂主、方仲等则散坐于其余蒲团之上。慈云寺方丈待大家坐定之后,向仓堂主道:“老衲通证,现为慈云寺主持,仓堂主想来不会陌生吧。”
仓堂主道:“慈云寺通证大师的威名,老夫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通证大师道:“薄有虚名,不值入仓堂主耳目。今日请仓堂主来,想来已知是为了何事?”
仓堂主道:“听方公子所言,他与贵寺俱都一求菩提树之所在,老夫不才,在卜筮之道上还有几分本事,自信有此把握一窥菩提树在何处。”
通证大师微微一笑道:“通悔师弟听闻方施主欲求菩提树,便把鄙寺一点指望借方施主之手说了出来,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岂知方施主居然带了仓堂主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方仲听了后心中一怔,向通悔大师看了一眼。通悔大师接口道:“不止方施主欲求菩提树,其实鄙寺,也正为此树烦恼。”
仓堂主笑道:“老夫早知贵寺求树之意不下于方公子,要不然,岂肯拿菩提叶出来交换。方公子就算有再大的脸面,让贵寺如此割爱,只怕还做不到。”
通悔大师向方仲道:“仓堂主言如利刃,让贫僧坐如针毡,但实情确是如此。”
方仲顿觉自己被这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僧摆了一道,原来他慈云寺自己就想知道这菩提树的下落,却让自己东跑西跑的去寻人,这可真是滑到骨子里,与通悔大师的老实模样完全不符。
方仲道:“晚辈求此树,乃是应人所托,不知贵寺求此树,又是为了什么?”
通证大师道:“方施主可知菩提树来历?”
方仲道:“素有耳闻,此树乃佛门圣树,佛祖树下得道,便是在菩提树下。”
通证大师笑道:“这是大众俱知之事,更细之事旁人便不一定知晓了,如今老衲便说一些旁人不知的事,仓堂主和方施主便知鄙寺求菩提树之心为何。”
方仲道:“菩提树来历确实不知,晚辈洗耳恭听。”
通证大师道:“菩提非菩提,先有菩提心,后有菩提树。此树得名菩提树,乃是佛祖得道之后才有,在这之前,却不这么称呼。”
方仲道:“所以方丈才说先有菩提心、后有菩提树,但不知此树之前应该如何称呼?”
通证大师道:“菩提树在佛祖坐而得道之前,是为觉悟树。传言,佛祖为摆脱生老病死、轮回之苦,解救受苦受难的众生,出家修行,经过多年修持,始终不能大彻大悟。终有一日,听闻某处有棵百丈神树,名为觉悟树,此树能清净己心,压制邪念。于是佛祖寻踪而往,在一株觉悟树下静坐了七天七夜,发誓:‘筋骨断裂,血肉干枯,不得上菩提,决不起此座。’终于战胜各种邪念诱惑,在天将拂晓之时,大彻大悟,终成佛陀。”
方仲道:“觉悟树?佛祖多年修持也不能得道,晚辈以为如佛祖这般人物,岂能也生各种邪念诱惑,竟然要靠此树才能大彻大悟?”
通证大师道:“佛法虽然无边,但也是佛祖细细思虑而来,法创之初,难免其中也有邪心贪念混杂,大彻大悟之后,那些留有后患之法便日渐消弭,故此千百年后,流传而下之佛法,便都是正大光明之法。”
方仲猛然想起少司命所说,当初佛祖所创佛法,其实分成上下浮屠两部分,而上浮屠便是如今之佛法,下浮屠却沦为鬼道法,莫非那被佛祖认为留有后患而没有广为流传的就是下浮屠。少司命让自己去取菩提树一截枝杆,用来镇压仙儿邪魂,岂不如当初佛祖在菩提树下压制各种邪念一般。如果真是如此,只怕自己迟早也要借助此树来化解心中那份越来越重的怨气。
仓堂主道:“虽知此树来历,这与慈云寺有何干系。”
通证大师轻叹一声道:“阿弥陀佛,佛灭之日便是佛陀涅槃之时,据老衲所知,佛祖涅槃之地,其实也是在这菩提树下。”